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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艰难度日

    看到张桂兰哽咽著讲述难言的往事、泪水掛满脸庞,赵秀云拿出一条乾净的手帕递到她手里。
    “大哥、大嫂,学民他出院后真是走火入魔了,和我形同陌路,没有一点儿夫妻的感情,这样的日子不知哪天是个头,呜呜……”张桂兰边擦拭眼泪边低声抽泣,“我实在过不下去了!”
    赵秀云一把拉住她的手:“桂兰,这个家多亏你里里外外打理,才维繫到今天,要不,早让学民折腾散啦,哥嫂知道你日子过得苦,受了很多委屈,打心眼里感谢你!”
    “弟妹,我再做做学民的工作,该吃药就吃药,该改错就没错,让他和你好好过日子。”姚学庭带著一脸歉疚猛地吸了口烟,“也请你看在老人和孩子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好妹妹,毕竟你和学民是十多年的夫妻,还有一双乖巧的儿女,过去在外人看来多幸福呀,咱不能遇到这暂时的困难就放弃希望,失去对生活的信心。”赵秀云说著说著也流下泪来。
    张桂兰面对两人发自內心的恳求,实在於心不忍再回绝他们,便擦了把眼泪:“大哥大嫂,我答应你们,和学民过下去……”
    这时,姚永忠兄妹仨带著小娟、小光从外面回到家中,赵秀云张罗孩子们:“在哪儿玩的,弄得像小猫似的,永忠、剑忠快去帮著洗洗,我去给你们做饭吃。”
    几天过后,刺目的阳光斜斜照进位药厂家属院,张桂兰攥著赵秀云上次塞给她的五斤粮票,在筒子楼拐角处停住了脚步。
    三楼传来女儿小芳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混著姚学民沙哑的呵斥:“这道题明明该用减法!”
    “可老师说...”女儿怯生生的辩解被拍桌声打断,搪瓷缸子哐当掉在地上。
    张桂兰衝进门时,看见丈夫正把女儿的算术本按在斑驳的墙面上,铅笔尖在“9-3=6”的算式旁戳出密密麻麻的黑点。
    “你自己数!”姚学民抓起窗台上的药瓶,倒出三粒白色药片扔进嘴里,“九粒药减掉三粒是不是六粒?”
    玻璃瓶在阳光下折射出扭曲的光斑,映得他眼白泛青,小芳蜷缩在墙角,作业本上的泪渍晕了铅笔字跡。
    张桂兰把女儿护在身后时,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薄荷脑味道——那是药厂车间常年不散的消毒剂气息,此刻却混著某种焦躁的灼热。
    姚学民突然抓住她手腕:“桂兰你评评理,九减三是不是六?”他指尖的力道大得惊人,腕骨传来阵阵刺痛。
    张桂兰並没搭理姚学民,而是挣脱钳制,十分心疼地抱紧女儿,抚慰她受到惊嚇的幼小心灵。
    初冬时节,张桂兰已经穿上了压箱底的灰布夹袄,她站在五斗柜前,数著白色药片的手微微发抖,玻璃药瓶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三十四、三十五...”,药片落在搪瓷碗底发出细碎的响动,这声音突然被身后粗重的呼吸打断。
    张桂兰一转身,正对上姚学民充血的眼睛,他半披著蓝色中山装,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著门框,喉结上下滚动:“你又往饭里掺药?”
    “医生说这氯丙嗪……”张桂兰话没说完,搪瓷碗就被掀翻在地,白色药片蹦跳著滚进床底,像一群仓皇逃窜的幽灵。
    姚学民踉蹌著后退,后腰撞上缝纫机台面,震得顶针盒哗啦作响。
    又过几天,製药厂更衣室里飘著来苏水的气味,张桂兰把工作服套上头时,隱约听见隔壁女工压低的嗤笑,“昨儿个供销社门口,她男人高举黑布伞追著刘技术员喊抓姦,伞骨都戳到人家鼻樑了……”
    隨著关铁皮柜的响声,张桂兰透过窗外发现姚学民腋下夹了一把黑布伞,正在雾靄中直勾勾盯著往来女工的小腿。
    “小张!三车间领原料!”班长的吆喝惊得张桂兰手一抖,铝饭盒咣当掉在地上,弯腰去捡时,后颈突然袭来一阵凉意。
    张桂兰僵著脖子回头,姚学民正把滴水的黑伞支在她工位上方,伞尖在水泥地面洇出深色水痕。
    “要下雨了。”他咧开嘴,露出被药片染黄的牙齿,手指神经质地揪著伞柄流苏,“你跟机修班的老王说话,说了三分四十七秒。”
    车间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张桂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在压片机的轰鸣里,汗珠顺著脊樑滑进腰带。
    她伸手去拽伞柄,姚学民却突然转动伞面,伞骨上的雨水甩了旁边女工满脸。
    “耍流氓啊!”尖叫声中,姚学民被闻声赶来的保卫科干事架住胳膊。
    他挣扎时露出腰间捆著的麻绳,那是张桂兰昨天新搓的晾衣绳。
    保卫干事掰开他紧攥的手掌,里面掉出个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密密麻麻记著张桂兰每天几点下班、和谁说过话、在食堂打了什么菜。
    嘈杂的职工医院走廊飘著熬中药的苦味,里面传来姚学民嘶哑的叫喊:“我没病!是他们要害我!”
    张桂兰往他手里塞了那个铝饭盒,揭开盖是早上新蒸的白面馒头,这会儿已经凉得发硬。
    诊室门吱呀开了,穿白大褂的张大夫扶了扶眼镜:“氯丙嗪加到每日八片了,再犯病还得送精神病院。”
    张桂兰倚著墙慢慢滑坐在地,蓝布裤膝盖处磨得发白,她怀里抱著姚学民发病时扯烂的袄,露出的絮像伤口翻卷的皮肉。
    张桂兰从医院回来在公共水房洗被单,肥皂泡混著血水在水泥槽里打转,那是姚学民半夜撕日历划破手染的。
    广播喇叭里正播放《喜洋洋》,隔壁刘婶探头说了句:“桂兰,厂办通知领困难补助。”
    张桂兰没抬头,手指在冷水里泡得通红,她忽然想起结婚那年,姚学民蹬著二八自行车带她逛庙会,车把上拴的红绸带在风里飘得像团火。
    次日,张桂兰站在立柜镜前梳头时,发现镜框裂缝里嵌著半片氯丙嗪。
    镜中映出床上蜷缩的身影,姚学民又在嘟囔“有人偷换我的鞋”。
    张桂兰看了眼床头掛的结婚照,照片里姚学民中山装口袋別著两支钢笔,如今那支英雄牌钢笔正插在她自己工装的上兜。
    她拎起人造革提包,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响动——姚学民不知何时醒了,正用指甲抠著墙上的奖状,那是他八年前评先进工作者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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