第四十八章 第一次突围
隨著楚辞口中话语的落下，场面顿时陷入到了一片寂静之中。诚然，炮火洗地確实是个不错的方法，不仅能够无损耗的打开一条通路，更是能够有效的削弱楼中那个怪谈的力量。
但与之相对应的，在这里匯聚且认知被更改的几万人，將会成为炮火下纯粹的牺牲品。
“炮火洗地……等等，你没开玩笑？”
转头看向楚辞这边，傅正一脸愕然。
“你疯了？这可是整整几万人，当中至少有90%以上的人都还有救，你……”
“开玩笑？我从不开玩笑。”
打断了傅正的话语，楚辞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波动。
“牺牲少数，拯救多数，这才是残酷现实下的最优解。”
一边说著，楚辞颇有深意般的看了对方一眼。
“当然了，这是最后不得以下的选项，在行动开始前，如果有人能提出更可行的，且代价更小的方案，我愿洗耳恭听。”
“催泪弹，烟雾弹，闪光弹……或者直接用高压水枪，反正我坚决不同意你那种方法。”
傅正一脸的斩钉截铁。
“只不过是进入大楼中而已，有必要残忍的给那么多人判下死刑吗？这简直就是只有疯子才能够提出的方案！！”
对於傅正的话语，楚辞没有回话，只是有转头看了铁塔一眼。
两人之间甚至都不需要什么交流，只是一个眼神交换，铁塔便转身回了车那边，然后从车后备箱那里提出了两个大箱子放到了傅正的面前。
“闪光弹，烟雾弹，催泪弹，手雷……这些东西里面都有，如果你要高压水枪的话，我现在也可以临时为你调辆消防车。”
楚辞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在討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抬头看向傅正那边，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我说了，只要你能做到，那便依你。”
“……好，这可是你说的！！”
看著面前那两个沉甸甸的箱子，又看了眼楚辞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短暂的沉默后，傅正狠狠的咬了咬牙。
没有过多的耽搁，在口中深吸了口气，傅正走到一旁掏出手机快速拨打起了电话。
“餵？老吴，还有强子，带著你们的傢伙一起，马上来老城区百盛百货这边！！对，就是那个鬼地方……別废话，快点！！我这边需要你们帮忙开路！！”
作为在公测开启第一天就已经搭建起了安全区的人物，傅正自然也有著一套属於自己的班底。
前后还不到二十分钟，三辆改装过的越野车便咆哮著衝进了这片被废弃的区域，车上跳下来了七八个玩家，个个气息彪悍，显然都是傅正信得过的朋友和队友。
因为这个地方的诡异，所以这些玩家基本上都是第一次过来，在看到远处那地狱般的景象时，个个的脸色都变得极难看起来。
“正哥，什么情况？这鬼地方……”
看了这边的南天几人一眼，一个身材魁梧且脸上带著道刀疤的汉子来到傅正身旁低声问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惊悸。
“具体详情来不及细说，目標是进入那栋百货大楼！！”
指著远处的大楼，傅正语速飞快。
“下面的人被深度污染了，但不是没救，不能用杀伤性武器，用闪光，烟雾，催泪弹等製造混乱和空隙，我们衝过去！！强子，你们几个负责用高压水枪冲开人群，我准备了车！！”
被叫做强子的是一个看上去精瘦干练的年轻人，做事也算雷厉风行，面对傅正下达的指令，他並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回头迅速的召集起了队友。
待到数分钟后被楚辞一个电话调来的消防车抵达现场，傅正策划的这场行动也跟著正式开启。
隨著大量烟雾弹被用力的投掷进人群，浓密的白色刺激性烟雾瞬间升腾而起，並迅速朝著四周瀰漫了开来，將大片区域笼罩其中。
而紧隨其后的，则是数枚强光爆闪的闪光弹在半空中的炸开，那刺目的白光，即使是在白天也足以让人短暂致盲。
精准的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傅正迅速的指挥著人群用水枪在前方开起了路，粗壮的水柱带著巨大的衝击力，如同水龙般狠狠射向被烟雾和闪光覆盖区域边缘的人群！！
理论上来说，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普通人早就该惊慌失措四散奔逃，为中间让出一条通道，但在下一秒，眼前厛发生的一切，却是让傅正和他所有队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在烟雾中，那些被闪光弹近距离波及的身影没有惨叫，没有捂眼，更没有倒下，他们只是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就仿佛什么信號接收不良的机器。
而后紧接著，所有被烟雾笼罩被水柱衝击到的人，动作都猛然变得极其僵硬怪异，如同提线木偶被强行扯动了丝线般，他们齐刷刷地转过了头，看向了傅正这边的方向。
……很难用话语来形容这些人的眼神。
空洞，狂热，麻木，暴戾……数十种情绪在他们眼眸中飞快交织，构成了一副极度恐怖惊悚的诡异画卷。
而更恐怖的是，在这些人齐刷刷转过头的那一刻，没有被水柱直接衝击到的那些周边人群，也停止了他们荒诞的“日常”。
切泡沫蛋糕的手放下了，敲击空气键盘的手指停下了，切割自己身体里面的刀子也被丟到了一旁，他们同样齐刷刷地转过头，用那种一模一样空洞而狂热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傅正一行人。
……然后，开始移动。
不是逃跑，不是躲避，而是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以一种僵硬迟缓却又无比坚定的步伐，无视了烟雾催泪瓦斯的刺激，无视了脚下倒伏的同伴，朝著傅正他们所在的位置，开始合拢……接著挤压！！！
“呃…啊……”
“嗬…嗬……”
隨著人潮的移动，低沉嘶哑，仿佛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不成语调的声音开始从四面八方匯聚，那听上去不像是痛苦的呻吟，反而更像是一种狂热的囈语。
在这连成一片的囈语声中，人群的移动速度陡然加快，他们互相推挤著，践踏著倒地的同伴，手脚並用，如同潮水般涌来！！
被踩踏的人没有惨叫，只是身体在无数双脚的践踏下扭曲变形，眼睛却依旧死死盯著傅正这边的方向，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挡住！挡住他们！！”
老吴声嘶力竭地吼道，抓起一把军刀试图砍断伸到面前的沾满泥污和鲜血的手臂，但他能砍掉一只，却无法砍掉更多。
人流如潮水般涌进，坚定而乾脆，强子操控的高压水枪依旧还在怒吼，水柱扫过之后便可衝倒一片，但在下个瞬间，就会有更多的人填补上来。
高压水枪衝击在他们身上，除了製造出可怕的伤口和让他们的动作更加扭曲怪异外，根本无法阻止这些人前进的决心！！
而那些被践踏的肢体破碎的身影，甚至用残肢断臂扒著地面，继续一点点地朝著他们这边挪动！！
“没用！傅正！根本没用！他们不怕！！他们感觉不到痛！！”
一个队员惊恐地大叫，他的手臂被一个扑上来且半边脸都被水炮冲烂的人死死咬住，无论他怎么踢打，对方就是不鬆口，空洞的眼睛里只有狂热，直盯著他心中发毛。
如果不是高压水枪的及时支援，他绝对会被拖入到人群之中，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看著眼前这一幕，傅正脸色惨白如纸。
眼前这景象如同丧尸围城，却却又比丧尸更加诡异恐怖百倍，几万人如同被无形的意志驱使著的疯狂蚁群，无视了一切物理伤害和感官干扰，前仆后继，只是为了阻止他们靠近那栋大楼。
他精心准备的“人道主义”突破方案，在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这根本不是人海，而是一堵由狂热信仰和扭曲认知构成的一道活生生的嘆息之壁！！
“退！快退回来！”
一脚將攀爬上消防车顶的仅仅只余下上半身的男人给踹下车，傅正大声吼了起来。
他很清楚，要是再迟疑片刻，他们这支小队就会被彻底淹没在这疯狂的人潮里，甚至连个浪都翻不起来。
终於，在付出了两人重伤的代价之后，傅正带领著自己的团队退了出来，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掛了彩，脸上充满了惊魂未定和难以置信的恐惧。
当最后一个人退出危险区域，那汹涌的人潮才缓缓停下合拢的脚步，他们没有追击，只是重新站定，然后像是没事人般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之上，只留下了满地的狼藉。
被践踏得不成人形的躯体，被高压水枪撕裂的残肢断臂，还有那些即使仅仅只剩下半个身体，但也依旧顽强的爬回自己所处区域当中的“人”……
看著面前自己造成的这片血腥和惨烈的景象，傅正一脸的失魂落魄。
……他的计划，从最开始就註定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