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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311惊破霓裳羽衣曲

    第302章 311惊破霓裳羽衣曲
    东都雒阳北方,滑县,白马驛。
    巨大的艨艟在码头边依次排开,从上往下俯视,密密麻麻的小人在其间穿梭往返。
    朱友贞站在码头的一角,隨手叫停一队正在搬运的军士,在对方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徒手捏碎了箱子上的铁索,一把掀开。
    金银珠宝的光泽,顿时映射在眾人的脸上,身后的几个亲卫顿时流露出贪婪之色。
    朱友贞注意到这一点,不等对方开口討要,直接抓了一把,扔在几人怀中,后者顿时千恩万谢,那些负责押送的士兵则流露出羡慕嫉妒的神色。
    梁王军中,一向是强者上,庸者下。
    规矩很简单,打胜仗,娇妻美妾;打败仗,军棍马鞭。
    除此之外,杀良冒功、劫掠屠杀,一概不管。
    只要你能打,对梁王够忠诚,那就没有半点问题。
    所以,这几个士兵对於朱友贞破坏规矩的行为並没有什么不满,只恨受赏的人不是自己。
    但是,享受著下属的连天马屁,朱友贞却並没有露出什么笑容,反而是看著码头边的战船锁紧了眉头。
    难道父王真的要撤?
    好不容易打到了东都,距离推翻小皇帝,坐上那把龙椅,只有一步之遥。
    在这种时候,捲起金银財货撤退?
    和天下至尊的宝座比起来,这些黄白之物算个屁!
    “不对,父王绝不可能撤退,更不会怕了高駢那老匹夫。”
    朱友贞转身出了码头,策马狂奔,转眼来到军营,直直便闯到某处营帐中:
    “葛太傅!父王他大哥怎么在这。”
    看见帐篷里的另外一人,朱友贞的神情立刻冷了下来。
    葛从周跟隨朱全忠多年,在后者封王后,便隨之晋位节度使、检校太傅,军中大都尊称为葛太傅。
    而能被朱友贞称为大哥的,自然只有梁王世子,朱友珪。
    “我做什么,还用得著向你匯报吗?老二,你是越发没有上下尊卑了,忘了上次在西京,是谁帮你擦屁股?”
    朱友珪针锋相对,此话一出,朱友贞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不同於朱友珪在梁王起家前就已经出生,后者却是在朱全忠招安闯出声势之后才降世。
    两者的成长环境,天差地別。虽是庶子,朱友贞从小到大,却是没有吃过大亏——除了遇到李存孝那一回。
    那一次断臂之耻!
    眼看二人气氛再度变得紧张,葛从周无奈打断:
    “两位公子都是来询问大王接下来的决策,可对?”
    剑拔弩张的氛围消散一空,朱友贞看著视为仇人的大哥,心中一惊。
    朱友珪竟然也不知道?
    “眼线来报,说高駢与楼观道、青龙寺联手,三位大宗师,领兵三万,奔赴我军所在。”
    “若以纸面实力论,我们这边只有父王和明尊;宗师一层,杨將军也在夏阳和白水防备李翼圣,加上葛將军和三位法王,四位宗师,只怕也难以与京师三家抗衡。”
    “兵马数量我们倒是占优,但真打起来,能结阵的精锐其实不如神策军多。”
    朱友珪越是这么算下来,越是显得己方胜算渺茫。
    可是,他却和自己瞧不上的庶出弟弟抱著同一个想法:
    “但越是如此,父王就越不可能撤军。”
    “因为父王好赌。”
    注意到两人灼灼的目光,葛从周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朱全忠。
    对方也是这样,贪婪,又大胆,计划著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却又一步步將其实现。
    他还没来得及感慨,瞳孔忽然一缩,狞恶的鬼子母法相已经拔地而起,將措手不及的两兄弟护在其中——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隨著席捲大地的狂飆,顷刻炸裂、扩散、爆发!
    成千上万的营帐被裹挟著吹上云霄,又在强悍的真元之下化为齏粉。
    朱家兄弟骇然仰望,只见高天之上,赫然多出了一轮大日,一时间二日当空,分不清哪一尊才是真的。
    直到一个杀意森然的声音响彻白马驛:
    “朱贼,此时不授首,更待何时?”
    话语间,天上的某一轮大日震动,射下千道烈焰流星,把整个白马驛都笼罩其中。
    恐怖的高温,甚至离地面还有百米,弱一些的士兵就已经皮肉焦化,惨叫连连。
    但这景象並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因为营地之中,赫然有一只满月般的巨手伸出,將漫天流火一把挥散。
    “中书令果然来了。”
    接连炸开的流星也还是引发了膨胀的热流,驱散了笼罩在此处的重云,露出军营上空的巨大法相。
    身色如满月,首戴五如来冠,垂纱毅天衣,瓔珞严身,光明普照,酷似密宗教主大日如来,却又似是而非。
    法相的中央,中年男人酱红色面庞,三角眼,頜下虎鬚茂密,正是朱全忠。
    他的声线冷酷,霸道,唯独没有慌乱和不知所措。
    “我不来,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难道会自戕以谢天下?”
    碧空中大日收敛光芒,露出金羽赤焰的金翅大鹏法相,核心处正是一身戎装的高駢。
    自从斥候处得知了梁王军队的下落,他不愿给对方分而破之的机会,立刻聚拢兵力,堂堂正正地压了过来。
    古怪的是,一波突袭之下,对方的反应太过镇定,叫他心中升起几分疑虑。
    难道此人还有后手?
    天下的大宗师,屈指可数。除去在场的这些人,以及作为梁王死敌的晋王。中原也就只剩下麻姑山和茅山两家,还有大宗师坐镇。
    但是此次出征之前,他就已经去信两家,得到了不会出手的承诺。
    朱全忠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凭这些乌合之眾吗?还是那万余落雁军?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多招都是无用——两位,动手!”
    话音未落,一轮太极阴阳鱼法相和一尊环绕著曼荼罗坛城的如来法相衝天而起,与金翅大鹏呈三足鼎立之势。
    黑白二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好似接连天地的幕布,將白马驛整个地块同周边切割开来。
    有的士兵嚇破了胆,竟然骑马去衝击那幕布,结果撞上去的瞬间,身体便好似落入火炉一样,灰飞烟灭,一点渣滓都没有留下来!
    “果然是两仪幡。看来情报是真的,太清宫也好,毗卢遮那法螺也好,都带不出西京,若是如此.”
    眼看就要被人包了饺子,朱全忠脸上却不见半点慌乱,反而露出几分诡秘的笑意。
    信手一拋,华丽的织金袋子迎风见长,转眼如吞食天地的妖魔,將虚空中的黑白旗幡逼出显形。
    “有灵宝又如何,负隅顽抗罢了。”
    高駢口中轻敌,暗自却是和严道通与真敬加大了输出。
    如此一逼,果然见似佛而非佛的明尊法相衝天而起,其与朱全忠合力催动后天袋,勉强延缓了合围白马驛的速度。
    在这过程中,神策军已经在王昭范的带领下冲入营地,雷公电母、风伯雨师、夜叉神怪.各类神魔乱中有序,隱隱组成一方神庭。
    所到之处,好似热刀切黄油,血肉横飞,这就是神策军独有的道兵军阵之利。
    可朱全忠见到这一幕,非但不怒,反而笑得越发大声:
    “好好好!今日不但能除一大敌,更能得一支强军,正是喜事临门!”
    父王难道疯了吗?
    朱友贞和朱友珪兄弟见得眼前一幕幕,脑子都已经转不过来,
    可是一旁的葛从周,却仍旧不见慌乱,甚至同样露出了笑容。
    似乎是约好了一样,码头边的艨艟巨舰忽然整齐的裂开。
    水浪滔天,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一片猩红的光芒,好似黑夜中漫山遍野的红烛,次第睁开了眼睛。
    这些战船竟然没有装金银珠宝,而是塞满了癲狂嗜血的人魔!
    “你竟然真的用活人来炼魔军?畜生东西,该死!”
    严道通震怒之下,两仪幡合拢的速度越发快了,眼看就要赶在魔军进入之前闭合。
    但就在此时,伴隨著一道陌生的强大气息绽开,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有喜,有惊,有惧,但都共同映衬著邪异的法相升起:
    双身,八面、十六手、四腿;每个头都戴著惨白的骷髏冠,脑后红色的火焰好似功德轮,映衬出地狱的血湖。
    而在这靛蓝的面庞之上,邪异的金刚露齿大笑,唇肉猩红,腰胯间的头颅,与四足践踏的哀嚎人形共同诉说著生死之间的恐怖。
    大自在天之子,欢喜金刚。
    而拥有这一法相的人,只有北漠乞答的领袖。
    “耶律亿!!!!!!”
    高駢怒髮衝冠,眼睁睁看著对方和朱全忠等人合力將两仪幡撑开一角,放那乌云蝗虫般的魔军入內,隨即主动催动后天袋。
    两件灵宝纠缠碰撞,加速了对这一方天地的闭锁。
    在彻底分出胜负之前,哪一方都出不去了。
    高駢此时反而冷静下来,冰冷的神情下,是火山一般即將喷薄而出的杀机。
    “中原传承数千年,不曾有胡虏主宰天下。就算藉此成功篡国,也会被千夫所指。”
    “勾结塞外蛮族,这就是你的破局之法?朱全忠,我真是高看你了。”
    “成王败寇而已,什么胡虏国族,重要吗?”
    朱全忠冷笑,不以为然。
    “待夺了天下,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在夺取天下之前,梁王还是先遵守和我的承诺吧。”
    欢喜金刚声震百里,隱见其中一个髡髮扎髮辫的高大男人,其面目与中原十六道之人有所不同。
    “自然”,朱全忠话音刚落,葛从周便飞身而起。
    方才两仪幡封锁白马驛时,他却是不知何时带著朱家兄弟溜了出来,此时却成了战场上仅剩的可以自由活动的宗师。
    看了一眼天幕封锁中,正和长孙炽等宗师交手的明教法王们,葛从周便將精力转移到身侧,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草原打扮的女子身上。
    其身后还有两个穿著红衣的番僧,气息晦暗难明,让他眼中闪过忌惮。
    “月理朵王妃,久仰。楼观道附近有我留下的分身,现在,我们就可以过去。”
    “用中原的说法,这叫趁虚而入。”
    “葛太傅,我並非目不识丁的蛮夷。”
    被称为月理朵的女子似是不满,隨即却露出狡黠笑容。
    “不过,我喜欢趁虚而入。”
    言罢,身后草原骑兵马蹄轰隆,呼號著,跟隨两者所化的遁光远去。
    只留下身后两仪幡和后天袋纠缠所化的天幕,还有其中碰撞轰鸣的法相,以及廝杀声冲霄而起的修罗杀场。
    “秦门主,我巡逻的这段时辰,並无异样发生。”
    两仪峰下校场中,不知何时扎起了几座营帐,儘管夜深,但四周熊熊燃烧的火把,还有营帐中的鯨油灯,却把此处照得亮如白昼。
    “好,辛苦了。思行在你麾下,没有拖后腿吧?”
    白虎门门主秦理是个面容刚硬的男子,透著庚金杀伐之气,或许正是因为所修功法的缘故。
    “门主此言重了些,秦师兄也是多年真传.”
    李存孝道袍下青鸞甲光芒闪烁,闻言正要开解几句,就被对方止住。
    “正是多年真传,却没有勇气踏出玄关那一步,白费了他的天赋。”
    “倒是你,年纪虽轻,自有股一往无前、勇猛精进的气概。”
    “能收你为徒,也真是太乙的幸运。”
    秦理一番倒反天罡的话叫人直流冷汗,所幸他也没多谈。
    “巡逻完便去歇息吧。虽然要警惕朱贼偷袭,但也不用过度紧绷。”
    “这一战,优势终究在我们这边。”
    李存孝本来都打算回去陪新婚妻子了,闻言反而顿住了脚步,悄然传音道:
    “秦门主,掌教师伯去了两天,可有消息传来?”
    “没有。”
    秦理直接说了出来。
    “灵宝出手,必然会混淆天地,封锁一方。別说能千里传音的宝物少,就算有,也只有等分出了胜负才有用。”
    “弟子明白。”
    李存孝有些失望,却也无法。
    这一战的结果,影响实在太大,就算是他,也很难不多想。
    这几日练功炼丹,想要集中精神都比往日难些。
    “既然如此,秦门主再用这照骨镜看一看山门吧。朱贼狡诈,说不定会有发现。”
    青铜古镜自泥丸神宫飞出,秦理一边接过,一边也不由得惊奇。
    太乙真人闭关之前,特意將照骨镜留给了李存孝。
    严道通一走,宗门戒严,后者为了安全起见,便主动提出让秦理这位宗师定时用照骨镜检查宗门附近的异动。
    因为神兵有主,所以只能是以李存孝这同出一源的真元来使用照骨镜,秦理在一旁以元神借势窥探。
    而这消耗,自然是不小,本来秦理都以为李存孝一天一次就是极限了,谁曾想却是每隔四个时辰巡逻交接时,都要来上一次。
    “虽说你修炼功法与太乙皆是青龙一脉,但能以玄关境界的真元,支持宗师使用.这么雄厚的根基,怕是天运也比不过你。”
    讚嘆之余,照骨镜在二人合力下升上两仪峰顶端,隨后放大如磨盘,探照灯一般的光束飞出,一寸寸划过山门。
    本以为这次也会像之前一般无功而返,然而当镜光来到山门外一里之地,秦理忽然变了脸色:
    “谁?!!”
    “居然发现了”,黑暗中,扭曲的影子在镜光下无所遁形,最终化作一个眼白极多,黑瞳如针尖的男人。
    正是葛从周。
    在被发现的剎那,对方便朝著东边飞速逃遁。
    噌!!!
    秦理麵皮绷紧,一声冷哼,呼出的庚金气息化作飞剑,瞬间飞出一里。
    剑痕好似天空的裂纹,四象峰脚下的树林都都切出一条笔直的空白。
    葛从周躲闪不及,瞬间尸首分离。
    只是在倒下之前,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就这么死了?是分身吧。”
    李存孝被这一手飞剑震慑住,但秦理却没有回答他,脸色越发严肃。
    寂静中,大地似乎在震颤。
    东方传来隆隆的马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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