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紈絝们的知识面
两名护卫得令,正欲上前,突听得马湘兰说道:“这位公子,可还记得月前状元楼上那恶霸杨虎?”有情况。
这两名护卫五大三粗,却也是八卦心,闻言顿住脚步,与画舫上眾人听著马湘兰说下去,这秦淮河上的风月,到底比不得江湖恩怨来的撩人。
只听马湘兰道:“那日你与三位义士,在状元楼整治那恶霸杨虎,小女子的画舫就停在河边,你们离去时,岸上卖菱角的老嫗攥著碎银直抹泪,说这是头遭见著活菩萨显灵。”
李乐知微微頷首,轻嘆道:“若真是菩萨显灵,当能除尽一切恶事,这世间之事,多有不平,以我一人之力,怕是难填沟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画舫上的眾紈絝都麻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紈絝,平时最精通的便是打听市井传闻,紈絝圈子里都在传,那秦淮河畔的恶霸杨虎,在状元楼吃酒,不知怎的得罪了一名镇抚司的青年官员。
结果那青年身怀绝艺(作者推测应该是经歷司那位赵天宇传出来的,大家觉得呢?),三招两式便把杨虎及眾恶僕放倒,还一脚把杨虎从二楼踢出,摔断了双腿。
后来甚至有了“年轻大人三招断双腿”的传言,秦淮两岸的茶楼酒肆便添了桩新谈资。
更有好事者编排说,那位大人踹人时袍角翻飞如鹤舞,落地时靴尖点尘不惊,儼然是得了武当真传。
据说镇抚使大人为此事火冒三丈,不仅將那杨虎抄了家,还把上元县衙的官员又扫了一遍,摘了十几顶乌纱......
魏思羽看向那对面船中身影,心中却有几分犹疑,这书生身形单薄,怎么看也不像那身怀绝艺之人,莫非是马湘兰胡乱编排,意在替这小子解围?
此时徐瑛凑过来,在自己耳边轻声道:“这李乐知之父不过是户部主事,前些日子落在河水中,泡的如绿毛龟一般,怎可能是那镇抚司中人?”
魏思羽心中大定,徐瑛此人向来消息灵通,所言多半不差,又看了看这小子单薄身形,嗯,一定是马湘兰这小娘想替这小子解围,想到此,胸中那股妒火復又熊熊燃烧。
能动手儘量別吵吵。(魏思羽:嗯?这话如此熟悉?)手一挥,那两名护卫便欲越过船檐。
“李兄弟倒是好雅兴......”破锣嗓子声响起,李乐知转身望去,只见李长青杵著竹篙立在乌篷船头,活似钟馗画像里溜出来的判官。
张志远盘腿坐在船尾嗑著瓜子,王守成扶著斗笠笑骂:“要不是老子眼尖瞧见这青衫晃眼,哥几个还在柳荫底下餵蚊子呢!”
待船帮相碰,李长青从怀里掏出块鎏金腰牌,那物事掠过水麵,正落在李乐知掌中。
“要说这千户的牌子可比咱们铜符好使,”他拍著腰间酒葫芦大笑,“前日去应天府查案,那门房原是个滚刀肉,见了这金疙瘩立马软成元宵节的糯米糰子。”
李乐知指尖摩挲著腰牌上盘螭纹,无奈道:“李兄再这般揶揄小弟,下回只好拿这牌子抵你赊在醉仙楼的酒钱......”
“他这几日可了不得!”王守成突然插话,“昨儿在教坊司吃酒,愣是把你这腰牌摆在胭脂盒旁,说是要当护心镜使。”三人顿时笑得船身直晃。
这几个锦衣卫的老雀儿插科打諢,浑不把画舫上的眾紈絝放在眼里。
画舫上的公子哥们抻著脖子看著李乐知手中腰牌,隱隱约约的“镇抚司”三个字被夕阳映的泛出一层金色,竟把那三个锦衣卫身上的煞气都冲淡了许多。
方才还嬉闹的紈絝们忽觉后颈发麻,恍惚间似有绣春刀影掠过,顿时汗毛直竖。
这小子是锦衣卫千户?
他这才多大年纪?
传言是真的?
这小子身怀绝技?
张志远吐出片瓜子壳,盯著画舫上眾紈絝:“守成兄適才说,咱们李千户这是撞上拦路虎了?”
李乐知望著画舫上的公子哥们,似是苍鹰俯视雏鸟一般,看的眾人心头髮悚,脖颈发凉地缩著肩膀往后蹭。
“遇见几位旧相识,敘话完毕,这就要走了。”李乐知看著这群二世祖,似笑非笑的道,又向著马湘兰长施一礼:“在下李乐知,今日多有冒犯,还望姑娘勿怪,姑娘往后若是有事,可往镇抚司寻我,他日若是有缘,亦可在这秦淮河相遇。”
李乐知知道这些紈絝无法无天,今日在自己手上吃了亏,若不显些手段,保不齐会迁怒於这姑娘。
马湘兰知他回护自己,心头一热,轻启朱唇道:“李大人此言,奴家铭记在心,奴家......奴家的画舫夜夜泊在这秦淮河上......”
李乐知微微頷首,招呼了李长青等人,两艘小船悄然划离,往岸边而去......
隱约间听得嬉笑声传来,“李兄弟你若钟意那小娘,明日我便替你绑了来.....”
“长青兄你怎可如此粗鲁,文火煨出的情分才入髓......”
马湘兰倚著栏杆,指尖轻触腕间新结的如意扣,听著粗俗话语,不知为何,心中反觉喜欢,倒盼著那粗鲁汉子能替李乐知把自己绑了去,想到此,泛起一丝羞意,望著远处船影渐远,一时间竟是痴了......
夕阳余暉洒在河面,泛起粼粼金光,画舫上的紈絝们盯著河面,恍惚见著詔狱铁索在波光里若隱若现,魏思羽攥著半块核桃酥,酥皮簌簌落进衣襟,倒像被绣春刀刮落的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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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地一声,张志远捏著酒杯往青瓷碟上一磕,酒液在杯口盪出涟漪。
状元楼二楼临窗的座头,四人围坐的桌上堆著几碟茴香豆。
张志远喉结滚动咽下酒水:“乐知兄弟这招打草惊蛇,蛇没惊著,倒窜出条疯狗。”
王守成拈著山羊须点头,粗布直裰蹭得桌沿吱呀作响。
李长青急得直搓手,见李乐知指尖蘸著酒水在桌上画圈,嘴角噙著笑,忍不住拍他肩膀:“李老弟別藏著掖著,快给大伙儿透个亮。”
李乐知屈指弹开酒渍:“原想著打草惊出个仓皇逃窜,或是急吼吼毁尸灭跡的主儿。如今倒好——”向嘴里扔了粒茴香豆:“有人急不可耐往火堆里泼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