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赐婚
第485章 赐婚云贺葬礼后的第七日,应天府落了场小雨。
雨水顺著行宫的琉璃瓦淌下来,在檐角积成小小的水洼,又滴滴答答砸在青石板上。
黎诚站在廊下,撑著伞看著应天府雨幕中朦朧的灯火,绣春刀斜掛在腰间,刀鞘上的云纹被水汽烟得发暗。
权臣啊.—权臣。
小镇抚司指挥使死后,他这个千户,就是最高,也是最大的权臣。
四公主朱钦堇裹著件素白狐裘坐在廊下煮茶,炭火映得她指尖透亮,像块暖玉。
“来了?”她没抬头,用银匙搅动茶釜:“自己找地方坐。”
黎诚回头走进去,放下伞,搁在青石阶旁,水珠顺著伞骨滚落,在青砖上涸出深色痕跡。
他盘腿坐在蒲团上,接过朱钦堇推来的茶盏。
这次的是抹茶,茶汤青绿,上头还有朱钦堇信手画的茶百戏。
“在想什么?”她问。
黎诚收回目光,摇头。
“没什么。”
他抿了一口,心想真难喝,怪不得被淘汰了。
“也不知道云叔在底下过得好不好。”
朱钦堇突然说。
黎诚捏著茶盏,声音平静:“殿下若想祭拜,臣可陪您再去一趟云棲山。”
自从上次救了四公主后,黎诚和她的相处就变得隨意了许多。
朱钦堇似乎更相信黎诚了些,虽然平日里还是君臣之礼,但连行宫的令都赐给了黎诚原本护著朱钦堇的那个小镇抚司的锦衣卫被云贺杀了,黎诚乾脆最近就住在行宫的偏殿里,顶替了那个倒霉的锦衣卫朱钦堇摇头,鬢边银流苏晃出细碎的光:“不必了,他活著时最烦这些繁文节。”
她忽然笑起来,朱钦堇的笑声像檐角坠落的雨滴般轻而碎。
“你猜云贺最后一刻在想什么?是懊恼没能杀你,还是遗憾没踏进破妄?”
炭火“噼啪”炸开一粒火星。
“或许只是在想—”黎诚看著茶汤里自己的倒影:“当年若没遇见先帝,现在会不会在哪个酒肆里醉地骂朝廷,那大概是他最好打破的预言了。”
她拎起茶釜给黎诚续杯,茶汤注满白瓷盏,又问:“黎诚,你多大了?”
黎诚想了想这具身体的年龄,道:“十六七岁吧。”
“这个年纪该成家了。”
朱钦堇指尖点著案几,低著头思量片刻,道:“礼部侍郎家的嫡女擅丹青,光禄寺卿的侄女通晓六国语言—”
黎诚轻轻放下茶盏,瓷底碰在紫檀木上“咔”地一响。
他有些头大,四公主好像对自己亲密得有点过头了,甚至都开始考虑自己的婚事了。
十五六岁结婚的確不在少数,咸晴读的那个私塾里,就有不少人已经结了婚。
但他委实没这个打算黎诚嘆口气,推脱道:“臣的刀太沉,怕压碎姑娘们的胭脂盒。”
朱钦堇眯起眼睛,道:“还是说你心里有人了?”
有了人?能是谁?
或许会有几个在意的人吧,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否是爱情。
黎诚想起了樱子,想起了卡萝尔,甚至想起了那个囚禁自己的少女,但他却分不清哪一个才是所谓的爱情。
他只是摇头:“臣的命拴在刀尖上,何必拖人进火坑。”
茶釜咕嘟咕嘟冒看白汽。
“你倒是像他。”朱钦堇忽然说:“云叔年轻时也总这么说。”
她拨弄拨弄茶台底下的炭火,飞起的灰炽像三五只黑红色的蝴蝶:“可这世道,谁不是在火坑里跳舞?”
黎诚没接话。
朱钦堇盯著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黎诚,你很好。”
黎诚一愣:“.———什么?”
怎么突然就给我发好人卡?我刚才想起的女人里可没有你啊四公主殿下。
“我说,你很好。”朱钦堇重复了一遍,语气认真:“云贺死后,我才发现,身边能信任的人其实没几个。”
黎诚沉默。
“所以一一”朱钦堇顿了顿,还是不忘那个话题:“趁著我还有权势,不妨给你赐个婚吧?”
黎诚明白了,朱钦堇这是在给自己找靠山。
或许是想通过婚姻来把黎诚绑在某个世家的战车上,如果未来自己失败了,他也能保住性命。
以黎诚现在就能与云贺过招的身手,虽然终究不敌,但是未来呢?
黎诚现在才十六七岁!
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未来別说是破妄,就是走出自己的路,可称宗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算是入赘,想必也不会有任何一家拒绝这般的青年才俊。
实在不行,自己家那个叫朱霜的亲戚也惦记著他呢。
虽然她本人在男女方面玩得很,但总归是跟在三姐底下做事的,也算是有几分户部的实权。
是的,黎诚曾在龟公案侦办过程中遇见的那个那个流连於青楼的朱霜,其实是女的—·
只是好笑,朱霜本身却是个同性恋,整日在画舫取乐,为了妓甚至买了不老少男性的义体,在朱家子孙里也算得是一朵奇葩了。
黎诚不说话,假装没听到。
“別装傻。”朱钦堇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我手里有几个合適的人选,
家世、品貌都不错,你要是点头,明天就能安排见面。”
黎诚摇头:“谢殿下好意,但不必了。”
“为什么?”朱钦董挑眉:“看不上?
“不是。”黎诚不再找藉口,直接了当地拒绝了:“只是没这个打算。”
朱钦堇盯著他看了几秒,忽然嘆了口气:“你这种人,真是无趣。”
黎诚没反驳。
雨声渐大,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光影在两人脸上交错。
朱钦堇忽然压低声音,谈起了正事:“最近朝堂上的动静,你注意到了吗?”
黎诚点头:“二皇子和大皇子的爭斗更激烈了。”
还有半句他没说一一“都是奔著弄死对方去的。”
“你对刑部那个案子怎么看?”
“纵马杀人那个?”
“对。”
“这案子和工部侍郎有关,不好搞。”黎诚耸肩:“具体没分到我手上,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进展。”
“和苏联人有关。”朱钦堇道:“现在挖出来工部两千万宝钞的亏空与他有关,財產全转移到苏联了。”
“哦?”黎诚挑了挑眉。
“二哥在向大哥施压,这个工部侍郎和大哥走得很近,虽然他是实权明面上不能站队,可是大哥还是被逼得有些焦头烂额。”
黎诚张张嘴,正想说话,忽得听见雨幕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掌灯太监踩著水洼奔来,跪在廊外时官帽都歪了:“殿下!东林党魁陈大人遇刺!二殿下请您即刻前去陈府!”
黎诚眉头一挑。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刻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