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巴伐利亚的军队
第441章 巴伐利亚的军队美泉宫的战情室,弗朗茨和自己的副官、秘书长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巨大的莱茵兰地区地图铺在橡木长桌上,上面密密麻麻標註著部队位置和行军路线。几位將军和参谋军官围在桌边,脸色都不太好看。
“陛下,被包围的帝国军队是巴伐利亚王国的第一巴伐利亚军,三万余人,现在可能只剩下了两万人左右。”
“为什么?”弗朗茨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猛地一拍桌子,提高音调问道:“为什么帝国巴伐利亚的军队会出现在那边!为什么?他们现在应该在汉堡附近的防线上,而不是孤军深入到法军的包围圈里!”
克勒內维耶上校深吸了一口气,硬著头皮继续匯报:“陛下,路德维希·冯·坦恩將军...他一直有自己的想法。这位將军带领著第一巴伐利亚军,从战爭开始就游离於我们的统一指挥系统之外。”
“游离於指挥系统之外?”
“是的,陛下。对於司令部发布的每一道命令,他们都会找各种理由推。”克勒內维耶上校从文件夹里抽出几份电报,“最常用的藉口就是接到了巴伐利亚內阁的直接指令』,或者需要等待慕尼黑方面的確认。这让贝內德克元帅的整体部署多次被打乱。”
“而在一周前,”克勒內维耶上校翻开另一份文件,“他们又给总司令贝內德克元帅发了一份报告,声称为了·更好地与普鲁士军队协调行动,巴伐利亚第一军將自行前往莱茵兰西部执行·特殊任务』。报告是在他们已经开拔两天后才送到的。”
这可把贝內德克元帅给气坏了,他向陆军大臣德根菲尔德伯爵和首相布尔伯爵稟报此事,不过出於为了维护邦国团结的目的,建议採取更温和的方式,最终是事后同意的方式结束了这次违令调动。”
“温和?团结?”弗朗茨的声音越来越大,“现在两万多帝国士兵被困在包围圈里,隨时可能全军覆没,你们跟我谈温和?”
“呼呼!”弗朗茨深吸好几口气,“巴伐利亚王国的军队指挥权已经是明確地给了帝国中央政府,这是国王路德维希二世刚刚在维也纳签署的命令。立刻起草命令一一撤销这位將军的职位,令他返回维也纳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
秘书长温布伦纳上前一步,“陛下,请您消消气,路德维希·冯·坦恩將军现在还在包围圈里面,他现在可返回不了维也纳,而且..:”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们不需要跟巴伐利亚一方商议一下吗?这毕竟是他们的军长。”
“不需要,路德维希二世陛下刚刚在维也纳亲手签署了將巴伐利亚军队指挥权移交帝国政府的文件,墨跡都还没干透!我是肯定要处理这位將军的。”
弗朗茨说完巴伐利亚的事情又看了看地图,“总司令贝內德克元帅手里有三十万部队,但是莱茵兰地区普鲁士土国一直不让我们过去,现在有理由了。”
弗朗茨点点地图,“以救援我国军队的名义派军队进入莱茵兰地区,我也在想,毛奇將军应该很乐意看到奥地利的部队出现在莱茵兰,他的部队第四军团在卢森堡大公国被击溃,排特烈王储和普鲁士第三军团在普吕姆被法军包围,再怎么有政治上的原因,现在也需要我们的人出场了。”
“陛下,威廉一世的態度会动摇的,让我们积极提出请求前去援助排特烈王储,毕竟他还在包围圈里面,现在有线电报完全被切断,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是什么样的,万一王储殿下被俘虏.””
“那对普鲁士来说將是灾难性的打击。”约翰中將接过话头,“威廉一世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排特烈被俘,普鲁士的士气会崩溃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立即起草电报,向柏林提出我们的请求吧。措辞要诚恳。”弗朗茨点点头,隨即话锋一转,声音变冷,“另外,等我们把巴伐利亚军队救出来之后..:”
他停顿了一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立即执行对路德维希·冯·坦恩的撤职令。同时,要让每一个巴伐利亚士兵都知道,是他们的將军不听指挥、一意孤行,才导致了这场灾难。这笔帐要算清楚。”
“可是陛下,”刚刚赶来的陆军大臣德根菲尔德伯爵提醒道,“这样做可能会引起巴伐利亚军队的不满..”
“那就让贝內德克元帅从巴伐利亚军官中提拔一位新的军长。”弗朗茨挥手打断,“不需要是奥地利人,找一个明白事理、愿意服从帝国指挥的巴伐利亚人就行。我相信不是所有巴伐利亚军官都像坦恩那样顽固。”
“另外,”皇帝继续道,“通知总参谋部,准备与巴伐利亚参谋部进行一次彻底的协商』。既然路德维希二世陛下已经签署了命令,他们就必须完全进入帝国指挥体系。任何抗拒都是违背国王和皇帝意志的叛逆行为。”
“是,陛下。”
弗朗茨在地图前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另外,为什么这次法国人战斗力和执行力这么强?”他疑惑地看著地图上法军的推进线路,“按照我们在北方的经验来看,法国人的战斗力应当是不如普鲁士人的,至少动员兵是这样。”
“確实奇怪。”约翰中將也凑过来看地图,“法军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突破了普鲁士的防线,击溃了第四军团,这速度太快了。”
“而且,”弗朗茨指著比利时边境,“比利时王国已经通知我们法军將要通过列日那边进攻亚琛的消息了,这难道普鲁士还没有防备吗?”
“陛下,我个人觉得法军可能进行了调换。”副官克勒內维耶上校走到地图前,指了指地图上的吕贝克位置。
“调换?什么意思?”弗朗茨好奇地问,
“陛下,我仔细研究了北方战局。”克勒內维耶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报告,“我们可以从俘虏上看到,法国北方军团的新兵开始逐渐增多,同时还出现了撒丁人、托斯卡纳人..”
“啊?”弗朗茨这是没想到,义大利人也被徵兵了吗?
“是的,陛下。根据俘虏的供词,法国从去年开始就在撒丁、托斯卡纳等法国的义大利地区大规模徵兵,主要是补充北方军团的损失,现在可能是换人了。”
“这些义大利地区的士兵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技巧、战术、服从性都属於最低一档的。”克勒內维耶继续分析,“我们俘虏的一个撒丁连队,一百二十人里有四十多个逃兵,剩下的一触即溃。
而法国北方军团的战斗力也因为这些掺水越来越多,导致越来越差,这大概也能解释我们在后期胜利比较轻鬆的原因。”
“原来如此。”弗朗茨恍然大悟,“所以法国人把精锐都调到西线去了?”
“很可能是这样。同时,我猜测,”克勒內维耶指著比利时边境的铁路线,“既然比利时王国已经给我们通风报信了,也有可能给法国人明说。这样法国人可能来了一手將计就计,让准备好的士兵在去往列日的途中下车。”
“在哪里下车?”约翰上將急切地问。
“可能是在马尔梅迪吧。”克勒內维耶在地图上画了个圈,“从这里转向南下,可以直接威胁普鲁士的侧翼。这样也可以达到突然袭击的效果,普鲁士人在亚琛加固防御看来是白费了功夫。”
“看来法国人这次是有备而来。”
副官克勒內维耶上校摇摇头,“陛下,另外战斗力方面,普鲁士的一到七军团基本上是从开战一直打到现在没有下去修整,或者说,普鲁士没有像我们一样建立一项轮换机制,又或者是战线太多没办法轮换,总之他们很疲惫,非常疲惫。根据前线土兵的报告,他们在吕訥堡见到了不少眼睛血红、精神状態很差的普鲁士士兵。有个掷弹兵甚至在行军中睡著了,直接摔倒在路边。”
弗朗茨揉了揉眼睛,“就这样吧。没想到被法国人摆了一手,还好我们被包围的部队不算多。
让我们去莱茵兰地区打一仗,看看法军精锐的实力到底如何吧。”
“是,陛下。我立刻通知贝內德克元帅,同时跟柏林发出请求。”
1873年9月12日。
普鲁士,莱茵省,科布伦茨。
炮声已经停了有一个小时了。
防守这座要塞的军队已经在法国第38军和第75炮兵师的进攻下抵抗了整整23天,而他们的部队大概只有一个旅零一个巴伐利亚团,这个团还是当初第一巴伐利亚军留下的。
雅各布,这位年轻的巴伐利亚人,靠在被炮弹轰出缺口的石墙上,手指在口袋里摸索著。他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握枪而僵硬,指甲缝里嵌著黑色的火药残渣。终於,他摸到了那根香菸一一准確地说,是半根。另一半在三天前的炮击中,和他的好友汉斯一起消失在了废墟里。
“兄弟,还有火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磨损的风箱。
不远处的普鲁士士兵抬起头,露出一张被硝烟燻黑的脸。他的军服原本应该是普鲁士蓝,现在却成了说不清的灰褐色。
“没了。早没了。”士兵了一口,唾沫里带著血丝,“我最后一盒火柴和那根烟被法国人的炮弹轰炸的时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顿了顿,又骂了一句,“该死的法国佬。”
雅各布环顾四周。曾经坚固的科布伦茨要塞如今满目疮。城墙上到处是弹坑,有些地方甚至被轰出了能通过马车的缺口。士兵们三三两两地靠在还算完整的掩体后面,有的在擦拭步枪,有的在检查弹药一一虽然大家都知道,弹药已经所剩无几了。
空气中瀰漫著火药味、血腥味,还有腐烂的味道。
“喉。”雅各布嘆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將那半根香菸放回烟盒。烟盒是铁製的,上面印著弗朗茨的头像,奥地利帝国的皇帝。皇家香菸集团的產品,军需特供版,
本来还觉得印个头像特傻的雅各布,现在却有些心里面难受了起来,他盯著那张头像看了许久。曾经,他和战友们还嘲笑过这个设计,说把国王的脸印在烟盒上实在是太过諂媚。可现在,看著这张熟悉的面孔,雅各布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
他现在是多么渴望这个男人能带著军队来一趟科布伦茨,至少帮他们击退法国人的进攻,他觉得自己作为一名巴伐利亚士兵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但是他还不想死。
他闭上眼睛,靠在墙上。阳光透过硝烟洒在脸上,有种不真实的温暖。
“要是能再抽一口烟就好了。”他想。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起来!都起来!”一个普鲁士中士在大喊,“法国人要来了!”
雅各布睁开眼晴,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步枪。
士兵们开始各就各位。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战斗了。
雅各布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双膝跪地。他已经很久没有祈祷了,但此刻,面对可能到来的死亡,他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慰藉。
“上帝啊,”他小声说,“如果奥地利人真的能来救我,那我..:”
他停住了。他想说什么?出门在外说自己是奥地利人?愿意一辈子不再说奥地利人的坏话?
他想起几个月前,在慕尼黑的军营里,他和战友们曾经嘲笑过奥地利军队新换装的灰色制服。
“灰不溜秋的,哪有我们巴伐利亚的天蓝色好看!”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现在想想,真是讽刺。他寧愿看到一千个、一万个穿灰色军服的奥地利兵,也不想再看到一个穿蓝色上身和红色裤子的法国兵了。
“兄弟,提起精神。”旁边的战友拍了拍他的肩膀,“法国人要来了。”
科布伦茨是有要塞的,不过不是最新式的那种,在这二十多天的法军炮火下(他们也拉来了攻城日炮),这个要塞算是七零八落了,根据他们这些底层士兵们的推算,最多再守两次法国人的进攻就会失守了。
他们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天了,还是没有援军,难道真的如前不久法国人发来的劝降信那样,普鲁士主力被歼灭,奥地利人准备退出战爭,所以没有援军吗?
雅各布站起身,端起步枪。但奇怪的是,他没有听到熟悉的《马赛曲》。
这二十三天来,每次法国人发起进攻前,他们的军乐队都会演奏《马赛曲》。那激昂的旋律,
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前进吧,祖国的儿女们,荣耀的日子已经到来!”一一他甚至能哼出整首歌的调子。
但这次不一样。
空气中飘来的是另一种声音。不是《马赛曲》的铜管声,而是更加轻快的节奏。
“等等,”旁边的普鲁士士兵皱起眉头,“这不是《马赛曲》。”
“也不是《桑布尔与默兹之歌》。”另一个人说。
雅各布竖起耳朵仔细听。那旋律越来越清晰,是管弦乐,节奏明快,充满力量。
他的心臟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拉德茨基进行曲!”有人喊出了这个名字。
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拉德茨基进行曲,那是奥地利军队的进行曲!
“哎哎哎,我是不是听错了?”一个士兵使劲揉著耳朵。
“不,你没听错!”另一个人已经爬上了掩体,不顾危险地向远处张望然后,他看到了。
在要塞东南方向,一支军队正在展开。灰色的军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整齐的队列如同钢铁洪流。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一黑黄相间的双头鹰旗!
“是我们的人!!!”那个士兵声嘶力竭地喊道,“是我们的人!”
这句话如同火药桶里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要塞。
“奥地利人!是奥地利人来了!”
“援军!是援军!”
士兵们疯了一样地跳出掩体。有人把军帽扔向天空,有人抱头痛哭,有人跪在地上亲吻泥土。
雅各布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旁边的战友一一那个雷根斯堡小伙子正在疯狂地摇晃他的肩膀。
“雅各布!雅各布!是奥地利的军队!”小伙子的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我们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活下来了。
这四个字在雅各布脑海里迴荡。他看著远处越来越近的灰色队伍,看著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军旗,突然觉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上帝啊,”他哽咽著说,“我愿意成为一名奥地利人了。”
这句话一出口,他自己都笑了。多么荒谬啊,几个月前还在嘲笑奥地利军服难看的巴伐利亚小伙子,现在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但那又怎样呢?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我本来就是个奥地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