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丹戈的悼亡曲(4)
第190章 丹戈的悼亡曲(4)天色在浓云下愈发显得沉重,像一层厚重的黑纱罩住小镇上空。
道奇suv沿著豌蜓的石板路攀升,缓缓驶进柏木叶大道的高档住宅区,最终停在一座铁艺围墙外。
朱利安走下车,轻轻拍了拍雨衣上的水渍,下意识整理了下胸口的警徽。
“欢迎来到『thearteriangrove”,全镇最討人厌的傢伙们基本上都住在这里。”
他朝l看了一眼,却见这位冷峻的联邦探员只是打著黑伞,抬头凝视著面前那座老式宅邸。
与略显復古的围栏相比,这栋三层高的宅邸显然被细心维护过。黑漆木门与侧廊的拱形窗反射著微弱的冷光,檐口下雕刻的蔷薇与藤蔓纹饰,依稀还能辨认出繁复的工艺细节,隱约透出一丝衰落贵族尚未完全凋零的傲慢气息。
“埃里希就是喜欢这种衰败的哥特调调,但可別小瞧了这傢伙,他名下的私营水公司负责著整个阿尔特利亚的供水系统一一哈尔德县水利局的地区局长是他的妹夫。”朱利安適时介绍,“另外,他是个非常看重家庭的传统男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么?最好別用你们惯用的心理手段。”
“当然,佩里诺警长,我会牢记你的建议。”
门前的青灰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透亮,缝隙中积压著碎叶与暗泥,偶尔有几只蜗牛缓慢爬过,仿佛在这凝滯气息中继续著自己的朝圣。
l静静收起伞,抬手敲门了,指骨与铜製门环发出乾脆而沉重的碰撞声。
事实上,他刚才並不是在观察拉米雷斯家族的宅邸,也没有小瞧拉米雷斯先生品味的意思。
而是超识五感和邪眼通过瀰漫在雨水与空气中的游离信息,发现了隱藏在周围的可疑人员。
比如后院修剪灌木的园艺师。呼吸节奏极缓,每次吐息之间,间隔接近九秒,近乎爬行动物般的呼吸模式意味著具备极高的氧气利用率与耐力。
正在街侧面咖啡馆看报纸的那位先生,呼吸频率虽与常人同频,却因拇指关节不自觉地敲击杯壁,暴露出其警戒与伺机而动的本能。这种矛盾与慌乱,倒像极了经过完整训练的猎犬。
至於身后那位路过的巡逻保安,近距离下暴露的信息最为明显。
自从自己与佩里诺警长出现后,他的气味中就开始夹杂看紧绷与节制,犹如尚未离弦的箭簇,蓄势待发。
儘管他们的逸散咒力收敛极秘,但在这方面,最多也只有e·e三分之一的水平,咒核普遍在三到五颗,没有任何腐臭和邪恶的气息。
不出意外,应该是咒术女子高校魔下的异端猎人,算是不错的配置。
一一大概能在蛛龙之女手下撑过几分钟,或者勉强拖住狼犬之女。
结合监听肯尼斯·洛佩兹了解到的信息,费尔南多镇长口中的“人脉”应该就是阿隆尼家族了。
不过在这种特殊时期,麦德琳校长居然还愿意分出三位资深猎人保护荣誉家族的核心成员,想来绝不会是因为单纯的商业关係。
看来,今日认真打工的春日部第一驱魔师確实立下了大功。路易和阿蕾克西婭的关係:::.果然值得深挖。
但总的来说,首次投入实战的超识五感还是让l相当满意的。晋升至翡翠阶位后,对环境与游离信息的天然读取简单到就像呼吸,甚至都不需要开启灵视。
虽说三重混血铸造的体魄,哪怕不曾踏入途径,五感与敏锐度都远超於寻常人类。
可如果只是在黄金阶位,潜伏者没有暴露浓烈杀意的情况下,自己最多只能识破那位“园艺师”的偽装。
儘管有所警觉之下倒也不难发现其他俩人,但肯定无法像现在一样保持好偽装身份。
数十秒后,“门內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紧接著,一位身材消瘦、衣著考究的年长管家缓缓打开门。他的脸色苍白,眼窝深陷,透著长期生活在阴湿环境下特有的寡淡与隱忍。
“佩里诺警长?”管家的声音轻微颤抖,像是被这场大雨和冷风冲刷得无所適从。
“下午好,雷金纳德。”
朱利安按著警帽微微頜首,礼貌而简短的介绍起了l:“这位是来自联邦调查局的埃弗里特探员,我们是为了蕾切尔的事情,来拜访拉米雷斯先生。”
听见离世小姐的名字,雷金纳德嘴角动了动,一时没有说话。
“只是一些简单的例行询问,但一切都取决於拉米雷斯先生的个人意愿,烦请您通报一下。”展示自己的证件后,l很快补充,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请两位稍等。”
雷金纳德没想到这位联邦探员的態度居然如此平和,但还是以僱主为优先,示意身后的女僕先去通报。
不多时,匆匆返回的女僕朝著他点头,雷金纳德这才侧身邀请俩人进屋,一路將他们带到了书房。
“朱利安,还在为孩子们的『意外”四处奔波么?”
书房內光线幽暗,厚重的地毯在俩人脚下沉默地吸收著滴落的水珠。
一位端著酒杯的中年男子在落地窗前缓慢转身。
他的面庞削瘦,颧骨突出,灰白色的鬢髮被梳拢得极为整齐,哪怕是居家时间都穿著熨烫笔直的羊绒针织衫。
一一埃里希·拉米雷斯。
“谢莉最近怎么样?之前听e·e那孩子说,她在学校都不怎么爱说话了。”朱利安不动声色地拍拍l的手背,表示自己先来打开局面。
“那个和蕾切尔发生过小矛盾的中国女孩么?”埃里希淡淡地说,“我记得她在葬礼时和学校的其他孩子们一起来吊过,蕾切尔如果能有她一半的气量,也不至於成天和那群愚蠢的青少年混在一起,最后害死了自己。”
旁听的l忍不住挑眉,他当然记得e·e曾经狠揍过蕾切尔和她的男朋友,但也確实没想到埃里希对这件事居然毫无意见。提起自已过世的女儿,除了隱藏极好的悲伤,就只剩下深深的埋怨。
“那么,联邦调查局的探员为什么会对这些无关紧要的意外感兴趣?我以为风波已经平息了。”
埃里希抬手请俩人到沙发落座,亲自拿出一瓶四十年的dalmore威士忌招待两人。
“拉米雷斯先生,非常感谢您愿意在这样糟糕的天气接待我们。另外,很遗憾蕾切尔的离世,请您节哀。”
见对方兴致缺缺,l也並没有装作热情的与之握手,只是稍作躬身以示礼节:“但局里对涉及到青少年的案件相当关注,这关乎到执法的高优先级处理原则。”
“我是个商人,埃弗里特探员,很多时候我都是那种利用规则为自己谋利的人,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埃里希轻轻啜饮著烈酒,忽然说起了无关紧要的话题:“但唯有一点,我非常坚信,那就是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无论对错。”
“我非常赞同,行为確实需要承担后果,无论是外界的惩罚,还是內心的鞭挞。”l
不疾不徐地接过那杯略显过度陈年的dalmore,轻抿一口,琥珀色液体带著微弱的橡木与柑橘气息,在舌根缓缓化开,“那么,在您看来,蕾切尔究竟是怎么死的?”
壁炉中,火舌偶尔翻卷,面对l的开门见山,正在喝酒的朱利安呆住了。
这是极为冒犯的提问,尤其是对一位父亲而言,这几乎等同於撕开了他最后一点表面的偽装。
劳伦斯这傢伙是疯了么?说好的別玩套路呢?
可埃里希並没有对这说不清是试探,还是审问的说法感到冒犯,只是轻声说:“她太过张扬,太过沉溺於那些浅薄而廉价的社交欢愉。家族的荣誉、秩序、传统....都被她拋之脑后,这是她自找的结果。”
“那么....我可以理解为,您默认了蕾切尔·拉米雷斯小姐是因吸食过量药物,而导致了不可控的后果么?”l点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是的,而且我以此为耻辱。”
埃里希轻轻摩著玻璃杯,指尖微微发白。他完全没有流出一位父亲该有的那种失女之痛,反而更像是在回顾一桩商业上的失败投资,语气平静到几乎冷酷。
“所以,您打算举家搬离阿尔特利亚的理由,大概就是为了替谢莉创造更优良的成长环境吧?”
l笑笑,声音像一枚浸泡在烈酒里的铁钉,被缓慢而沉重地吐出,带看金属的凉意。
在超识五感的读取下,再优秀的演技都毫无意义。
“或者说,您不能再接受....失去最后的孩子了。”
话音刚落,埃里希就猛地抬头,第一次露出真正意义上的惊。
“三个月前,您聘请了熟悉美国和加拿大跨境税务的专业律师与註册会计师,组成了一支顾问团队。並將现有的私营水公司股权转入一个美国国內设立的控股公司,方便后续的出售、分红和股权转让。”
l的眼神仍旧安静,却已悄然收回了所有温度,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澈到近乎冷酷的明净。
“很典型的资產转移手段,您甚至不计代价的將部分资產转换为高流动性资產,哪怕因此亏损了一千四百七十二万美元,这还是没算上您在其他城市房產的情况下。”
书房內只剩下雨声与呼吸声在彼此交织,像是夜里海边破碎的暗潮。
额角已经开始冒汗的朱利安觉得下一刻他们就会被赶出宅邸。没有涉及违法犯罪要素的情况下,针对埃里希的资產调查已经触犯了联邦隱私法。
可这种资產级別的调查,显然超过了一个普通探员应有的的权限,劳伦斯的背后究竟站著怎样的大人物?
“有什么问题么?我的税务帐单应该非常乾净。”
良久,埃里希恢復平静,盯著眼前这位颇有手段的联邦探员,没由来笑了:“况且资產转移只是一种『风险对冲”,这对一个商人来说,並不罕见。”
“您说的对。但结合镇上发生的命案来看,我更愿意判断为,您是在有意识的规避某种危险,某种涉及到您的家人....或者说谢莉的危险。”
l轻轻將酒杯放下,玻璃与实木碰撞的声响在室內小小迴荡。
他对每一个荣誉家族都进行过详细的调查,以確保能够利用信息优势,针对不同情况隨时制定出合理的战术。
埃里希是一个很典型的美国精英,情绪从来不会成为左右他判断的標准,也只有应对他和肯尼斯这种与政界来往过甚的老狐狸时,展示手腕才不会適得其反。换做那种极度恪守法规的人,他现在恐怕已经被赶出去了。
不过当埃里希刻意压制住对蕾切尔离世的悲伤,並故作冷酷时,他的破绽就已经出现。对谢莉的极端保护,反而暴露了他確实清楚有某种东西正在猎杀荣誉家族成员。
“看起来您也是很清楚世界运转规则的人,埃弗里特探员。”埃里希的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层濡湿的冷光,换上了尊称,“但你根本就不清楚你正在调查什么,为什么不就此揭过呢?反正.::.蕾切尔已经死了。”
说完,他又看了朱利安一眼,笑容像是一层龟裂的釉面,意思非常明显一一接下来的对话,你最好不要听见。
“埃里希,你清楚我不是那种喜欢说閒话的人一一你们先聊。”於是,朱利安乾咳两声,自觉离开书房,倒是相当佩服劳伦斯的手段。
“以加拿大移民办公室的效率,您还有多久才能拿到新身份?四个月?九个月?”待朱利安离去,l才继续开口,声音几乎被雨声吞没,“在此期间什么都可能发生,而您也不想让其他的荣誉家族知道这件事,不是么?”
“你到底是谁?”
埃里希握著杯子的指节轻颤,肩脚骨极细微地耸动,仿佛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恐惧在皮肤下挣扎。
“劳伦斯·埃弗里特,我不介意您现在去核实我的身份。”l自然不可能泄露密党的存在,接著说,“您是一位商人,应该很清楚议价权这种东西如果没有在自己的手里,就等於半只脚踏进地狱。无论是什么人在暗中注视著你们,都绝不会就此停手。”
“你想知道什么?”半响,埃里希將威士忌一饮而尽,酒液轻微荡漾,沿著杯壁流淌。
“先从丹戈之女的故事开始怎么样?”
l笑笑,给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