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灶康县城终章2
第112章 灶康县城终章2张慎一点点向上攀行,那些镶嵌在地面的香火池子,似乎是有了灵性。
他亲眼见著自己前方,明明还有七八座,相互交叉的香火池子,阻住了自己的路。
但当张慎走到跟前时,那些香火池子居然已自行挪开。
当来到蛤头部,离那把大戟只得几丈远时,张慎这才停下脚步。
所谓礼多人不怪,张慎朝著那把大戟双手相叠,弯腰行礼。
“娘娘安康。”
话音刚落,张慎感觉这灶神石窟之中的温度,瞬间下降几分,好似要將人血液都凝成冰。
一声慵懒的婴哼声,在张慎耳边响起。
好似那大戟之中住著一位绝代佳人,因为张慎的打搅,此时才伸了懒腰,打了哈欠,想看看扰自己清梦的人是谁。
“娘娘要脱身灶康城,小人正有一妙计,不知城外那处妻娘娘庙如何?”
张慎的声音略微压低了些,他知道对方一定能听出自己话中的意思。
石窟內的寒意骤然又降三分!
张慎的双腿忍不住的有些轻颤,不是因胆怯,而是因这股子极寒之意太盛,也正是从面前这大载之上散出,直扑自己而来!
“娘娘,小人命贱,五年之前还是乞弓身,前几日才把奴籍脱去。
似小人这般泥腿子,当是撑不住娘娘的尊驾张慎好像个嘴碎婆娘,絮絮叨叨间,將自己与大庆王朝的经歷说了一遍。
然而张慎几处所说之词,语气倒是颇为加重。
一者是城外子神庙的和尚们,乃是自己的至交好友。
二者便是为子神庙的和尚们,明早好似要去那妻娘娘庙中拜桃树,求善缘。
张慎言道自己与那伙和尚约定好,若是明日日出前,未到城外妻娘娘庙的话,和尚们便会先动身求缘了。
当张慎絮絮叨叨完了之后,那股子寒意,反而飞速撤了回去,如同对方好似是在思考一般。
良久。
就在张慎感觉,自己的双腿都站的有了酸麻之感时,一道声音才送入张慎耳中。
“可。”
声音慵懒、淡漠,却又有著成熟女人特有的磁性。
仿佛透过这个这声音,便能见到一个斜躺於贵妃椅上,赤著双足,正在悠閒朝自己看来的绝世佳人。
“这就成了?!”
洪胭霄答应的太快,张慎竟是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
他从那子神庙的石碑处,以及自己所推断的灶康城,前后事態发展中,都能看出这洪胭霄必不是好相处的。
怎么可能被自己这么稍微一说,便说动了心,从而放弃拿自己当做逃离灶康城的容器?
张慎还在愣神时,他的后背却是缓缓开始变重。
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张慎双手向后托去,指尖隱隱触到了几分嫩滑感。
几缕黑髮,从身后垂到张慎面容旁。
发梢被微风带起,卷上了张慎面容。
似在触碰著情郎的脸,做最后的道別。
“是林幼仪!”
张慎心跳莫名加速,也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时间放慢了多倍。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明显,好似林幼仪从心庙之中脱身而出,此刻就要出现於自己跟前。
张慎想转过头去,然而身形慢慢却僵硬,不能动弹。
身后的林幼仪,並不想让张慎见到自己模样。
隨著身上的重量消失,张慎知道,该是林幼仪已经彻底离开了自己。
心中莫名涌起空虚感,好似失去了什么重要之物一般,张慎有些患得患失之感。
呼!
狂风突然席捲而来!
“林.—
张慎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便被那狂风送往下方,一直退到来时方位。
身形开始缓缓朝上方升去,张慎还处蒙圈时,熟悉的闭塞感就充斥满了全身。
当张慎再睁开眼,他已然回到了黄家后院“就这般.结束了—·
张慎口中呢喃著。
他在那座灶神石窟中,隱隱向洪胭霄暗示,自己在城外头已经请了子神庙的和尚们,把那妻娘娘庙围住。
若是自己日出之前,没有出城的话,那埋在老桃树下的尸骨,定然是要被毁去的。
原本的张慎,还准备了多般话术,但还没讲到自己寧愿身死,也不愿洪胭霄套用自己肉身的威胁之语。
那洪胭霄便已答应了。
夜风吹来,张慎呆站在原地良久,最终也只轻吐口气。
“既然是你选择如此的话..”
一念过后,张慎不再犹豫,朝著黄府西南方,灶康城的西城方向而去。
不久前张慎追杀那林家之人,获得冤亲立庙法之时,便听那林家之人曾小声嘀咕过,西城处的河流可直通城外。
张慎先前不敢离开灶康城,是怕林家之人能寻跡而来。
如今身上已了无牵掛,张慎可借那条河流潜行去往城外。
“人不见了?!”
中年男人一声低吼,他站在那闹鬼大院之中,身前站著七八个黑衣人。
“我刚收到消息,泗水大城已然出现瑞鹤巡视的踪跡,估计到了明日,瑞鹤便会降临灶康城。
你们告诉我,他现在不见了?!”
中年男人低吼著,覆法道眾人也都面面相。
自从知晓烟霞菩萨,就在那叫做张慎的小子身上后,中年男人更觉事態有变。
虽不知那叫做张慎的小子,到底是为何人,用了什么手段,可將烟霞菩萨抗在其身上。
但毕竟找到了那位菩萨的踪跡,不至於像之前一样两眼摸黑。
如今,只需拖到明日瑞鹤临城,发生巨乱时,便可成功將烟霞菩萨请出城去。
到那时,中年男人自问不仅可將烟霞菩萨带走,还能在河瑞府惹出天大麻烦,从而在朝廷之上,给京城的林家主脉带来沉重打击!
正是因背后有著多层谋划,中年男人这才放任张慎不管,让他留在城中。
可到了要用那小子的时候,那小子居然不见了?!
来不及训斥下属,中年男人双腿扎根,开始朝著身上胸膛之处连比带画。
其头顶之处,又冒出了那幅九兽壁画幻像。
九只异兽之中,有一者便是如活人般,在盘坐论道的黄狗。
这条黄狗离了画卷,投身入了中年男人身上,中年男人的鼻子,立时就形如狗鼻。
其他覆法道之人,俱都没有中年男人境界高深,所请来的天狗之鼻也没有精髓,难以寻到张慎味道。
这中年男人化出只狗鼻后,立马似狗一般猛然吸气,隨后寻著味道行去。
其闻著味道,寻到了后院破屋之中,探手往床下摸去,中年男人摸出了几件张慎没洗的衣裳。
一脸晦气的將衣衫一扔,中年男人转头又往屋外行去。
直到过了盏茶时间,中年男人才在后院拱门,所连接的那处小园里头,寻到了张慎早已准备好的土洞。
“这样简陋的手段,也能从你们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覆法道的黑衣人们面面相,其中一人小心说道“头儿,你也知道,那小子身上的是烟霞菩萨,我们也不敢挨太近了,只敢远远看著——“
“给我出去找!不能让公主被林家之人找到!!”
隨著张慎神秘消失,灶康县城宛如一台被激活的机器,齿轮与齿轮之间相互碰撞,机器已冒著黑烟发出嘶吼。
县衙之中。
林忠昌双目通红,死死看向桌面。
他如今的样子,可不像林家这几日风平浪静的沉稳。
在林忠昌面前案瀆之上,有著一只纸鹤,纸鹤上已然写道:
“泗水城已现瑞鹤踪跡。”
除去纸鹤,桌面还有几卷林家送上的供词。
这是林家从覆法道之人手中,抢下了那几个凡人官员,加以酷辣手段审问后,这才將供词汇集,呈现於林忠昌手中。
將手中那几个凡人官员的证词,全都通看一遍,林忠昌猛然把供词扔到前方地面。
“明天瑞鹤將至,覆法道的崽儿们,居然还沉得住气,不將那一位送出城?”
林忠昌眉头紧锁,看向桌面正中央处,所摆著的一张巴掌大的地图。
这地图上所绘的,正是为灶康城的里外模样。
而在地图边角之处,还盖有一方印章,印章上写到:
“洪树。”
不仅如此,这地图之上好似有些墨滴,然而那些墨滴每隔一会儿,又会改了方位。
这些呈现在灶康城地图上的墨滴,便是如今覆法道所有人的详细位置。
这幅地图所用之纸,是为林忠昌从京城下放时,特意前往三品官员家中所求之珍宝。
在来到灶康城之前,林忠昌便知晓定是个极难差事。
这幅求自於三品官员手中的纸,有著无上妙用,且还盖了三品官的私人章,不仅沾染了三品官员的官气不说,其內还有著信字圣人的几分气息。
双眸紧盯於地图之上,林忠昌瞳孔一缩。
只见那幅灶康城地图之上,那些代表著覆法道贼子们的墨滴,竟然是全都有了动作,正於灶康城四处窜动。
“动了。”
林忠昌缓缓站起身。
上一次与覆法道眾人打过照面后,林忠昌便以通缉之法,將覆法道眾人气息记下。
结合这幅得自三品大官的纸,便可监视城中覆法道眾人的动向。
由此这般,林家这段时日以来,才会波澜不惊,如同傻子一般实则乃是林忠昌隱隱之中,也已掌得几分全局。
隨著林忠昌站起身,莫名大风从其身后吹去,將其身前不远处的房门,吹得哗啦一声彻底开。
外头月光洒落间,隱隱可见数百条身影,俱都静默站在门外。
其中不仅有林家上下家底,甚至连灶康城的,那两百九十三个王朝县兵,县兵上头的一名县兵把总,一名县兵守备,全都在列。
林忠昌眯著眼睛,如今已然到了紧要关头,加之那几位凡人官员,也借覆法道之手拿下。
没了那几个凡人官员联名文书,灶康县城之中的所有力量,全都归於林忠昌掌中。
“覆法道的贼子,你们一直拖著,不將公主送出城去,无非就是想將灶康城之事闹大,影响到林家在京城那边的布局“
说到这里,林忠昌轻笑一声。
“我不过林家支脉子弟,年近四十,好不容易凭自身混得个御史,却被林家主脉一道指令,就背了个茶大人的名头,一路贬来这偏远小城,
你们想坑林家,
我何尝不想呢?”
林忠昌好似彻底掀开麵皮,自收到主脉之人的调令后,那股子怨气便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他不是林家主脉弟子,未曾受到主家过多帮助,凭藉自身本事於官场之上摸爬滚打,甚至还做了倒插门,这才得以混到个御史噹噹。
然而,就因自己乃是林家之人,便不得不受林家主脉,那伙酒囊饭袋之辈的摆布。
不仅在官场名声一降千丈,没有重回京城的可能。
甚至千辛万苦做的倒插门,攀上的勛贵高枝,也被女方和离。
这些日子灶康城林家的无能,好似都有了缘由。
就算灶康城的林家分支,再如何蠢笨,毕竟也在灶康城中经营多年,按理来说,灶康城的林家也该早有动作。
然因林忠昌怀著私心,明明几日前,就发现那覆法道之人,经常聚於一处破败大院处。
那处大院,说不得便是那位公主的藏身之地,但林家也从未强攻查看。
林忠昌隱而不发,一直憋到了现在。
“待覆法道闹出天大的祸,我在將这祸事平息。
一则让林家背上黑锅,二则还可证明自身实力。
为以此投名状,我便可舍了官场,投入其他世家里头。
就算其他世家不容我,但为了噁心林家主脉,亦会將我收入门墙。
无论结果如何,我林忠昌都比在此处,当个小小县令来的快哉!”
小心走入屋中的捕快,打断了林忠昌的思绪。
“族、族兄,我们已准备好了。”
“等。”
林忠昌扫了捕快一眼,只说了个等字。
那捕快抬头欲言又止,却是不敢开口。
县衙之外,覆法道的人宛如发了疯的野狗,於灶康城之中掀翻了天。
然而县衙里头,依然是静默无声。
就连那些平时,在街道之上巡逻的县兵、皂隶们,也俱都不见了身影。
当初阳自天边升起时。
张慎已出现在了灶康城外,站在了妻娘娘庙的小山之上。
他面前的,正是子神庙的大和尚们。
朝著子神庙的和尚们深深一拜,张慎回身看向远方的灶康城。
子神庙的和尚们,见已完成子神佛的吩附,一个接一个道別离开。
原地只留张慎站於山崖,远远朝灶康城眺望。
“妇娟姐姐。”张慎轻声朝著一旁的鼠妖妇娟道“我们走吧·”
鼠妖妇娟点了点头,她也没料到,自家主子竟是如此简单,就从灶康城那泥潭之中脱了身。
“没有了她在,日后我的修行速度,估计要一落千丈了——“
张慎低声嘆息一句,身后的鼠妖妇娟,却是犹犹豫豫的道“官人,先前主母在侧,奴婢不敢说,如今倒是可与官人讲上一讲。
奴婢虽没有进过官人心庙,可官人原先的根基虚浮屏弱,是为极差。
到了如今,官人的修行根基,便是比起大世家中的道子,该也相差不大了。
奴婢斗胆一猜,怕是主母把自个儿的当做了淬炼的法宝,一直给官人淬炼基土呢——“
张慎脚步一缓,扭身看向鼠妖妇娟。
既然鼠妖妇娟挑起了话头,张慎索性也將自己心庙中的异常,如那心庙中的泥土,开始之时乃是土黄色,到了现今竟是染著丝血色的黑色等事,全都一一道出。
“是魂血。”
鼠妖妇娟身后,有一道女子声音响起。
张慎抬眸看去,正是金光大盛的坎咸和尚。
看坎咸和尚的模样,该是被子神庙中的妇娟堂妹顶了身子。
“那位该是拿自己魂血,来给你淬炼心田,
至於你心庙中的白灯笼、鬼柱子,乃是鬼神赐福的门槛。
这鬼神赐福的门槛,该也是那位压榨了自己阴寿,给你日后插香火,得长生的修行台阶。
起码到你供三牲境界之前,修行速度都不会慢。”
张慎手指微颤,彻底沉默下去。
初阳的阳光正式升起,將张慎的后背烤得暖洋洋的。
“呵。”
张慎轻笑了一声,缓缓转过了身。
他迎阳而立,看向远方的灶康城。
“妇娟姐姐—.—“”
“官人?”
“咱们,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