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再到暄城
男人本就身量高大,如一团暗影將少女紧紧包裹住,搅得她仪一颗心不由颤了两下,神色略显侷促。惶恐一夜,直至这一刻,萧明夷才觉心安,低眸扫了眼她微微泛红的脸,勾唇浅笑。
肯让杜玄跟著,就说明她待他的態度较之先前已转变不少,他虽想更进一步,却又怕操之过急,反倒招她反感。短暂拥抱过后,退到床边。
“早日回京。”
低沉嗓音好似带著绵绵不绝的繾綣,宋令仪羽睫颤了颤,小幅度点头『嗯』了一声,“你快下去吧,待得太久,惹人误会。”
萧明夷深深看她一眼,旋即起身往房门走。
待那道高大身影消失在折屏后,宋令仪双肩微松,低头瞄了眼露出裙摆外的圆润脚趾,不由自主地想起萧明夷替她处理伤口的情形,那双漆黑狭眸盈满柔色,似要溢出来……
又是擦脚又是处理伤口,还有临走时的落寞,出现在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身上,割裂极了。
叩叩叩——
房门猝然被敲响。
宋令仪收回心思,道了句『进来』。
红蕖端著热水巾帕,自折屏后绕过来,笑容满面地瞧著床上的人,“姑娘,太子殿下已经走了。”
“走就走了唄。”宋令仪神情不太自在,戳了戳脚趾。
“太子殿下为了找您,特地从云河渡赶过来,待了不到两刻钟,又要赶回京都,这黑灯瞎火的,怕是路都看不清楚。”
红蕖绞了块热帕子上前递给她擦脸,又说:“派出去寻您的侍卫和僕从,都已收到消息赶回来了,楼下的杜侍卫也安顿好了。奴婢问了一嘴,他们可都是军营出身,身手好著呢。太子殿下为了討您欢心,可真是煞费苦心。”
听著红蕖的话,宋令仪擦脚的动作顿了下,“少打趣我。”
“这怎么能叫打趣呢。”红蕖笑了笑,“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气宇不凡,难道姑娘就不动心?”
宋令仪没搭腔,將擦完脸的帕子递迴去,“少八卦了,赶紧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好,好,好,奴婢不问就是了。”红蕖瞭然一笑,端著热水帕子离开房间。
屋里安静下来。
烛火映入帷幔,宋令仪平躺著,久久难以入眠。脑子里走马灯似的,一遍遍重复著今夜在山道上与萧明夷碰面的场景。
犹记得去年在观音庙,他也是这般突然闯入她的视线,与去年不同的是,这人好像变得温柔了许多,没有再把她撇下,吃一嘴泥浆。
思及此处,她忍不住低笑出声。
笑声在静謐床幃间,显得格外突兀,宋令仪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完全绕著萧明夷转,懊恼又羞赧闭上眼,抓过旁边的软枕盖住脸,努力酝酿睡意。
…
与此同时,山间別院內一片死寂。
陆潜缓步踏入主院,静静环视这座精心打造的金笼。
除了略显凌乱的长榻,屋里一切都没有变动,就好似她从未来过。
原以为可以將她留在身边,至於喜不喜欢,爱不爱,都不重要,只要对她好,早晚会动摇。可当她毅然决然跳下墙头,他才惊觉自己的想法错得离谱。
烛火骤然熄灭,屋中陷入黑暗,就此遮掩住陆潜眼底的易碎和失控。
他曲腿靠坐在黄金栏杆边,窗外繁疏影,天边明月高悬,斜照入室的月光裹挟著他,平添几分清冷孤寂。
屋外,褚一舟坐在院中石凳上,抓耳挠腮地纠结该如何赔罪。
適才追出去,正好看见宋姑娘和太子殿下同乘一匹马离开。
原来宋姑娘没有说谎,阿潜也太有种了……
虽然私自放人的行为不够兄弟,但总比太子殿下亲自登门问罪好吧。国公府就阿潜一个独苗,要是出半点差池,他也得受牵连。
“唉!”
褚一舟仰天长嘆。
造孽啊!
阿潜的情绪一直不太对劲,肯定是伤透心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砰——
褚一舟一拍桌案起身,打算进屋安慰陆潜,刚走到屋门口,就听里面传来一个字『滚』,语气冷淡平静,罕见没有发怒。
“好勒!”步子丝滑一转,离开主院。
五更天过,山野间响起一声鸡鸣。
清晨第一缕阳光自屋脊升起,驱散满室阴暗。
恍如一夜黄粱梦醒,陆潜眼底渐次晕开瑰丽的暗色,而后踉蹌起身,离开这座山间別院。
…
天刚微亮,车队继续出发。
加上太子派来的精锐轻骑,队伍立马壮大了一倍,所到之处,惹来不少行人注目。
原定先去礼州,再去淮洲城,经过昨夜的折腾,宋令仪怕路上再生事端,耽误回京的时间,就与侍卫们商议,先去淮州城,回程时绕路到礼州。
决定好后,宋令仪便写信寄去礼州。
出发第六天,队伍抵达暄城地界。
暄城鶯时,天清气朗,
宋令仪推开车窗往外看,远山重叠,杜鹃弥山亘野。
路过那间观音庙,她特地吩咐车队暂停,拿了两碟糕点和镇上买的新鲜梨子进去,替换掉供桌上蔫巴巴的苹果。
红蕖环顾这间简陋的观音庙,轻声问:“姑娘怎么突然想到拜观音菩萨了?”
“去年入京,途中路过这间观音庙,今日算是来还愿的。”宋令仪嗓音温淡,跪在蒲团上,双手虔诚合十。
不多时,主僕二人从观音庙里出来,车队前脚出发,便有一道人影进了观音庙。
观音像庄重森严,微眯著的眼睛俯视眾生,唇角微扬的弧度,给人一种亲切感,安寧又祥和。
新贡的糕点和梨子孤零零置在案上。
一只大手拿过一个梨子,而后转身离开观音庙。
暄城离淮州城不远,日夜兼程只需七八天,宋令仪去年在两地间流浪月余,一是不识路,二是遇到点麻烦,耽误了时间。
这回有军营的精锐和国公府的侍卫护行,一路安然无恙,无风无波。
三月中旬自京都出发,车队走走停停,终於在四月初八抵达了淮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