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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郊祀和赏赐

    第209章 郊祀和赏赐
    显德三年,正月丁亥朔。
    一场旨在昭告天地、告慰先祖,並祈求开春再征江南顺利的郊祀大典,在寒意刺骨的清晨拉开了帷幕。
    破晓时分,天色依旧是冷冽的铁灰色,宣德门上高悬的巨大宫灯,在风中摇曳著昏黄的光亮。
    “咚——嗡——呜——”
    在沉浑如闷雷的鼓號声中,巍峨耸立的宣德门缓缓洞开。
    宫门前肃立的文武百僚,屏息凝神的侍卫仪仗,瞬间如同绷紧的弓弦,肃然之气瀰漫开来。
    李奕率领一班御前仪卫,骑马穿过宫城的门洞,出现在了眾人的视线內。
    他身著一袭簇新的紫色公服,外罩御赐的麒麟金锦战袍,腰悬一柄鎏金木鞘的宝刀,隨著马匹的律动轻点著鞍韉。
    紧隨其后的便是皇帝的玉輅,车驾四周垂著九重赤綃纱幔,透过层层叠叠的薄纱,隱约可见车中端坐的那道身影。
    “起——”
    李奕轮廓分明的脸颊上,肃穆庄严的神色紧绷著,举起鎏金刀鞘向前斜指,口中重重吐出一个“行”字。
    隨著他的一声令下,庞大的队伍开始移动,皇帝的玉輅被簇拥在核心,在齐整的马蹄声和铁甲寒光中,沿著中轴线的御街向南而去,宣德门巨大的阴影渐渐被拋在身后。
    最前方遥遥开道的,乃是数十面絳色云旗与素白日月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撕开了天幕的一角,昭示著沟通天地神祗的仪仗已然启行。
    紧接著是导引车驾的骑卫,左右各八十一骑,皆著细鳞银甲,头盔上赤樱流火,鞍侧悬弓掛箭,手持丈二长戟,戟尖寒芒如星坠地,列成严密护卫阵型。
    马蹄铁在冻硬的地面上,踏出金鼓般整齐的“咔嚓”声,匯聚成一股撼动心魄的声浪。
    其后,便是刀枪剑戟,幡幢羽葆组成的森严海洋。
    龙旗十二面,隨风卷舒;旌旗十六面,各取祥瑞;皂纛八面,墨色沉沉。
    引幡、教幡、信幡、告止幡等,则是次第排开,幡尾在寒风中急促抖动。
    手持长枪、金鉞、斧鋮、骨朵的仪仗武士,全都身著甲冑,步伐整齐划一,甲叶摩擦的“哗啦”声如同溪流奔涌。
    更有豹尾枪队紧隨护卫,枪尖豹尾飞扬,象徵著帝王无上威严。
    在这由旗海、金甲、兵刃、幡幢构筑的前导之后,才是这大驾卤簿真正的核心——六匹膘肥体壮的骏马,披掛金络脑、银当卢,牵引著玉輅大驾缓缓而行。
    玉輅车体髹漆以朱,通体嵌金,蟠龙盘绕,鸞铃轻响,仿佛一座移动的宫殿。
    太僕卿神情肃穆,紧握韁绳,亲自驭驶著玉輅马车。
    车驾前后左右,文臣著深緋或浅緋官袍,武官披各式精良甲冑,层层环卫,如眾星拱月,不敢有一丝懈怠。
    黄麾大仗,巍然如山!
    李奕控马前行,位置就在玉輅前方十丈之內,正好处於导驾骑卫与黄麾仪仗之间的空当。
    他目光如鹰隼,锐利地扫视著整个队伍行进中的每一个细节。
    宽阔的御道两旁,禁军持戈肃立,隔绝一切閒杂,形成一道刀枪林立的冰冷人墙。
    队伍每前进一里,便有號令由前至后,再由后至前地传递,確保步调如一,阵列森严。
    寒日艰难地爬上城头,將苍白的光投在浩荡队伍上,但暖意未至。
    直到巳时將至,卤簿队伍出了南熏门,再往南郊行进数里,圜丘终於在视野尽头浮现。
    圜丘祭坛,三重圆台,象徵天圆之地。
    坛体以汉白玉石铺砌,在冬日不甚明艷的阳光下,泛著冰冷却神圣的光泽。
    当先导的骑卫抵达圜丘壝门之外时,庄严的《引祥乐》旋律便戛然而止,隨之转为低沉肃穆的祭乐。
    就在这凝重的氛围之下,皇帝所乘坐的玉輅车驾,停在了临时搭建的青幔帷宫前。
    这座为天子祭祀斋戒而临时构筑的“行在”,虽是木竹为骨、青幔覆身,却规制儼然,设门闕旗幡,巨大的青色幔帐,在朔风中微微鼓盪。
    车帘被侍御官恭敬掀起,一袭玄黑大裘冕服的皇帝,被近侍搀扶著下了马车。
    世宗柴荣步履沉稳地踏进了帷宫,为接下来的祭天大礼做最后准备。
    与此同时,李奕早已翻身下马,与礼部、太常寺等官吏一起,协调安排各方的站位、次序。
    自五代以来,皇帝亲行祭祀、大礼时,便会临时设置使职,事讫则罢。
    后唐时完善为五使,以宰相为大礼使,兵部尚书为礼仪使,御史中丞为仪仗使,兵部侍郎为卤簿使,开封尹为顿递使。
    后周沿袭此制,惟以礼仪使改归太常寺,合称为“南郊五使”。
    但惯例不代表就一定,特別是在乱世的背景下,某些时候全凭皇帝个人的决断。
    因此,在这次郊祀,除了顿递使空置外,另以首相范质为南郊大礼使,宣徽南院使向训为礼仪使,左散骑常侍王朴为仪仗使。
    同时又以李奕为“权判卤簿使”。
    不过范质乃宰辅之尊,担任皇帝的陪位助祭,无须劳心操持诸多杂事。
    而向训、王朴二人则掛个名头,荣誉性质大於实际作用,具体的执行还是归於有司官吏。
    反倒是李奕,虽掛著“权判”之职,但却要负责协助各类事宜。
    ……隨著指令传达下去。
    导驾骑卫分列壝门左右两侧,肃立警戒。
    黄麾仪仗、旗队、幡幢、刀枪仪仗、金瓜骨朵卫队等,按照严格规制,有序地鱼贯进入壝门之內,在青阶圆坛的四周列阵。
    文臣武將依品阶高低,按东西方位,整齐列队於祭坛下方。
    直至各就其位,再无疏漏之后,李奕方才绕过武卫甲士,沿著祭台东侧的石阶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定。
    他微微躬身肃立,目光低垂,但眼角的余光却足以覆盖整个仪仗阵列。
    同时,这个角度也能看到从下向上攀登的御道台阶——那是天子步上祭坛的必经之路。
    寒风卷过空旷的圜丘广场,吹得数丈高的黑底金纹大纛猎猎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內侍宦官那尖利悠长的唱喏乍然响起:
    “陛下驾临——”
    循声望去,皇帝柴荣身著玄端十二章大礼服,头戴十二旒通天冠,在手持华盖、羽扇的庞大仪仗簇拥下,步履沉稳地踏上了圜丘神道。
    李奕隨眾臣一同深深躬拜,山呼万岁之声震彻云霄。
    皇帝在赞礼官的引导下,一步步登上那象徵沟通天人的圜丘之巔。
    青铜礼器在日光下泛著微光,三牲九鼎,青圭幣帛,皆已按古礼陈设齐备。
    寒风拂动祭坛四周悬掛的巨大黑幡,肃穆的气氛令人窒息。
    “显德三年,岁次癸丑,正月丁亥朔……嗣天子臣郭荣,昭告於昊天上帝……”
    柴荣的声调略显沙哑,却依旧带著金石般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了侍立周围的人耳中。
    他依照古礼,诵读著庄重的祭文。
    祭文中回顾了大周承天受命的歷程,痛陈南唐李氏割据江南、僭號称帝、久不臣服的悖逆,更详述了去岁王师南征之艰难,以及將士们血洒江南之忠勇。
    “风雪阻道,天时不假……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江南不臣,朕心难安!”
    “今敬备牲醴,祗荐馨香,虔祈上苍及列祖列宗:护我大周王师再征,拨云见日,涤盪不臣!佑我將士锐不可当,破城摧寨,直捣金陵!”
    “……伏惟尚饗!”
    话音落下,柴荣亲手將蘸饱了松脂的巨大火把,投入那象徵著人间祈愿能直达九霄的燎炉之中。
    “轰——”
    烈焰瞬间冲天而起!
    乾柴与油脂爆燃的巨响,显得格外震撼,炽热的火光跳跃著,驱散了四周的寒意。
    也將柴荣刚毅的身影投射得摇曳不定,在那繚绕的烟气中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皇帝选择在开春之前,举行这场盛大的祭典,不仅是祈求神祇庇护的仪式。
    更是向天地、向先祖、也向满朝文武,宣示其荡平江南、一统天下的愿景!
    ……
    祭天大典的礼仪极为繁复,分为迎帝神、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撤饌、送帝神、望燎等程序。
    等到祭祀完毕,已是临近黄昏。
    圜丘之上的燎祭烟火繚绕渐熄,宣告著这场耗费整日的盛大祭祀终於临近尾声。
    群臣近侍、仪仗卫队们肃立大半天,每个人只觉腿脚酸麻难耐,更有甚者在冷冽的晚风中,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打颤。
    但到这却还未彻底结束,因为还有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步骤:詔令赏赐。
    一则酬犒文武们的辛劳扈从,二则藉机对各方施以恩典,彰显皇帝的恩德及中枢之权威。
    特別是对於底层的士卒来说,除了日常固定的军餉之外,出征前的犒赏、立军功的封赏,以及重大节日的恩赏,算是三个很重要的收入来源。
    其中,出征就代表著要上战场卖命,这份钱並不是那么好拿的。
    至於立下军功的封赏,属於收益最高的选项,但同样难度也最大。
    有命立功没命享受还算好的,起码还能给家里人留些保障……就怕人死了却啥都没捞著!
    相比之下,重大节日的恩赏,倒是最安全省事的一种。
    这也是为什么后周太祖郭威,在前年正月驾崩前,举行最后一次郊祀时,禁军將士们嫌弃赏赐少而不满,差点酿出祸事来。
    因为大伙儿都指望能在这等盛大的典礼中捞点好处。
    加官进爵或许轮不到自己,起码还能得些钱財布帛吧?
    ……
    四周的火光次第点燃,將圜丘祭坛映照的亮如白昼。
    宰相范质手捧詔书,朗声宣读——
    “昊穹眷佑,盛礼告成。朕祇承天命,履此圜丘。念苍生之疾苦,悯囹圄之幽沉。特敕天下见禁罪人,除十恶不赦及干犯大辟外,其余不问轻重,一併赦宥开释!”
    大赦天下是古代王朝常用的手段,哪怕在后世也有“特赦”的法律,只不过各国元首不会轻易动用。
    但所谓大赦只是一种笼统的说法,具体执行起来还是有诸多限定,並非不犯重罪就一定会获得赦免。
    等詔令下达之后,朝廷会向各地发公文,指定赦免人员的罪责范围。
    紧接著,范质又展开另一份詔书:“另敕擢升任免事:以河阳白重赞移镇涇州;晋州张泽移镇河中;延州袁鳷移镇沧州,加检校太傅……宰臣范质、李谷、王溥並加爵邑,改功臣號。枢密使魏仁浦加检校太傅,进封开国公……”
    这一封是赏赐詔书,先依常例將各地藩帅挪窝,防止他们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
    同时,对藩帅中资歷深厚者,加官晋爵、赏赐財货,以彰显皇帝的恩宠,安抚他们的心思。
    除此之外,詔书內还对朝廷其他文武有所封赏。
    一连串的文武重臣过后,很快轮到留守东京的人员——
    “以镇安军节度使、宣徽南院使向训,迁武寧军节度使,兼领左羽林大將军,加检校太尉。”
    “以端明殿学士、左散骑常侍、权知开封府事王朴为尚书户部侍郎,充枢密副使。”
    “以彰信军节度使、充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候韩通,迁忠武军节度使,加检校太保,依前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候。”
    “以枢密院承旨、皇城使张美,加右领军卫大將军,兼判三司事。”
    “……”
    李奕静静听著,心下却在寻思:向训、王朴和韩通三人,皇帝给予他们的封赏,倒是还在意料之中。
    至於张美兼判三司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能转正为三司使。
    要知道,自从中书侍郎、平章事、判三司的景范,寻以父丧罢相东归守孝之后,便由次相李谷兼任三司事。
    现在皇帝突然把这份差事交给了张美,难道是因淮南战事受挫而迁怒於李谷?
    就在李奕寻思之际,范质终於念到了他的名字:
    “以昭武军节度使、充殿前亲军马军都指挥使、检校兵部尚书李奕,改任德胜军节度使,加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依前殿前亲军马军都指挥使……”
    或许是因注意力有所分散,李奕没听全自己的封赏,等他竖起耳朵再去细听,詔书的內容却早已越过。
    此时,范质手中的詔书,也接近了尾声,他的嗓音微微发哑,但依然清晰可辨。
    “扈从百官,各赐爵一级;內侍诸司,皆予帛匹有差。
    殿前亲军及诸班直、侍卫亲军马步各指挥使、都头乃至士卒人等。
    著枢密院会同三司速拨钱帛米肉,赏赐钱以一贯起,布帛一匹,米五斗,肉三斤!
    另赐特支犒赏有差,以慰寒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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