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琴中藏剑,剑发琴音
第146章 琴中藏剑,剑发琴音这一日,天刚蒙蒙亮,一行人便自衡阳启程,直奔衡山城而去。
大师兄令狐冲伤势未愈,陆大有特意雇了一辆宽的马车。
他亲自执鞭驾车,让仪琳小师太和小师妹岳灵珊在车厢內照料大师兄令狐冲。
车轮碾过湿润的官道,发出的声响。行不多时,车厢帘子一掀,岳灵珊探出身来,抱怨道:“里面闷得慌,我出来透透气!”
说著便轻盈地跃上车辕,紧挨著陆大有坐下。
甫一坐定,陆大有便敏锐地感到背后车厢缝隙里,似乎有两道幽幽的目光黏在自己背上,带著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一一不用猜,定是那位躺在里面养伤的大师兄令狐冲了。
灵珊浑然不觉,元自兴致勃勃地说著沿途风景、昨日见闻,清脆的声音在晨风中跳跃。
陆大有心中无奈,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著,或乾脆沉默以对,实是如芒在背,被那无形的“幽怨”目光刺得浑身不自在。
行了约莫半日光景,天色陡然阴沉下来,南方的天说变就变。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片刻间,细密的雨丝便浙浙沥沥地飘落,很快打湿了路面。
“下雨了,小师妹快回车里去,別淋病了。”陆大有连忙劝道,雨水已打湿了他得脸颊。
岳灵珊应了一声,钻回车厢。陆大有刚鬆一口气,帘子却又被掀开。
只见她探出身来,手里拿著两顶泛著油光的洪油斗笠,不由分说,先將一顶结结实实地扣在陆大有头上,系好带子,动作自然又带著点不由分说的亲昵。
接著自己也戴好另一顶,復又坐回车辕,笑嘻嘻地道:“这下不怕雨啦!六师兄,我陪你说话解闷儿!”
陆大有顿感背后那道“幽怨”目光似乎又凝实了几分,只得心中苦笑。
好在衡阳与衡山相距本就不远,顶著这微妙的氛围又赶了约莫一个时辰,巍峨的衡山城郭终於出现在烟雨朦朧的前方。
马车驶入城內青石板铺就的街道。雨水冲刷著街巷,行人稀疏,更显古城清寂。
陆大有正思付著是直接去刘正风府上拜会,还是先寻个地方落脚等师父岳不群前来匯合,身旁的岳灵珊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指著路边一处屋檐下:
“六师兄!快看!餛飩摊!我肚子都饿扁了!”
只见路边一处宽大的屋檐下,支著一个小小的餛飩摊,一口大锅里正咕嘟咕嘟冒著热腾腾的白气,在这湿冷的雨天里显得格外诱人。
“也好。”陆大有点点头,將马车小心地赶到路边檐下停稳,既避了雨,又不妨碍行人。
他掀开车厢帘子,探头望去。只见令狐冲斜倚在软垫上,脸色鬱郁,眼神放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小尼姑仪琳则安静地守在一旁,双手合十,低眉垂目,显得温顺而尽责。
“大师兄,仪琳师妹,”陆大有开口道,“小师妹馋虫犯了,前面正好有个餛飩摊。眼看到响午了,我去买几碗来,咱们垫垫肚子。”
令狐冲眼皮也没抬,幽幽地飘出一句:“六师弟看著办就好。”那语气,仿佛被全世界辜负了一般。
“好。”陆大有放下帘子,转身朝餛飩摊走去。岳灵珊也立刻跳下马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到屋檐下。卖餛飩的是个身形瘦小的老者,穿著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腰间繫著一条油腻的围裙。
他手中拿著两片薄薄的竹片,正有节奏地“篤、篤、篤”敲击著案板。
锅里的热水翻滚,一个个小巧的餛飩在汤中沉浮,散发出诱人的麵食香气。
“喂,老丈,给我们下四碗餛飩!多放点葱!”岳灵珊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喊道,声音清脆“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好!”老者应了一声,嗓音沙哑却中气十足,手上动作麻利地抓起一把餛飩投入翻滚的汤锅中。
陆大有站在一旁,目光看似隨意地扫过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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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身形虽瘦小,动作却异常沉稳,举手投足间,下盘极稳,尤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指节粗大,动作快而精准,包餛飩、下锅、搅动汤勺,一气呵成,不带丝毫多余动作。
更难得的是,在这潮湿阴冷的雨天,他呼吸绵长均匀,丝毫不显瑟缩之態。陆大有心中不由得一动,一个名字浮上心头。
他不动声色,待老者將餛飩下锅盖好锅盖,才上前一步,抱拳拱手,语气恭敬地问道:“敢问老丈,可是雁盪山何三七何前辈当面?”
老者手中敲击竹片的动作骤然一顿。他缓缓抬起头,一张布满皱纹、饱经风霜的脸上,一双原本浑浊的眼晴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集,精光一闪而逝,定定地看向陆大有:
“哦?你认得老夫?”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陆大有微微一笑,从容道:“天下市井之中,卖餛飩的摊贩何止千万。但既能在这檐下风雨中安之若素地操持生计,一身功夫却又深藏不露,晚辈思来想去,除了雁盪山的何三七何前辈,还能有谁?”
一旁的岳灵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不起眼的卖餛飩老人,竟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前辈!她连忙敛社行礼:“晚辈华山派岳灵珊,见过何前辈!”
何三七眼中的锐利之色敛去,復又变回那副市井老者的模样,摆摆手,语气平淡无波:
“不用恭维。你就是把老夫夸出来,这餛飩钱也是一个子儿都不能少。承惠,四碗,四十文。”说著,他熟练地用漏勺搅动著锅中已浮起的餛飩。
“那是自然。”陆大有从怀中掏出钱袋,数出四十枚铜钱,不多不少,整整齐齐地放在摊位上何三七看也不看,伸出枯瘦的手,指影一闪,那四十文钱便已悉数落入他腰间掛著的竹筒里,
发出一阵叮噹脆响,手法之快,令人咋舌。
三人正等著餛飩煮熟,檐外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雨点密集地敲打著瓦片和石板路,发出哗哗的声响。
就在这时,旁边不远处的茶馆里,忽地传出一声极其突兀又穿透力极强的锐响一一“錚!”
这声音既像是琴弦崩断的裂帛之音,又似宝剑出鞘剎那的剑鸣!清越、孤高,瞬间压过了雨声,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
陆大有、岳灵珊连同何三七,都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只见茶馆门口,一个身材瘦长、形容枯稿的老者正佝僂著背走出来。
他披著一件洗得发白、青中泛灰的破旧长衫,左手提著一把同样古旧的胡琴,步履购,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雨水打湿了他白的头髮和稀疏的鬍鬚,更显落魄淒凉。
他低著头,似乎並未留意檐下的餛飩摊,只是深一脚浅一脚地沿著湿滑的石板路缓缓走来。然而,就在路过餛飩摊前时,他的脚步却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微微侧过头,一双浑浊却仿佛蕴藏著无尽沧桑的眼睛,如同古井深潭,扫过摊前的三人。那目光在陆大有和岳灵珊身上只是一掠而过,却在何三七身上多停留了那么一瞬。
陆大有神色一肃,立刻抱拳,向著那落魄老者行礼。
那老者却仿佛没看见一般,已然转过脸去。他左手持著那把破旧的胡琴,右手持弓,轻轻一抖。
“咿一呀一声悲愴、苍凉、如泣如诉的胡琴声骤然响起,破开雨幕,直刺人心。琴音鸣咽,仿佛诉说著无尽的淒凉与孤寂,又似在哀嘆著江湖的风雨飘摇。
在这淒风苦雨中,琴声如游丝般缠绕,那瘦长的青色身影,便隨著这悲凉的琴音,一步一步,
慢慢消失在迷濛的雨帘深处,再也看不见了。
岳灵珊望著老者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陆大有一脸郑重的模样,忍不住好奇问道:“六师兄,这位老人家——又是哪位前辈高人?你方才还对他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