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背誓的蔷薇们(3)
第220章 背誓的蔷薇们(3)虽然和艾薇尔德都很默契的没有聊到关於“圣地学派遗產”的问题,但关於十年前,导致教团死灰復燃的那场屠杀,l確实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內情。
“格雷先生,我猜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们会对一群孩子赶尽杀绝,对么?”艾薇尔德突然说。
“1209年,教皇英诺森三世发动十字军,围攻贝济耶,全城约2万人被屠杀。阿尔比派被彻底消灭,法国王权趁机吞併朗格多克,天主教会隨即將自身的权威辐射在整片法兰西的土地。”
风吹乱了l的头髮,他的声音流淌在濒临冬季的寒意中:“咒术法庭本就是带有宗教性质的巫师组织,为了维持统治的合法性,大人物们诛杀异端』和对资源的掠夺本就在意料之中,您不必刻意向我解”
但还没说完这句话,那张线条明晰的脸就变了表情。
一直以来,他都將咒术法庭针对冈卡拉部落的原因归结於合法统治性这种浮於表面的政治因素。
但在里世界,阶位与实力才是暴力机关的绝对底色。
从某些方面来说...作为“指定封印信息”的“黄袍之主”,是比秩序更为珍贵的资源!
因为,多元思想从不会导致內部的分裂。
一握在手中的刀与剑才会。
他和阿蕾克西婭,都误判了咒术法庭对冈卡拉后裔看重的真正原因。
“没错,格雷先生。仅仅只是活体咒术与圣地学派的遗產,又怎么会引来大人物们的关注呢?”现在的艾薇尔德,脸上毫无表情,“在真正古老的奥秘面前,我们都还只是蹣跚学步的孩子。”
“有人想要获得黄袍之主留给教团的禁忌知识。”l盯著艾薇尔德,心臟像是被什么攥住,“
这只是一场实验。”
直到这一瞬,他才真正意识到,一切的起因,竞都只是来自於对知识的掠夺。
无关秩序、无关政治、甚至无关善恶。
“是,但却不是阿隆尼家族效忠的那个人。”
艾薇尔德拿出烟盒,却发现空空如也。
“阴谋和政治从来都不是一个东西,后者远比前者危险的多。可无论如何,麦德琳都得交出一份换取生存的答卷。所以,我们才会特地將这群异端引诱回阿尔特利亚,验证她们是否会尝试探寻先祖们未竞的事业。”
“她们难道不是主动选择回到家乡么?”时刻提防对方的l几乎脱口而出,轻鬆化解了这看似不经意的试探。
“那不重要,格雷先生。”她摇了摇头,“而不出我们所料,尘封四十多年的活体结界果然被她们开启了。”
“那您凭什么判断格温妮丝,就是她们的老师?”雨声忽然沉了下去,l吐出一口白雾,逐步逼近著当年的真相。
“因为她是为了拯救那些孩子才死去的。”
艾薇尔德接过他的香菸,静静点燃:“关於这群聚集的孩子,已经无法查验详细来源,只知道她们是唯一受到诱饵』吸引的冈卡拉后裔。”
“小孩子被怀有恶意的成年人算计,就是如此不堪一击。”l莫名想到了阿蕾克西婭口中的那句话。
“或许吧。”艾薇尔德笑笑,“根据我们事后的调查,自2011年起,这群孩子就开始从科罗拉多的丹佛,朝著阿尔特利亚的方向流浪,最终耗时一年,横跨两千多英里,將近半个美国的路程,来到了自己血脉的祖地。”
“这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l心中微微一动。
按照联邦法律,政府一般会为无家可归的群体提供紧急住房、教育机会和基本服务保障。
但碍於资源有限,直到今天仍有许多青少年长期滯留街头,形成隱性的“流浪儿文化”。
可无家可归反倒是这些社会边缘人群面临的最小问题,因为她们隨时可能会被迫捲入帮派的毒品交易、以及卖淫盗窃这种危险的勾当。
“確实,不过这群孩子有一位非常了不起的领袖,一个叫做萨加维亚的十七岁女孩。”
艾薇尔德轻声说:“在她的带领下,这些孩子们保持著原始的游牧生活方式,远离人群,睡在废弃建筑,通过施粥所以及教会的救助囤积粮食。而年长的孩子,则在白天通过简单的街头表演和占卜赚取旅行费用。”
“她是个女巫....而且清楚冈卡拉后裔被打上了“异端”標籤。”
一点就通的l很快就根据她们的迁徙习惯做出了判断。
如果不是为了避免身份暴露,这位年轻的领袖完全可以进入佩斯酒店接取悬赏。
“很了不起的小姑娘,不是么?”
谈起这个死去多年的异端,连艾薇尔德眼中都不禁流露出一丝欣赏。
“明明掌握著血源途径的知识,却甘愿通过偽装成普通人的方式,保证绝大多数孩子的安全。
谁也不知道这一年里萨加维亚究竞吃了多少苦,但在她们抵达阿尔特利亚时,这支流浪的队伍里,无人伤亡。”
“一位衝出废墟的英雄。”
沉重的话语溢出时,连l吐出的白雾都显得缓慢,像是在刻意平復情绪的起伏。
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成长,不仅没有误入歧途或者形成歪曲的人格,甚至保护好了身边的每一个同伴,称之为天生的领袖也不为过。
可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却死在了最灿烂的年纪。
一瞬间,l那颗坚硬下来的心臟忽然裂开了一个缺口。
十一年前,和自己交手的那些萨查姆才多大?
七岁?八岁?那个叫华亚娜的小姑娘,可能还只是个咿呀学语的稚童一他忽然想到自己带著e·e离开瓦尔德老宅的那一夜,她在雨夜中缩起肩膀的模样,那种几乎要被风吹散的脆弱感。
其实那些冈卡拉人也曾和e·e一样有过难熬的日子吧?
无家可归,躲在城市废墟缝隙里长大,她们的生命中,从来没人告诉过她们什么叫做未来,直到一个像母亲般的姐姐,带著她们义无反顾踏上了返乡的旅途。
但再苦再累,或许那漫长的一年,才是她们迄今人生最灿烂的日子吧?
风卷著枯枝在墓碑间游走,恍惚间,l眼前似乎浮现了一个青涩的大女孩抱起那些年幼的孩子们,在无人的公路眺望落日给白云镀上的一层淡金色。
可那是一条没有归路的旅程。
西方落日,大地苍黄,一群背著破旧行囊、对未来仍满怀期待的孩子,正一步步踏进那座註定燃烧的老宅。
良久的沉默后,l指尖最后一截菸灰断裂,就像那些已经死去的冈卡拉人。
这样的结局,配不上她们的顛沛流离。
“所以就像麦德琳说的那样,萨加维亚必须得死高层不会允许一位优秀的冈卡拉领袖存活於世。”
艾薇尔德接上了话题,火光与烟雾在雨中摇曳,將两人的侧影投在墓碑上,像是过去与现在的倒影。
“阿克兰矿业公司旗下的工人曾和我说过,在十年前捕猎时,曾看见过独自游荡的女人。”
沉默又继续了几秒,l咬住香菸,隱在衣领后的脸看不清表情:“她就是格温妮丝么?”
“萨加维亚很聪明,她將多数孩子藏在了阿克兰山脉,而自己则选择和年龄稍大的孩子来到镇上,作为试探咒术女子高校的诱饵。”艾薇尔德回答,“可她还是太年轻了,根本就不清楚我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误以为我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们....直到我们发现了结界的开启。“
“可你们直到2013年才展开清洗行动,为什么?”l的下頜线微微绷紧,伞柄在指节下发出轻不可闻的摩擦声。
“高层中,有人想要夺取古老的知识,而我们效忠的人却想封存这个秘密,你觉得阿隆尼家族应该怎么做?”
艾薇尔德闻言嘴角上扬,露出令人遐想连篇的笑容。
“你们谁也不想得罪。”l安静了一会,声音低得像被雨线压住,“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们接触格温妮丝,完成实验,最后找藉口消灭她们,反正杀人和编造谎言这种事对你们来说,太简单了。”
“事实上,我们本想留下活口,可惜格温妮丝为了给她们提供逃跑的时间,引燃了自己的咒力,结果那群孩子看见后反而不走了。“
艾薇尔德的指尖弹落菸灰,火星被雨水熄灭,墓碑间的风声冷得像刀。
“相信我,加里奥或许会很享受屠杀和凌辱的过程,但我的兴趣反而不大....如果不是为了西婭,我甚至都不会加入这场任务。“
“阿蕾克西婭?什么意思?”
l猛地抬眼,眉心瞬间压出一条冷线。
“萨加维亚小姐是个警惕很强的人,镇上的成年人想要接近她们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艾薇尔德停顿片刻,淡淡地说:“卡特琳·阿勒忒婭·奥尼达,我们现今唯一秘密关押的风卡拉人,她曾是西婭小时候的好朋友』。如果不是她邀请西婭去家里做客,恐怕异端猎人没那么容易攻入瓦尔德老宅。”
l在庄园攻防战中,曾在赤王徒骸和阿蕾克西婭对峙时听到过这个名字。
但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忽然觉得这个冬天真的是很冷。
“面对无法调和的斗爭,一切手段都是必要的,又有谁会处心积虑的去防备一个小女孩呢?“
远处的教堂钟声被风折断,只余下半截回音,仿佛隔著厚重水雾传来。
伞下的两道身影在碑林中显得渺小孤立,风与雨吞没了所有声息,只剩低垂的云层与无休止的钟声。
“最后一个问题,听过布莱雅斯这个名字么?”
l低著头,默默站在风雨中,像是在把那些沉重的真相压入胸腔。
“没有。”
艾薇尔德皱眉,她忽然感觉这个钢铁一般的年轻人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仿佛一瞬间鬆开了握紧刀柄的手。
“感谢您的帮助,再见。”
菸蒂在泥水中熄灭,l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做?”可这个时候,艾薇尔德叫住了他,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家族,还是良心?”
“有些事情不到最后关头,没有人可以做出回答。”
黑色的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可l却没有回头,任凭伞沿的雨珠滴落在鞋尖。
“或许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正確的选择吧。无论是你还是我,终归也只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的三流角色。但只要灯还亮著,我不介意这条路很崎嶇。,雨势渐渐大了,l的伞檐被压得极低,水珠沿著伞骨匯聚成线,滴落在泥泞的土路,溅起一圈微弱的涟漪。
“我是一个格雷,不是政客的杀手。“
墓园的铁门在风中摇晃,沉重的黑色身影在铁灰色的眼瞳中越来越远。
討伐开启前67小时,镜像阿尔特利亚。
赤红的苍穹下,乌云般的孢子在高空无声盘旋,地平线外,雷声般的蹄音骤然炸响。
风卷著孢子拖出长长的尾跡,空气中瀰漫著铁锈与湿腐的气味,连呼吸都像被细沙割裂。
冈卡拉部落的战马如潮水席捲而来,覆体的黑纱仿佛葬礼的帷幔,掩去了它们畸变的形骸与轮廓,只余一具不容窥探的阴影。
紧接著,金属扣环脆响,冰凉的边缘贴过颊侧,年轻的女孩们在沉默中拉下刻有三曲枝与渡鸦的白银面具,宽大的黑袍迎风翻飞,仿佛一场裹挟著血与火的风暴,从地平线分批扑向城区的各处。
而相隔甚远的审礼大道尽头,神殿塔顶,缓慢旋转在高空的深红液体无声起伏,恍若静滯的潮水,朝著两侧分开,露出赤裸而纤细的素白胴体。
气泡破裂的声响宛若无数低语,睁开双眼的布莱雅斯被连接在肩胛骨与脊柱的粗大触鬚托起,纤白的足尖轻踏在檐台之上,长发被风扬起,如同燃烧的旗帜。
她缓缓张开双臂,唱起了那个繁樱一般的少女,萨加维亚·灰羽曾教过她的战歌。
飘渺的歌声仿佛封闭了一切的光与影,天空和大地,迴荡在整片世界。
那是来自流亡路途的歌,是在星空下取暖时的摇篮曲,是萨加维亚抱著最小的孩子时哼出的旋律。
歌声起初轻如嘆息,接著越发悠长、越发炽烈,仿佛要將每一个逝去的灵魂从泥土中唤起。
於是,白银覆面下的眼瞳整齐仰望塔顶的身影,远天的冈卡拉战士们齐声和唱,年轻的嗓音在风中匯聚,尘土与铁锈味一併捲入肺腑,化作上空的滚雷。
而云层深处隨之传来鳞与甲摩擦的鸣响,心跳与歌声重合,如同擂响战鼓,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影盘旋而下,缠绕神殿的棱形尖塔。
它伏在塔顶,一枚又一枚瞳仁从滑过眼眶的瞬膜下浮现,如潮水般堆叠,仿佛在向她俯首。
向冈卡拉的新王俯首!
“那么,便前进吧。骑上荒原的战马,握紧滚烫的钢刀,最后—重新夺回属於我们的未来!”
最后的平静逝去,古老的巨兽狂吼,风声被撕裂,蹄音仿佛轰击在每个人的胸腔,镜像阿尔特利亚的街道在孢子中扭曲,就像是化作了三百年前的荒野。
冈卡拉的孩子们策动战马,拔出沉重的弯刀割破手掌,誓將自己的血泼撒在故土。
这一夜,復仇的战鼓终於敲响,时隔三个世纪,漆黑的战马与歌谣再次驰骋在古老的土地。
流亡之人,终將归乡。
復仇之血,必染祖地。
十年后的冬季,最后的深红之女,率眾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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