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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陆宁远放马出去,引诱翟广来攻不成,倒也没有什么。成与不成,只是一试,但随后翟广反而抢渡过河,绕过他们,直奔南面的陈阳。
    陆宁远闻报,暗暗一惊,知道翟广此举看似想走,实际是逼自己在此时与他决战。
    他战马散布在外,仓促间难以收回,在外围布置下的伏兵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向南调动,留出一个空档,翟广非但没有中计,还一眼看出了它,马上抓住,反应之快,实在堪为劲敌。
    若非马匹太少,部众走到哪里都要携带家眷,难以进驱如风,翟广当是远胜于夏人的强敌,可堪英雄。
    可无论是谁,悖逆朝廷,搅动风云,便不能不锄,定要破之不可。
    陆宁远也不惮于在此时与翟广决战,他不怕翟广同他打,更怕的反而是他又远遁出去,藏匿不出,等日后再伺机发难,平叛拖得旷日持久,耽误国家大事。
    探明了翟广真正动向,他也不犹豫,当即道:“传我军令——调回堤上伏兵,命他们急行向南,牵住翟广,其余人整军出营!”
    建康,这一天夜里骤冷,清晨时天还没亮,就下起了薄薄的霰。
    长信侯李蔼“梆梆梆”地叩响了薛容与的府门,铜环的叩击声一时响开了,门后传来起栓的动静,李蔼一听门栓开了,不等门自己打开,先拿肩膀撞了上去,正与开门的家丁撞在一处,两人一齐倒在地上。
    “来人啊!”
    家丁哎呦一声,看来人不善,还没从地上爬起,忙扯开嗓子,卫兵闻声从门后取暖的小阁中涌出,把这不速之客拦在门前,手中的槊尖对准了他。
    让好几把槊指着,李蔼倒也不怕,反而冷笑起来,问:“拿这个指咱?知道这玩意怎么用么?”说着抬臂一收,把左右两根槊夹在胳膊下面,腰上发力,往后狠狠一仰,就夺槊在手,“当啷”两声掷在地上,骂道:“呸!爷爷上战场杀夏狗的时候,你们娘老子还没给你们从肚里掏出来!”
    两个卫兵臊红了脸,连忙把槊捡起,重新对准了他,只是这次离他远了点,其余几个卫兵也默契地退后一步,面面相觑。
    李蔼道:“让薛容与出来!咱要见他!快去通报!”
    “拦车还不够,一大早闯入鄙府,”一道声音远远响起来,“又所为何事?”
    李蔼循声看去,薛容与一面戴着帽子,一面走来,盐粒一样的雪一颗一颗落在他肩上,十几步的功夫就在他肩上落了薄薄一层。
    “你说的话不算话!”
    “怎么?”薛容与微微吃惊,“本官已经给衙门下书,让他们如实审理此案,难道还没给地判给你不成?”
    李蔼啐道:“屁!咱听了你的,状告上去,等衙门还咱一个公道,等来等去,等到个啥?一开始去催,就说让咱回去等,后来干脆见了咱就打出来,那秦玉都给咱的地种上了!”
    他越说越气,坐在地上没站起来,拿手狠狠拍了下地,“咱气不过,带了几个家人,想着给他们轰出去,乌泱泱出来一帮人,不由分说就打。你说,有没有天理了?咱听你的,听了个啥?你这天官做得,能成甚事!”
    让他一通抢白,左右家丁、卫兵都听不下去,对着李蔼怒目而视,只等薛容与一声令下,就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打一顿赶出去,薛容与却一反常态地平静至极,不仅不恼,反而还邀李蔼进院里,同他细说。
    屏去旁人,薛容与细细问了,末了叹一口气,脸现几分怒色,却不是对李蔼,“岂有此理!当真是无法无天了……我早已经和京兆尹打过招呼,特意叮嘱他们照实审理,怎么……哎!”
    他怔了一阵,像是在犹豫什么,终于下定决心,对李蔼道:“长信侯,咱们两个素无私交,但看你是国家功臣,我有一言劝你。”
    “你的官职同我比,咱们谁高谁低?”
    李蔼没好气,“这话说的,我哪比得上你!”
    薛容与点点头,“这就是了。安庆王是陛下的亲哥哥,在他面前,我说话尚且没用,你再强争,不是以卵击石么?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啊。何不咽下这口气?左右还剩下几亩地,也有宅子,大富大贵没有,讨生活总不成问题。”
    李蔼闻言登时瞪大了眼睛,“要我咽气?咱是朝廷功臣!咱这一条腿,就是打夏人的时候没的!朝廷发了赏赐,凭啥让人夺了,还要咱闷下不吭声?他安庆王再大,他总也大不过天吧!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
    “这话同我说也没有用。”
    李蔼一拍椅子,拿一条单腿蹭地站起,“好,那咱去找安庆王说去!”说完不容薛容与再说,拄着两拐,气咻咻地自去了。
    建平。从两军开始对峙,到现在已经过了足足三个多时辰,士兵们早已把水喝光,口干难忍,又兼天寒地冻,寒不能语,舌卷入喉,就连翟广和周围几个大将也同样在马上裹紧了大氅。
    天色阴沉着,北风卷着细雪,刀子般只往人脸上刮。翟广远远向陆宁远军阵望去,仍是肃穆不动。
    相持观望了这么久,到现在战斗却还没真正开始。除去小股骑兵偶尔骚扰之外,陆宁远不主动发起全面进攻。翟广因为对他多有忌惮,也不想主动出手,而是耐心等着他的第一步动作。
    刚开始时,翟广以为这仗马上就要开打,严阵以待,座下马几次按捺不住,蹄子往前走了,又被他拉回。
    后来相持久了,翟广就明白,陆宁远是同他比起定力来了,他一定正打着主意,想要拖到他掉以轻心、拖到他士气低落,然后再寻机决战。
    岂会让他如愿?
    陆宁远如果把他当做寻常匪类,把他麾下士卒当做拼凑而来的乌合之众,那实在是想得错了,既然他想拖,那就拖下去,看看是谁先支持不住。
    几个时辰下来,翟广麾下士卒没有一人私下离营,也没人解开盔甲、放下兵器坐下,虽然偶有窃窃私语声,或是有人抱起手臂发抖,但也都是人之常情。
    此处是一片原野,没半点能避风处,风雪交加里站几个时辰,是人都要动两下、叫两声,像这般士卒还能维持着大体秩序,在本营当中不动,如此军纪已经世间罕有了。
    可是又一个时辰过去,即便是他麾下士卒,也渐渐骚乱起来。开始有人跌倒在地上,有人解开裤子随地撒尿,有人去别的营里讨水喝,总要长官往来呵斥,才能整肃一二。
    翟广暗暗皱了眉头,远望陆宁远军,风雪之下看得不甚分明,但乍一看去,似乎还和之前一样,斥候来报,所说也一般无二。
    陡然间,翟广想起景山夜袭陆营,在他营中制造一通混乱后回来对他说的话。今日一看,可不正是么!
    什么样的统帅,竟能让士兵在风雪当中一动不动站上几个时辰,什么样的士兵,竟对这样的军令奉行无疑?
    想到这里,翟广马上又想:不对,中计了。陆宁远分明是有恃无恐,再这么和他拖下去,恐怕要吃大亏!
    可现在贸然主动进攻,风险太大。翟广看着阵前士卒,思索片刻,半晌后眉头一松:既然如此,就将计就计。
    “报!叛军开始骚动了!”
    同翟广一样,陆宁远也在遥遥观望着他、无时无刻不揣摩着他,接到报告神情一凛,问:“如何骚动?”
    “不少人都坐下了,最前面的还有人解开了马鞍,垫在屁股下面,还有受不了,把盔甲解开放在旁边的。”
    因风急雪密,陆宁远看不清楚,闻言打马出阵,竟然是要去叛军阵前亲自查看。
    左右忙把他拦住,“大帅不可!”
    陆宁远只道:“风雪甚急,他们看不清我。”把大红披风解开递给旁人,只着一身盔甲打马出去。
    旁人不敢再拦,又担心去的人多了暴露更快,只有三五个亲兵跟在后面,小心盯着叛军情形。
    陆宁远信马在翟广军阵前转过半圈,最近的时候,离他们已不到一箭之地,如果有人催马上前,不过眨眼便能杀到。
    许多叛军士兵都看见了他,但或是看不清楚,或是不敢相信,最后竟然无一动作。等报告给翟广,翟广命人出营试探时,陆宁远却已经转身回去。
    就这样,他竟然在两军对峙之时,于敌军阵前转过一圈,又安然回来。回来后,他对左右道:“敌军懈怠了。但只有阵前的人如此,恐怕是计,先试一试。”
    韩玉想把披风披回他肩上,陆宁远想了想,拒绝了,让他小心收好,对旁边吩咐几句,传令兵打出旗语,便见一队骑兵如风一般窜了出去。
    这一队只有几百人,忽然冲向翟广侧翼,就见原本还或坐或卧、颇为懈怠的叛军士兵忽然纷纷站起,眨眼的功夫就结好了阵,好像布好口袋,专等他们钻入。这队骑兵却忽地勒转了马头,并未入阵,而是从他们阵前划出道弧线,堪堪掠过,又要回到陆营当中。
    翟广瞧见,便知道陆宁远没有中自己的计,心知再拖下去,士卒战心渐短,有害无益,索性趁此机会发起进攻,于是马上下令,趁这队骑兵回去之前,也派骑兵将其黏住,同时正面向着陆宁远的军阵冲击过去。
    这是不得已的打法,其实刚一交手,胜负就已经分明了。
    漫长的对峙将两军之间本来不算太大的差距给放大了数倍,既是士气上的,也是军纪上的,还是兵甲器械上的和马匹上的——那些放到堤上的马早已收拢回来,重甲骑兵已经装备齐全,此时正在战场外侧蓄势待发。
    对峙了足足四个时辰之久,胜负之分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翟广正面冲击不成,稍稍后退,两翼就被围上,景山杀红了眼,从侧面凿开条路供中军突围,可随后,一排黑色的甲胄在风雪尽头陡然现形,黑压压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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