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红枫一现
第160章 红枫一现罗汉堂是一群大和尚练功的地方。
演武场的地面被踩的硬如铁石,自然是寸草不生,四周的大屋房顶也都被打扫的很是干净,没有落叶瓣。
那黑衣青年站在墙头,眼神一扫,不愿意看到处处光头的场景,便将目光放远,眸子里映着远处绿树飞鸟,声音低哑干瘪。
“对你们这些事并不关心的人;无意中被卷进来的人;比和尚更不知死活的人……”
妙空禅师沉声道:“阁下潜入到我罗汉堂要地附近,难道还要说自己是无意间被卷入?”
罗汉堂是僧人精修武艺之地,为防被外人偷学绝技,当然不会选址在南少林建筑群的外围。
这人如果是无意中绕到后山,不可能绕到罗汉堂来,必定是自己刻意躲开了各处把守的僧人,潜入进来的。
“我不关心南少林要干什么,只是来找人,和尚你不必如此防备。”
黑衣青年似要服软,接着一句话,却让大批和尚都面露怒色。
“再说,南少林么,财力尚可,武艺一般,也没有什么值得我觊觎的事物。”
妙空禅师定力不错,这时反而又稳住了心神,仔细打量对方,发现对方剑鞘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枫叶状记号。
“阁下莫非是红云谷中,夏侯山庄的高足?”
妙空禅师露出微笑,“夏侯山庄治家严谨,门风清正,享誉太行,特别是夏侯庄主,与我方丈师兄之间,颇有交情。”
“他对我南少林典籍之丰,也毫不吝惜溢美之词,上回他家大公子成婚,我南少林还送上一株红珊瑚树为贺礼,未曾失了交情。”
“看阁下武艺非凡,不知道是大公子夏侯重山,还是二公子夏侯飞山?”
老和尚这番话,绵里藏针,搬出两派渊源,把红云谷名望最高的夏侯庄主,与南少林的妙字辈和尚牵连起来。
只要是夏侯山庄的门人,再来面对妙字辈的和尚,难免弱了声势。
黑衣青年听完这一番话,果然也脸色数变。
“那老东西惯会虚情假意!”
他忽而发怒,两颊泛起几分潮红,“好叫你们知道,就是老头子本人从南少林回去之后,对我和大哥点评说。”
“南少林和尚用功刻苦,可惜武学传承上多是平庸之物,拼死再练几代人,也练不出绝顶高手!”
妙空禅师脸色一黑。
楚天舒嘴角微微翘起,似绷非绷。
听这话意,此人多半就是那夏侯家的二公子了。
这小子坑爹啊,他爹苦苦经营的江湖交情,被他这一句话,就加了个心结。
“原来是江湖上号称火焰神鹰的夏侯家二公子。”
妙空禅师双掌合十,闷声闷气的说道,“听说你出道第一战,就斩杀了臭名昭著的采大盗,千里闻香白蝴蝶。”
“之后数年之内,在太行山周边捕凶缉盗,于民间享有盛赞,乃至上达天听,连皇帝亦动念,想招你入六扇门任职,因被朝臣劝阻三回,这才作罢。”
“谁知见面不如闻名,二公子居然是个乱闯寺门,口无遮拦之人。”
夏侯飞山坦然道:“是啊,子不教父之过,都怪夏侯家家教不严,出了我这种败类,你们应该狠狠问罪那个老东西。”
他目光转向楚天舒,“还有你,你要是不准备杀我,我就走人了。”
楚天舒轻笑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你们不想被人知道,南少林藏着这么一个大高手,偏偏被我无意中撞破此事,听到了几句话。”
夏侯飞山淡然道,“江湖上能成大事,掌权柄的,向来心狠,你这个年纪就能掌控南少林,可见城府之深,如果为此要把我灭口,也算正常。”
楚天舒随和道:“偏生我心慈手软,不是那种狠辣人物,再说你刚才语气高傲,现在却好像对自己没什么信心,觉得我们一定能杀你?”
夏侯飞山很诚实:“你带来的威胁感挺高,加上他们从旁协助,我脱身的把握不大。”
“那这样吧。”
楚天舒站起身来,“和尚们都不动手,只凭我一个人。”
“假如我能拿下你,你要回答我三个问题,还要给我打工。”
夏侯飞山道:“打工?”
“你出道就在杀盗匪,那加入我们这边,一起去杀倭寇,也算专业对口吧。”
楚天舒思索着,补充道,“不用你一直打工,你要是能在倭寇中,杀满三个像妙空这样的高手,或者能够杀满一千个真倭,我们的约定就算到期。”
夏侯飞山大致听懂他的意思,更听出他语气中,那种笃定的胜算。
“你这人,才是真的高傲。”
夏侯飞山面上那几分愤愤的红意褪去,变回最初的苍白、沉静。
“好,我答应了。”
话音未落,他身影突兀倒退,飘空而起。
那样的姿态,仿佛是被大海天风猛然吹起的一片叶子。
妙空禅师的轻功,已经练到踏水只有微波,踏雪也能在连走三四十丈时,不留足迹。
但超出三四十丈,这和尚就难免要有换气之时,下脚沉重的时候。
而夏侯飞山的轻功,恐怕是到了真正“踏雪无痕”之境,连走好几里地,都不会留下足印。
难怪之前,他都潜入到了罗汉堂附近,妙空禅师还没有察觉出异样。
呼!!
妙空禅师刚仰头看见这一幕,就觉得身边气流一动,扯直了自己的衣袖。
楚天舒的身影,已经从他身边消失,一脚跺在墙头。
那一面长墙,中间有门板宽的那么一段,突然垮了下来。
组成这一段墙体的青砖,被楚天舒一脚踩过之后,全都碎得如蚕豆大小,流泻成堆。
楚天舒已经拔空而去,不但比夏侯飞山更快,甚至比夏侯飞山更高。
他那一脚踩下去,简直就是要踏在夏侯飞山的脑袋上。
夏侯飞山号称神鹰,原本就以轻功著称,也擅长在空中迎敌。
可楚天舒这种风格的“轻功”,夏侯从来没见过。
一脚跺坏墙体,一步破空踏下。
夏侯飞山本该向前拔出的长剑,一时来不及完全出鞘,握鞘的左手也跟着抬起。
双手横剑,挡那一踏。
嘭!!!
两道身影一触即分。
夏侯坠向地面,楚天舒飞跃向前,落在了屋顶。
演武场这面高墙,墙体的另一边,就是和尚们平时住宿的地方,是一个大院落。
院内地面都是青石板铺成,三面都是高脊大屋。
楚天舒就是飞跃了整个院子,落在对面屋顶上。
夏侯飞山则坠于青石板地,腰背一弯,双足沉陷,在石板上留下几道裂痕。
演武场的和尚们,全都屏息凝神,透过墙体的缺口,注视这一战。
夏侯飞山没有直起身子,只飞快调整了一下方向,把头仰起,盯住楚天舒。
他的剑已经出鞘一小半,这时突然彻底入鞘,再向外一拔。
噌——
这一送一拔之间,似在剑上积聚了澎湃的热力。
长剑出鞘的时候,焕发出一道红得发亮,红得发艳的色彩。
红云谷中,夏侯山庄,号称武林四大世家之一,以剑法闻名,流传的剑法种类颇多。
在最近百年来说,他们家族中最出名的,就是一把“藕断丝连千蛇剑”。
这把剑是一件奇门兵器,剑身由千百个碎片嵌合而成。
只用一根银丝,曲折相连,贯穿首尾。
出剑的时候,只要银丝一松,就是千百个碎片,同时迸射伤人,如同长蛇扫尾,破空斩切。
配合上夏侯家独门剑法,宛如千蛇乱闪,凌厉无匹,剑招的聚散曲直,莫不如意。
夏侯飞山出道之时,手上拿的就是这把剑。
但他今天用的,并不是什么奇门兵器,而是一把很正常的三尺铁剑。
只听长剑出鞘时,那一声短促又流利至极的轻吟。
就知道这把剑,必然没有什么裂缝机关在其中。
可是,夏侯飞山拔出这把剑的时候,绽放出来的奇特场景,远比机关蛇剑更惊人。
他的剑鞘里面,像是藏了成百上千片火红的枫树叶子。
就在他拔剑的刹那,所有的枫树叶片,都朝天地之间喷洒出去。
满院红枫乱舞。
清风一时燥热。
这样的美景,如梦似幻,不少僧人忍不住掐了一把自己的脸。
他们想不通,哪里来的这些枫叶。
三面大屋的屋檐前方,都垂下一条铁链,挂着一口小钟。
每日清晨,大僧都会敲响这口小钟,唤醒众沙弥。
枫叶飞舞时,有几片触及铁链,链子竟被轻易切断,视若无物。
钟身坠地,哐哐乱响。
妙空脸上一惊,忽然明白,这才是红云谷剑法的真髓。
夏侯家历代以来,少有人能把剑法练到这一步,才不得不依靠奇门兵器。
千蛇剑乃是实体,中间又有一条银线,纵然千百碎片齐出,只要被击中几片,还是会牵连到整柄剑上。
倘若能够把剑气幻化成枫叶,凌空飘舞,自行聚散。
这样的剑招,远比千蛇剑更难提防。
夏侯飞山不够沉稳,可他的剑法造诣,只怕已经胜过他的父亲,初涉绝顶高手的门槛。
火红的叶片,像真正的树叶一样飞向屋顶。
每片叶子的轨迹,都不尽相同,仿佛纯任自然,又难以预测。
楚天舒清楚地看到,有些叶子在飞过来的过程中,忽然重迭,化为一体,有些叶子在飞来时,突然分裂。
夏侯飞山不可能把剑气分散成这么多道,那样的剑气太弱了。
但以楚天舒的洞察之能,一时间,竟然也无法从这些变化无穷的叶片中,分出哪个方位的是真,哪个方位的是假。
因为剑气本身,也是没有实体的,这可比分辨实体和幻影难得多。
“好!”
楚天舒的身体,赫然往下一坠。
他的内力下沉,在屋顶上压出一个洞来,急坠而下。
人还在半空,他就对着大门,连拍三掌。
僧人的卧房,布置非常简洁,就是大通铺,枕头和被子。
门窗也很简朴,原色的木门,大门上半部分,是井字型的窗格,糊了一层发黄的纱布。
三个青色掌印破空而至,精纯的内力,像云雾般融在门上。
也只有楚天舒,品质如此纯净的内力,才能在以掌印形态隔空打出后,又转变成一种加持,灌注在实物之内。
就在这时,一把长剑贯穿大门,杀了进来。
夏侯飞山虽然看到楚天舒坠入屋内,却能够感受到,他还在锁定自己,倘若从别处逃走,必被截击。
只有趁这一刻,破掉楚天舒的从容姿态,逼得对方没有余裕,自己才能脱身。
持剑的人,撞碎门板的那一刻,双眉锋利,眸如点漆。
那些不稳定的情绪,年轻人的稚气,都转化为一种剑道神意,灼热,锐利。
可是,僧房大门四分五裂的时候,他的脚步也滞了一下。
刚才那种感觉,不像是一剑直指,撞碎了木门,倒像是撞碎一层厚重的钢板。
楚天舒的身影,就在这时触到了地,一步骤然靠近,双掌交错。
长剑当即折断!
夏侯飞山急忙变招,手腕又被从下而上的锤了一下,断剑脱手,穿透屋顶,不知所踪。
两条身影从房间里闯了出来,穿过整个院子,闯到练武场去。
和尚们急忙闪避。
只见红枫飞扬,还追随着那两道身影,杀到练武场来,却在半空中逐渐透明,消失不见。
嘭!!
楚天舒右掌突闪,按在夏侯肩头,让他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
夏侯飞山晃了晃,两条手臂垂落,止不住的颤抖,脸上满是气血翻腾,那种不正常的红晕。
他仰头看向楚天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嘴角溢出一股血迹。
“你还没有领悟神意,竟然……这么强!”
夏侯飞山呛咳一声,嘶哑道,“你赢了。”
“承认就行。”
楚天舒笑着抓起他右手,抹了一下他的血迹,“正好画个押。”
旁边石桌上许多纸张。
楚天舒把夏侯飞山的右手往上一按,留了个手印。
夏侯飞山嘴角微动,脊背逐渐弯下来,一副随便的姿态。
楚天舒松开他的手,拿起那张纸,屈指弹了弹边角处,心情愉悦。
送上门来的打工仔呀。
夏侯飞山见状,更不禁眼神涣散,扭头面向远处山林。
“你伤得又不重,何必露出这幅神情?”
楚天舒说道,“现在就回答我的问题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