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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万岁爷心里装的是天下九州,一两个

    第402章 万岁爷心里装的是天下九州,一两个县不打紧
    徐州,下邳城內。
    寒风卷著黄沙拍打著街市。
    甄畅与管事甄福坐在一家掛著“北地胡羊”招牌的馆子里。
    面前铜锅里白汤翻滚,却暖不透二人脸上的冰霜。
    “欺人太甚!”
    甄畅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碗筷作响。
    “分明是寻常商货,硬说是军供物资,说扣便扣了!”
    “徐州人何时变得这般无礼?”
    得到甄尧的回信,让他们暂时不要生事。
    等於甄家来徐州这一趟,白白吃了个哑巴亏。
    这对身为皇商,加上相爷姻亲的甄家而言,无异於是奇耻大辱。
    甄福嘆了口气,將烫好的酒斟满一杯推过去:
    “……公子息怒。”
    “麋家在徐州势大,他们既出面,咱们硬碰不得。”
    “叔父既吩咐忍耐,必有深意。”
    甄畅冷笑一声,眼角扫过店內熙攘食客:
    “麋家?不过借著与相爷联姻得早,便如此跋扈。”
    “我甄家经商数十载,何曾受过这等气!”
    说罢举箸,夹起一片羊肉送入口中。
    只一嚼,他脸色骤变,“噗”地將肉吐在地上,厉声喝道:
    “店东何在?”
    酒保见二人衣饰华贵,知他们非富即贵,忙堆笑近前问:
    “贵客有何吩咐?”
    甄畅眼皮也不抬,厉声喝斥道:
    “乃公与你说得著么?叫你们店东来!”
    不多时,
    一个圆脸中年男子疾步而来,拱手道:
    “小人便是店东,贵客有何见教?”
    甄畅以箸指点锅中羊肉,声如寒铁:
    “我问你,这羊肉当真出自草原胡羊?”
    店东面色不变:
    “自是胡羊,小店从不以次充好。”
    “好个从不以次充好!”
    甄畅猛地起身,引得四周食客侧目。
    “乃公便是在北方长大的,自幼食胡羊。”
    “草原羊肉紧实耐煮,久烹不老。”
    “尔等这肉一煮即黑,腥膻刺鼻,敢欺我不识货乎?”
    店东闻言,顿时汗出如浆,知是遇了行家。
    只得躬身告罪道:
    “贵客慧眼,小人知错。”
    “实是近来鲜卑大人軻比能断了北羊供应。”
    “徐州无羊可用,只得从河北购羊。”
    甄福冷声道:
    “既知理亏,当知商贾规矩,假一赔十。”
    店东正要答话,却被甄畅突然打断:
    “你方才说,徐州羊肉皆从河北来?”
    “……正是。”
    店东连连頷首,道:
    “莫说小店,全城二百余家羊肉馆子,如今都用的是河北羊。”
    “如果两位贵客想吃胡羊,恐怕只有去幽州了。”
    “那里接近货源地,胡商的供应量还算足,在那儿能吃到。”
    “在咱们徐州恐怕是吃不到的。”
    甄畅眼中驀地闪过精光,与甄福对视一眼,忽然放声大笑:
    “好!好!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了!”
    说罢,竟丟下一串景元钱,拉著甄福便走。
    出得店门,甄福不解:
    “公子这是怎么了?”
    “妙哉!”
    甄畅执其手,眼中燃著兴奋的火焰。
    “徐州二百余家馆子皆需河北羊,而北地牲畜交易,十之七八经我甄家之手。”
    “此天赐良机也!”
    得益於李翊在幽州开展的期货贸易,加上发明了饺子、铁锅等物什。
    这都极大促进了民间馆子的兴起,尤其是羊肉。
    草原上的牲畜从来不少。
    就拿南匈奴而言。
    南匈奴仅有三万户人,人口约二十三万人。
    而就是这么二十三万牧民,他们手中的牛羊高达两百万头。
    两百万头还是考虑到受战乱影响,所进行的保守估计。
    按照游牧民族一人多畜的习惯,正常来讲南匈奴应该有牛羊三百万头。
    至於取代匈奴霸主地位的鲜卑人,手中所拥有的牛羊,保守估计有一千两百万头。
    但这些牛羊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没办法长期保存。
    所以李翊才会根据这一点,来搞期货贸易。
    使得草原牛羊,能够大量流入中原。
    而流入中原之前,首先得经过河北,也就是甄家掌管的商贸路线。
    二人行至僻静处,甄畅低声道:
    “你速往南匈奴处,购胡羊两万头。”
    “再赴鲜卑,寻鲜卑大人购羊万头。”
    “要快,要秘!”
    十天后。
    鄴城郊外,烟尘滚滚,蹄声如雷。
    两万头牛羊如潮水般涌过原野,牧人们的呼喝声与牲畜的嘶鸣交织成一片喧囂。
    甄府高楼上,甄家长女甄姜凭栏远眺。
    见自家牧场骤然拥挤不堪,柳眉顿时紧蹙。
    她疾步下楼,锦衣拂过石阶,带起一阵香风。
    “畅儿!”
    她行至前院,正遇甄畅与甄福指挥僕役清点牲畜,当即厉声道:
    “尔等疯了不成?一次购入这许多牛羊。”
    “若生疫病,若遇滯销,甄家基业岂不毁於一旦?”
    甄畅转身施礼,神色从容:
    “大姑毋忧,小侄自有计较。”
    话落。转而问甄福道:
    “此番共购得多少牛羊?”
    甄福躬身答:
    “南匈奴处购得两万头,鲜卑軻比能那边尚有万头在途,不日即到。”
    甄家毕竟是掌管河北商路的。
    所以自然有人脉,有门道可以轻鬆从匈奴人、鲜卑人处购得牛羊。
    甄畅听罢,抚掌大笑:
    “妙极!妙计!”
    “此番定教麋家知道,甄家不是好欺负的!”
    甄姜气得玉面发白:
    “尧弟赴洛阳述职,尔等便如此胡来!”
    “鲜卑近来与朝廷不睦,軻比能岂是易与之辈?”
    “若中途生变,这万头羊岂不打水漂?”
    正爭执间,
    忽见远处又起烟尘,鲜卑牧人已驱赶著万头胡羊浩荡而来。
    羊群如白云落地,角声呜咽,確是上等的草原胡羊。
    甄畅眼中放光,执甄姜之手道:
    “大姑请看,此羊体型饱满,毛色光亮。”
    “乃阴山脚下极品胡羊。”
    “徐州馆子用的河北羊与此相比,犹如腐草之萤光比於天空之皓月!”
    不日,甄家车队载著数千头胡羊南下徐州。
    果不其然,
    肉质鲜嫩、滋味醇厚的草原羊一经面市,立时轰动徐州食客。
    各家馆子纷纷改换门庭,竞相採购甄家胡羊。
    甄畅趁机抬价,每头羊竟售得五贯钱,仍供不应求。
    下邳城中,平准令陈应坐立不安。
    这日,他密召许耽、章誑至府中商议。
    “甄家这一趟,捲走徐州金银不下十万贯。”
    陈应指著案上帐册,面色阴沉:
    “长此以往,徐州財源尽归河北矣!”
    许耽拍案而起:
    “末將愿率兵扣了他们的羊!就说边关急需军供。”
    “不可!”
    陈应摇头,“前番扣货已惹非议。”
    “若再强扣,恐惊动洛阳。”
    “甄家与朝中诸多大臣皆有交情,不是好相与的。”
    章誑捻须沉吟:
    “不若只扣部分?再以平准令之名压价。”
    “徐州本土羊价降至三百钱一头,看那些馆东买谁的!”
    许耽附和道:
    “章兄高见!陈平准以调控物价之名行事,名正言顺。”
    “再令各馆不得採购甄家羊只,双管齐下,如此一来……”
    陈应思索半晌,点了点头。
    三日后,陈应宴请徐州各大馆东。
    酒过三巡,他举杯道:
    “今有外商抬价牟暴利,使徐州百姓食肉艰难。”
    “诸位皆徐州栋樑,当共维本土商市。”
    眾商家皆不敢与陈应作对,纷纷应允。
    隨即陈应又颁布限购令,严禁各馆购买甄家羊只。
    同时,许耽率兵截住甄家运羊车队,扣下三千头羊,言道:
    “边关戍卒饥寒,暂借军需。”
    此次却不敢全扣,余羊仍旧放行。
    夜色中,甄畅立於馆驛窗前。
    望著一车车卖不出去的胡羊,冷笑一声:
    “好个陈应,好个麋家!竟用这等卑劣手段。”
    甄福忧心忡忡:
    “……公子,鲜卑羊债到期,南匈奴余款待结。”
    “若羊只滯销,资金炼断裂,甄家危矣!”
    甄畅把玩著手中玉珏,忽道:
    “福伯,可知徐州最爱食羊肉者为何人?”
    甄福一怔:
    “自是那些达官贵人……”
    “非也。”
    甄畅微笑,“乃戍边將士。”
    “北地苦寒,士卒非肉不暖。”
    鄴城,甄府內。
    甄畅一声令下,千百工匠尽弃本业,齐聚牧场。
    但见刀光闪烁间,肥羊哀鸣倒地,血流成渠。
    僕役们穿梭如织,將宰好的羊只运往库房。
    甄姜闻讯疾步赶来,见这般景象,气得浑身发抖:
    “畅儿!你莫不是疯了?”
    “工匠们放下正业陪你胡闹,这万余头羊便是日日宴席也吃不完!”
    “待到开春,肉腐臭了。”
    “甄家百年基业都要被你败光了!”
    甄畅正指挥僕役搬运羊肉,转身长揖:
    “……大姑息怒。”
    “如今箭已在弦,不得不发。”
    “还请大姑將府中库房暂借小侄一用。”
    “休想!”
    甄姜拂袖怒喝,“库房中儘是丝绸锦缎,岂容你堆放腥膻之物?”
    正爭执间,忽闻环佩叮咚,四妹甄荣款步而来。
    她轻挽甄姜手臂柔声道:
    “……长姐且息怒。”
    “畅儿虽年少,却非莽撞之人。”
    “前番徐州之事,不正是他挽回局面?”
    “此番既然已经如此,不如由他施为。”
    “纵有损耗,我们甄家还承受得起。”
    甄姜跺脚道:
    “……四妹怎也糊涂!”
    “经商之道重在细水长流,何况我们乃皇商,岂能如此挥霍?”
    甄荣嫣然一笑,附耳低语数句。
    甄姜面色渐缓,终是不情愿道:
    “罢了!且將西院十间库房与你。”
    “若来年开春肉臭了,看你如何向你叔父交代!”
    甄畅大喜,当即命人在库房中遍洒冷水。
    时值隆冬,寒风凛冽。
    不过一夜工夫,十间库房皆成冰窖。
    白霜凝结樑柱,羊肉悬置其中,竟不腐坏。
    次日,
    甄畅又出新招,召集全府僕妇:
    “將这些羊肉尽数剁馅,包成饺子!”
    甄福愕然:
    “公子,这万余头羊若都包成饺子,怕是要堆成山了!”
    “正要堆成山!
    ”甄畅笑道,“快去雇短工,工钱加倍!”
    不过三五日,
    鄴城百姓皆知甄家重金僱人包饺子。
    一时间甄府门前车马络绎,上千短工齐聚府中。
    和面剁馅,好不热闹。
    甄畅亲自请来甄姜:
    “劳烦大姑亲手包一笼饺子,並在饺子上雕。”
    甄姜蹙眉:
    “这许多饺子,雕要雕到何时?”
    “你究竟意欲何为?”
    “只需雕一笼便可。”
    甄畅神秘一笑,“这一笼,小侄要带去辽东。”
    “辽东?”
    甄姜手中麵杖一顿,驀然醒悟。
    “辽东那是吕布的地盘,你……你是要去?”
    甄畅頷首,狡黠一笑:
    “正是欲为此事。”
    “徐州军士屡次扣我们货,无非仗著戍边艰辛,朝廷优待。”
    “但我深知,那些物资最终都流往辽东边军。”
    “既然他们能扣,我们便能送!”
    “直接送去辽东大营,看他们还如何扣得!”
    两次甄家都吃在手上没军队的亏。
    徐州人仗著手上有兵,抢了他们的货,他们也不敢发作。
    好,既然如此。
    我也去找一个背景硬的靠山!
    你们扣下的货,肯定要走私到辽东去。
    那我便去找辽东的军阀!
    甄荣在旁听得眼眸发亮:
    “好个將计就计!”
    “吕將军镇守辽东,最重军粮。”
    “若得我们支援,必感甄家情义。”
    甄姜终露笑意,取来银刀,在饺子上精心雕出莲纹样。
    “……吕將军最喜莲。”
    “当年他来河北时,就曾赞我甄家莲纹酥饼。”
    她忽然停刀,凝视甄畅:
    “你早算计好了?”
    甄畅躬身长揖:
    “……不敢欺瞒大姑。”
    “鲜卑断供、徐州限购,皆在小侄预料之中。”
    “唯有直通辽东,方能破此僵局。”
    三日后,
    百辆大车装载冻饺,浩浩荡荡出鄴城向北而行。
    甄畅亲自押车,甄福相伴左右。
    北风捲地,白草摧折。
    甄家车队在茫茫雪原上艰难前行,车轮深陷雪窝。
    马匹喷著白汽,每一步都踏得积雪咯吱作响。
    “公子,实在走不动了!”
    甄福鬚眉皆白,呵气成霜。
    “已经冻毙三人,再这般赶路,只怕咱们撑不到辽东,就要倒在这儿了。”
    甄畅勒马回望,见僕役们面无人色,有的甚至伏在马背上瑟瑟发抖。
    他抬头望天,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雪片如鹅毛般纷扬落下。
    “福伯,我岂不知弟兄们辛苦?”
    甄畅声音沙哑,“但若赶不上年关,这万余斤饺子便失了意义。”
    “辽东將士戍边苦寒,我们受这点冻饿算什么?”
    他猛地挥鞭指向北方:
    “传话下去,到襄平后每人赏钱五千,冻伤者另给医药费。”
    “但今日必须赶过这个山头!”
    眾人咬紧牙关,在深雪中继续跋涉。
    偶尔有人倒下,便用毛毡裹了就地掩埋,插一根竹竿为记。
    甄畅每见如此,便暗暗握紧拳头。
    腊月廿八,襄平城终於出现在雪幕中。
    城楼上的守军远远望见这支诡异的车队,立即弓弩齐备。
    “站住!何人敢闯军事重地?”
    守城校尉厉声喝问。
    甄畅滚鞍下马,深施一礼:
    “河北甄家,特来犒劳辽东將士。”
    “车上载的是羊肉饺子,请將军通报吕大將军一声。”
    校尉一怔,隨即眼中放光:
    “饺子?当真是饺子?”
    不待回答,转身便奔下城楼:
    “快去稟报大將军!”
    中军帐內,炭火噼啪。
    坐著一个白髮苍苍的老人。
    此人正是时任镇北大將军的吕布,时年六十三岁。
    吕布捋著白长须,闻言蹙眉:
    “甄家?送饺子?”
    “这冰天雪地的,莫不是消遣老夫?”
    话音未落,甄畅已捧著一食盒进帐,朗声道:
    “镇北大將军威震塞外,晚辈岂敢相戏?”
    说著揭开盒盖,但见白玉般的饺子整齐排列。
    每一个饺子上都雕著精致的莲纹。
    吕布猛地起身,鎧甲鏗鏘作响。
    他大步上前,拈起一个冻得硬实的饺子,在手中细细端详:
    “直娘哉……还真是饺子!还雕著边儿的!”
    他忽然抬头,目光如电:
    “说!所求何事?”
    甄畅躬身道:
    “……別无他求。”
    “只愿將士们过年吃顿饺子,愿大將军展顏一笑。”
    吕布凝视他良久,忽然放声大笑,声震屋瓦:
    “好!好个甄家儿郎!”
    “侯成,传令下去,今夜全军煮饺子吃!”
    是夜,襄平城內香气瀰漫。
    成千上万的饺子在沸水中翻滚,將士们捧著碗筷,眼巴巴望著炊烟升起。
    吕布亲自盛了一碗递给甄畅:
    “小子,尝尝你们自家包的饺子。”
    甄畅接过尝了一口,顿时愣住——
    这饺子馅料鲜美,麵皮筋道,竟似刚包好一般。
    吕布见状大笑:
    “没想到吧?老夫让人在饺子上撒了乾麵粉。”
    “冻实后装袋,煮时与鲜饺无异!”
    说著拍拍甄畅肩膀:
    “这份心意,老夫记下了。”
    军营之中,热气蒸腾。
    將士们捧著粗瓷大碗,一个个饺子在沸水中翻滚,肉香瀰漫整个襄平城。
    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忽然放下碗,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把脸。
    旁边年轻士卒诧异道:
    “张叔,怎的了?”
    老兵声音哽咽:
    “俺……俺想起家中老母。”
    “十年前离乡时,她给俺包的就是这样的羊肉饺子。”
    说著,竟泣不成声。
    一时间,营中啜泣声四起。
    这些铁血汉子在边关熬了多年,何曾吃过这般用心的年饭?
    如今吃到,无不泣不成声。
    侯成见状,举碗高呼:
    “弟兄们!这饺子是甄家公子所赠,咱们敬公子一杯!”
    千百將士齐身而立,碗中饺子汤荡漾:
    “敬甄公子!”
    甄畅忙举碗还礼。
    热汤氤氳中,眼见这些戍边將士衣衫单薄。
    不少人的鎧甲还打著补丁,心中不由感慨。
    国家这几年的军事重心,都放在了江南与关中。
    自然也只能苦一苦北方的边关將士了。
    毕竟最好的物资资源,肯定要优先给前线打仗的士兵。
    宴罢,中军帐內炭火正旺。
    吕布召来主簿:
    “算算这些饺子值多少钱,该多少钱就付多少钱。”
    甄畅急忙拦住:
    “大將军!”
    “晚辈既然说是白送,断无收钱之理。”
    “哦?”
    吕布白眉一挑:
    “当真白送?”
    “那老夫问你,莫非年年都白送不成?”
    甄畅略一迟疑,旋即朗声道:
    “只要大將军镇守辽东一日,甄家年年送来饺子!”
    “哈哈哈!”
    吕布拍案大笑,“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老夫在辽东待了十多年,许久不曾见你这等人物了。”
    “不过……”
    他忽又话锋一转,正色说道:
    “布好歹是朝廷敕封的镇北大將军,岂能占你这后生的便宜?”
    “主簿,照市价算来!”
    主簿为难地拱手:
    “大將军,朝廷未定饺子价目,这帐不太好算吶。”
    “呸!”
    吕布笑骂道:
    “户部那帮孙子,在洛阳整日天酒地,赏女纵马。”
    “哪管咱们边关死活!”
    由於边境贸易受到影响,辽东的经济环境也不如前几年。
    兼之朝廷先南后北的军事策略,辽东得到的补助也比往年少了许多。
    当然,最重要的是,李翊已经没有主政河北了。
    李翊主政河北的时候,是非常照顾河北人的。
    每年的补助,河北人都能拿大头。
    当时还是齐国,每年的转移支付河北人也是最多的。
    吕布最巔峰的一年,甚至过得比当时徐州下邳人都还好。
    不过时过境迁,这年头,吕布的日子也不好过。
    所以他在辽东,目前也是偏摆烂的状態。
    “就按羊肉价算!”
    吕布大手一挥,让主簿算帐。
    主簿拨弄算珠良久,报出数目。
    吕布却摇头:
    “还有人工呢?包这许多饺子不要工钱?翻两倍!”
    甄畅还要推辞,吕布虎目圆睁:
    “怎的?不肯卖老夫这个面子?”
    甄畅灵机一动,躬身道:
    “若大將军非要赏赐,晚辈只求一事。”
    “前番被徐州扣下的货资中,有批丝绸本要销往江南。”
    “如今怕是已被他们走私到鲜卑、高句驪去了。”
    吕布闻言大笑,声震屋瓦:
    “我当什么事!侯成、宋宪!”
    二將应声而入:
    “末將在!”
    “即刻去查!凡是甄家的货,统统找出来!”
    吕布又对甄畅眨眨眼,“小子,你可知道那批货现在值多少?”
    甄畅微笑:
    “听闻塞外丝绸价翻五倍。”
    吕布抚掌大笑:
    “好个精明的商人!”
    “这样,找回来的货,分你三成如何?”
    “不敢。”
    甄畅深施一礼,“只求大將军许甄家在辽东开设商號,今后边军所需。”
    “甄家愿以市价七成供应。”
    吕布目光炯炯:
    “包括饺子?”
    “自然包括。”
    甄畅笑道,“不但有饺子,还有腊肉、熏鸡、酱菜……”
    “保准让將士们过年吃上家乡味。”
    帐外风雪愈急,帐內却暖意融融。
    老將军望著眼前少年,忽然嘆道:
    “若朝廷诸公都似你这般明白事理,何愁边关不寧?”
    夜深时,甄畅即將辞行。
    吕布忽然道:
    “且慢。”
    取过纸笔挥毫泼墨,盖上调兵虎符:
    “……拿著这个。”
    “今后在辽东地界,看谁还敢刁难甄家商队!”
    雪地上,甄家车队缓缓南归。
    甄福忍不住问:
    “公子,为何不要那三成货?”
    甄畅抚著怀中吕布手令,微微一笑:
    “福伯可知,有了这道护身符,何止三成?”
    “咱们甄家,要打通整个北疆商路了。”
    远处襄平城楼上,白髮老將目送车队消失在天际,喃喃道: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来人!”
    “传令下去,今后甄家商队过关卡,一律放行!”
    ……
    风雪稍歇,辽东官道上传来轔轔车声。
    一支商队迤邐而行,车上货物盖著油布,却掩不住丝绸特有的光泽。
    他们正是负责走私货物到鲜卑、高句驪去的徐州商人。
    背后有著陈应、许耽做靠山。
    “站住!”
    侯成率一队骑兵横刀立马,拦住去路。
    “奉大將军令,查验货物!”
    商队首领忙陪笑上前:
    “……將军辛苦了。”
    说著递上一袋银钱,“天寒地冻,请將士们喝杯酒暖暖身子。”
    侯成看也不看钱袋,冷声道:
    “以前是以前,今日是今日。”
    “大將军新令,所有过往货物皆需查验!”
    首领面色微变:
    “將军说笑了,咱们都是老规矩……”
    “规矩?”
    宋宪拍马向前,“吕大將军的话就是规矩!”
    “再有囉嗦,按军法处置!”
    首领无奈,只得让侯成等眾查验。
    查验不过片刻,侯成忽然厉喝:
    “帐簿不对!”
    “这批货分明是走私之物,全部扣下!”
    首领大惊,急道:
    “將军三思!这批货可是麋家的。”
    “啪!”
    侯成一马鞭抽去,冷冷道:
    “麋家算什么东西?敢拿麋家压我们!”
    “你给爷听好了,在辽东,是龙得盘著,是虎得臥著!”
    “莫说你只是麋家养的一条狗。”
    “就算是他麋子仲亲至,又能奈我何?”
    话落,下令军士强行將货物带走。
    正当军士们要押走货物时,忽闻马蹄声如雷。
    一队玄甲骑兵疾驰而来。
    当先將领白面长须,正是护鲜卑校尉田豫。
    “何事喧譁?”
    田豫端坐马上,目光如电。
    侯成忙上前行礼:
    “启稟校尉,我等奉镇北大將军之命,查获一批走私货物。”
    “走私往何处?”
    “似是往鲜卑。”
    田豫冷笑一声:
    “既是往鲜卑的,便该由本官处置。”
    “来人,接管货物!”
    令下,田豫的军人便抢先把货物给扣下了。
    侯成还要爭辩,宋宪悄拉他衣角:
    “田豫是朝廷直属,何必得罪?”
    “反正都是走私之物,他要便让他拿去吧。”
    侯成沉吟半晌,同意了宋宪的
    正当田豫部属接手货物时,商队中忽有人高喊:
    “田校尉!我等是奉平州令之命行事!”
    “背后是徐州陈氏、麋氏!”
    “您今日扣货,他日必遭报復!”
    田豫不怒反笑,从怀中取出一封手书展开:
    “看看清楚,本官奉的是大司马大將军、相府李大人手諭!”
    眾人凝目望去,只见绢帛上朱印赫然,確是相府大印。
    商队眾人面如土色,有人甚至瘫软在地。
    “全部拿下!”
    田豫挥手,“押往蓟城受审!”
    待田豫部眾押著人货远去,侯成啐了一口:
    “呸!让这廝捡了便宜!”
    宋宪却沉吟道:
    “怪哉……相府为何突然插手边关走私?”
    “莫非……”
    侯成、宋宪二人踌躇难决,只得快马加鞭赶回襄平。
    连夜求见吕布。
    中军帐內炭火熊熊,老將军披著大氅,听二人详述田豫截货经过。
    “……田豫那廝分明早有准备。”
    侯成愤愤道,“相府手諭岂是临时能得的?”
    “末將估摸著,至少两三月前李相就已经开始布局此事了!”
    吕布抚须沉吟,鎧甲在火光中泛著幽光。
    “边关走私歷来有之,朝廷向来睁只眼闭只眼。”
    “此番相府突然插手……”
    他忽然冷笑,“绝非为那点蝇头小利。”
    宋宪小心问道:
    “大將军的意思是?”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吕布起身踱步,战靴踏地有声。
    “李相可是一只老狐狸,必是要借走私案做篇大文章。”
    “徐州陈氏、麋氏……怕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帐外风雪呼啸,忽有亲兵来报:
    “大將军,幽州急件!”
    吕布拆开火漆信封,越看神色越凝重。
    良久,他將信纸掷入火盆,看那火焰吞噬绢帛。
    “传令下去,”
    吕布声音陡然严厉,“即日起,各部严守关隘。”
    “凡有走私嫌疑者,一律扣留查办!”
    “特別是徐州来的商队,给老夫盯紧了!”
    眾將愕然。
    侯成不解,忍不住问道:
    “大將军,咱们不少弟兄都指著。”
    “闭嘴!”
    吕布猛拍案几,“告诉那些捞油水的,这段时日都给老夫安分点!”
    “谁要是撞在刀口上——”
    他冷哼一声,“莫怪老夫军法无情,到时候保不住你们!”
    吕布虽是一介武夫,但也在辽东当了將近二十年的“辽东王”。
    他已经有著丰富的从政经验了。
    至少在大是大非上看得非常明白。
    走私案是小,背后肯定会牵扯出大事来。
    他必须在这段期间低调一点,才能够在之后明哲保身。
    待眾將退下,吕布独坐帐中,取出甄畅所赠玉佩把玩。
    忽然轻笑自语:
    “好个甄家小子……莫非你早料到今日局面?”
    “便让老夫拭目以待,朝廷究竟想做什么。”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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