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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改革之势

    第486章 改革之势
    雨夜的陈府灯笼高掛,朱漆大门前,锦衣卫的緹骑已经將整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铁申在雨幕中泛看冷光。
    檐角铁马在风里叮噹作响,像在为死者敲丧钟。
    一辆轿车自远处飞驶来,落地时一个急剎车,溅起的泥点落在石狮的底座上。
    黎诚在副驾驶下车,把后座的四公主接了下来,二人一齐朝著陈府大门走去。
    要说死者,那可真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陈大人全名陈砚修,字墨白,是云南人士。
    此人出身寒门,少年时以一篇《论吏治疏》名动云南,后八股取土入朝为官,六十年间歷任礼部主事、都察院御史,最终执掌东林书院。
    此人平生有三不沾:不沾酒色、不沾党爭、不沾諂媚。
    先帝曾赞他“笔如寒潭砚底墨”,却在临终前又嘆“冷似青石阶上霜”。
    他一生只参两种人:贪官与懒官。
    得罪的人不少一一户部侍郎剋扣賑灾粮被他当朝弹劾得辞官;工部尚书怠政三月被他连上十二道奏摺骂得致仕。就连死前七日还在查一桩涉及边军的军械案。
    门生故旧,更是遍布朝堂。
    这样一个人,本该死在史书的笔墨里,而非刺客的刀下。
    “锦衣卫千户黎诚,奉四殿下命前来查案。”
    腰牌在雨夜里泛著冷光,守门参將一看黎诚的脸,便立刻认出了这是近日搅得朝堂不得安寧的那位千户,慌忙跪地溅起一滩水:“末將这就通报—“
    “不必。”四公主径直跨过门槛。
    黎诚听见她极轻地“喷“了一声一一陈府影壁前摆著的青松盆栽倒了,泥水泼洒在“两袖清风“的碑刻上。
    这位老臣生前最恨贪腐,连宅邸都是先帝赐的官產,死后倒让这株象徵气节的松树污了身后名。
    穿过三道仪门,爭吵声刺破雨幕砸过来。
    朱钦堇皱了皱眉,她听出这是她两个哥哥的声音,便又加快了几分脚步。
    黎诚按住刀柄抢前半步,穿过月洞门就看见满地瓷片大皇子朱钦增的玄色大擎沾著泥浆,他手里头著卷宗,往近在尺的二皇子脸上摔,气得脸色铁青。
    ““.·用自己老师的命做局,朱钦均你够狠!”
    二皇子朱钦均也毫不客气,冷眼瞧著自己的大哥,冷声道:“我有什么理由杀他?!
    倒是你,我的好大哥!为何昨晚老师刚同我说查的案卷稍有进展,便有登峰来杀他?!”
    “血口喷人!”朱钦增挥拳一拳打在他脸上,朱钦均的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分明是你自导自演!谁不知道陈老昨日拒了你为门生请荫的奏章?”
    “我的祖宗矣!”
    一旁的太监长吁短嘆,又不敢真伸手拉开暴怒的两人。
    二人一言不合似乎就要大打出手一一不对,是已经大打出手了,旁人就是能拉,其实也不太敢拉。
    开玩笑,两边都是老大,你上去拉谁?
    此刻只好一个两个都低著头当乌龟,假装没瞧见天家的丑態。
    黎诚在迴廊阴影里停步,侧身让四公主先行,自己则是踩过廊下积水,去看正厅里的景象。
    走了几步,刚好能看见正厅里的户体。
    陈砚修仰面躺在书案上,胸口插著柄裁纸刀,老臣青白的脸上还留著惊怒的神情。
    一旁的件作和验尸官围著他的户体做著记录。
    案头镇纸压著半幅未写完的《劾皇子疏》,墨跡被血晕开成诡异的红黑色。
    “都住口。”四公主的声音不响,但足够让所有人转头。
    大皇子猛地鬆开二皇子衣领,后者跟跑后退时撞翻了灯架。
    论武力,二皇子委实不是大皇子的对手。
    得亏大皇子只是泄泄愤,没有真出手杀人,否则就是他是皇子,光天化日没有证据弒杀弟弟,也要被夺继承的资格。
    大皇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冷笑:“四妹来得巧,正好问问你二哥——“
    话没说完就被二皇子打断:“大哥更巧!专挑老师奏摺写到一半时下手!”
    朱钦堇走到两人面前停住,眯眼瞧了瞧,又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二人,冷声道:“有什么事,大朝上找到了证据说,在这里爭吵,是让陈师走都走得不安生么?”
    这话像盆冰水浇在火堆上。
    大皇子绷紧的下頜线突然鬆了一一陈砚修是唯一敢当面骂他“类煬“的老臣,却也是他开蒙时的经筵讲师。
    他瞧了自己弟弟一眼,冷哼一声,不再多说。
    那边在爭吵,这边黎诚凑近验尸的件作,低声问:“验过伤了?”
    “回大人。”验尸官不认得他,却认得他的蟒袍,忙道:“薄刃,长三寸七分。”
    他指尖虚划自己咽喉:“从下頜斜刺入喉,凶手是个左撇子。胸口的裁纸刀是二次伤害,应该是在確保快速死亡。”
    黎诚眯了眯眼,又问:“能看出武学么?”
    “瞧不出,但像是影裁。”
    黎诚俯下身子,件作递过来手套,他戴上,在户体上翻了翻:“陈师平日用什么香水?”
    “呢————”那人迟疑一下,道:“实不知。”
    “把丫鬟们喊到后堂,我去问问。”黎诚翻了翻,摘下手套,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四公主安抚好自家兄弟,朝这边看了一眼,正巧和黎诚对上视线,黎诚微微頜首,示意不必紧张,四公主便又挪开了眼神。
    件作忙不迭吩附人按他说的做,不多时,在另一边的后堂,丫鬟僕人乌决决聚成一片。
    陈砚修双鬢斑白的原配夫人坐在正堂上,因为有先皇封的造命,见了黎诚也只是微微行了一个造命礼。
    陈砚修的確是个知行合一的好人,不行些醃事,这些丫鬟僕人的日子也好过,一个个面色红润,甚至还有认字的。
    后堂里头气压很低,陈砚修一死,这些丫鬟僕人们该何去何从,谁也猜不到。
    “我就长话短说了一一”黎诚招招手:“把陈师用过的薰香、香水、乃至香囊,都拿出来同我闻闻。”
    方才验户之时,黎诚就尝试通过侧写来模擬犯人的动作,如果要以这个姿势杀陈砚修,那犯人就不得不和他贴得很近很近一一得益於他远超常人的五感,味道一一是黎诚察觉到的第一条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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