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舌战三杰
第182章 舌战三杰短暂的错愕之后,白圭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卫王,见卫王只是微笑不语,心头也有了计较。
他笑看着齐政,“齐公子此言,是想说卫王殿下的盛情虚伪,还是想说我等三人的行径是假清高呢?”
听见这话,秦先生不由心头一紧。
齐政这一上来就给人家这样来一下,人家这言语显然有些不客气了,万一这几位气不过直接起身走了咋办?
而且这般态度,人家定然心头有火,想要达成目的又该是何等艰难。
哎,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没能据理力争,劝住这位年轻傲物的齐公子。
听着白圭的话,齐政同样微微一笑,“白大人和二位大人,也觉得如果卫王殿下像起初那般盛情,想要和诸位结交,便是违背本心的虚伪,便是不值得三位看重的品行吗?”
听到这儿,白圭和熊翰、孔真三人都明白过来,齐政这是要和他们论道了。
论的不是什么道法之道,而是为官为人之道。
看着齐政那张过于年轻的面容,三人心头难免生出些荒谬之感。
但如果卫王下江南和回京城那截然不同的面貌和成就,真的都是倚仗的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们又不得不承认,齐政倒也的确有些资格与他们说这些。
白圭决定应战,“齐公子觉得,我等应该如何觉得?”
听见这一句,先前得了齐政讲述的卫王心也悄然提起来了。
他藏在袖中的手悄然捏着,感觉在沙场上对着北渊那些号称马背上长大的敌人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不知道齐政的惊世之才和三寸不烂之舌,能否为他再创奇迹。
齐政微笑,却没直接回答,“听说三位大人皆是翰林出身,在下着实仰慕得紧,想向诸位请教一下历史,不知三位大人,觉得曹刿此人如何?”
白圭三人皆是一愣,没想到齐政会问这样的问题。
三人默默思考着齐政这个问题的用意,但三人的确是谦谦君子,坦坦荡荡,在这样的场合,白圭也没藏掖,直接按照心头所想道:“曹刿此人,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有短视而无远见,乃是鲁国衰弱的主因之一。”
齐政笑着道:“白大人的观点倒和许多人不同,在下愿闻其详。”
白圭缓缓道:“长勺之战,曹刿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之论,率领较弱的鲁军大败齐军,在追击之时,也能冷静观察,最终确定战果,被许多人津津乐道,奉为传奇。但当是时,周礼尚在,两国交兵需尊周礼,其以诡道诈之,方得其胜,并非君子所为。”
“及至两国会盟,其持刀剑挟持齐桓,为鲁国赢得会盟胜利及数座城池,看似又赢一场,却再度败坏周礼。齐桓大怒,管子却言其已自取灭亡,何也?”
“鲁国虽不大,却为周礼执礼之国,周礼为其立身诸国之本,曹刿之所行,虽确有常人难及之聪明创举,但究其成功之根源,在于败坏道德,败坏礼法,便如一人于光天化日之下抽刀抢劫,虽能让人猝不及防,一时得利,但终究损害的是自己的道义和根本。”
“而后续鲁国之结局,便也证明了管子所言,鲁国迅速一蹶不振,再不复为诸侯所重。”
齐政闻言,轻轻鼓掌,“世人皆言白大人为官则良相,治学则醇儒,今日一见果然见解独到,所虑非凡,在下佩服。”
白圭的脸上没有丝毫自傲,平静地看着齐政,“齐公子,那你以为曹刿此人如何呢?”
齐政开口,“在下的观点,和白大人一样,曹刿此人,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目光短浅,虽用兵得其法,但却让鲁国得小利而损根基,加速了鲁国的灭亡。”
听见这话,兵部车驾司郎中熊翰皱眉道:“齐公子这样,是不是有些占便宜了?”
在他们看来,齐政开口问了,白圭答了,而白圭反问,齐政却只是重复对方的言论,说他占便宜都算是熊翰有教养,换个人可能就要说他耍无赖了。
从来没有亲自见过齐政行事的秦先生紧张地看着齐政,不知道他会如何应对。
这要是一个应对不好,可就糟了啊!
他看向卫王,用眼神询问自己用不用帮腔,卫王犹疑一瞬,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齐政笑着开口了,“熊大人所言甚是,如果就是这般,那在下的确占便宜了。这样吧,在下再问一个问题,而后诸位有问题也可以随便问在下。”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白圭,“在下想请问白大人,和二位大人,诸位以为孙武如何?”
孙子?
这还用问?
任职兵部的熊翰轻哼一声,正要开口,话到嘴边,忽地面色一变。
而后扭头看向两位同伴,发现他们的神色也已经悄然凝重起来。
见三人都神色凝重不开口,秦先生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有什么难回答的吗?
孙武这么出名,他的厉害还用说吗?
能被后世以【子】尊称的,说他厉害也没问题啊!
但为什么这三位都不开口呢?
秦先生拧着眉头开始琢磨起来。
如果白圭等人回答说孙子厉害,那是因为善于用兵,那按照这个说法,曹刿为什么就不厉害呢?
曹刿的用兵是诡道,那孙子兵法流传至今,其中计谋不计其数,比之曹刿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些,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好,白圭等人可以说,曹刿之时,还未礼崩乐坏,故而曹刿所行是短视,是败坏了根基;
而孙武之时,天下纷争已起,各国已然摒弃了操守,打出了春秋无义战的氛围,孙武的所行,是对的。
双方同样是以计谋用兵,但评价天差地别,是因为时代背景的不同。
这么说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
那么,齐政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做事情要结合时代背景,这也没问题吧?
那这不就回到了最开始那个问题上了吗?
你白圭恪守规矩不结党,自认为克己复礼,但你不是大儒,而是朝官啊,你有你自己政治诉求和利益,当前的朝堂情况和时代背景,能允许你这么做吗?
楚王和齐王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了,太子都被偶感风寒而死了,你还守着那点可怜的规矩做什么呢?
在周礼尚存的年代,你做曹刿,那就是短视而愚蠢;
但在礼崩乐坏,不择手段的年代,你要恪守不必要的清高和礼节,那你可能就是抱柱的尾生。
或可为一代名儒,却不可为一朝重臣。
在这一刻,秦先生面色悚然,终于明白了齐政的用意,一脸佩服地看向这个年轻人。
而白圭也叹了口气,“齐公子果然大才,在下佩服。”
齐政神色平静,没有半分喜色,只是微微欠身,“白大人谬赞了。”
白圭缓缓道:“不过,齐公子这个观点,在下并不十分赞同。”
他认真地看着齐政,“当今之世,虽有纷争,但君子之品行、君子之德操、君子之朋而不党,并非如周礼一般,为被时代摒弃之物,依旧值得我等坚守。”
一直没开口的孔真也道:“甚至无论何时,我等也不该为了那所谓的胜利和抱负,放弃坚守的东西,变得不择手段。”
熊翰缓缓道:“结党营私,蝇营狗苟,以那样的方式,得来的胜利,还是胜利吗?”
听见这话,秦先生原本眼中升起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齐政的劝说已经足够精彩独到,没想到还是没劝下来,这帮人也太倔了!
卫王也暗叹一声,准备开口,替齐政打个圆场。
没想到,就在这时,齐政却挥退了仅有的几个仆人,让乔三和田七守在门口,然后看着略显错愕的三人,轻声开口了。
“我明白了,原来是昭文太子麾下就是如三位这般,原则太硬,底线太高,操守太好的人多了,无力为殿下护卫,才让堂堂太子殿下,一国储君,竟能偶感风寒而亡,实在是令人扼腕。”
一句话出口,不仅白圭等人,就连卫王的神色都猛然一变。
熊翰猛地一拍案几,“齐政,你过分了!”
白圭和孔真,也双目喷火地看向对面的年轻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