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南边的消息
第207章 南边的消息圜丘郊祀是涉及皇家威仪、国家体面的大事,其礼仪之繁复如星辰瀚海,扈驾隨从更是丝毫马虎不得。
关於祭祀的典仪规程、卤簿各部的组成与人马数目、沿路途经的路线安排、各色仪仗器物的检修齐备……诸般细节,千头万绪,实在令人头疼。
去年郊祀时,世宗柴荣詔令检阅禁军,以观整顿过后的成果。
当时李奕只负责受阅部队的调度,仅仅如此就让他忙得晕头转向。
更別说今年他还被委任为“权判卤簿使”,整个祭祀的操办、安排,都需要他协助太常寺。
李奕忍不住腹誹:皇帝还真看得起自己,才刚卸任“权点检殿前司”,就又给安排了一个“权判卤簿使”。
这不就是典型的“好用的人一直用,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吗?
李奕寧愿上战场和人玩命,也不想去接手这种事……办好了那叫分內应尽之责,可若稍有紕漏却免不了挨训。
但奈何差事落在了他的身上,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得去办。
李奕重重嘆了口气,將那份太常寺列出的冗长清单摊开,只翻看几页便让他有种想骂娘的衝动——他娘的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拿来给我过目是吧?
你们太常寺的人是干什么吃的?这些事难道劳资还能比你们更懂?
但转念一想,李奕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攻伐南唐的战事受挫,让皇帝的心情很不好。
皇帝举行这次的郊祀,不只是要祈天祷地,更要藉此昭示南征的决心。
在这种情况下,大伙儿全都提心弔胆、谨言慎行,唯恐稍有不慎便触怒天威。
太常寺的官吏们自然也不例外,办起事来也就难免会瞻前顾后。
恰好身为皇帝妹夫的李奕,被遣派来协助郊祀的事宜。
把章程都拿来给他过目一遍,或许是想让他帮著分担压力,同时也多了一些转圜的余地。
李奕之所以会有此猜测,也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在这等礼仪典章方面,跟那些太常寺的赞礼、博士相比,自己就是十足的门外汉。
难道还真指望他李奕能帮著查漏补缺?
当然了,太常寺的官吏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对於李奕来说其实也无所谓。
反正他只是协助太常寺办差,他一个武將又不懂什么郊庙礼乐,只要负责好车驾、侍卫、仪仗器具之事即可,这也是他“权判卤簿使”的职责范围。
至於祭祀礼仪等方面的诸多安排……拿来给我看我就看,但我这外行人也指导不了你们內行人。到时若有哪处让皇帝不顺心了,那自然也別想著让我一起“背锅”。
就在李奕翻看册籍之时,一名胥吏来到门外稟报:“李都使,太常寺遣人送来了玉輅及仪卫旌旗所鐫新擬的夔龙纹样。”
李奕揉了揉眉头,开口道:“拿进来吧……”
……
接下来的数日,圜丘郊祀的准备工作,在按部就班地稳步推进著。
一封封军令文书穿梭於汴京各门与京畿卫戍营区,调集兵马、催督仪仗器物。
李奕每日在皇城衙署、军营驻地之间往返,手头的其他事情都暂时放下了,一心埋首於郊祀之事。
由於满打满算只有六天时间,各方面的安排都赶得很,李奕索性吃住在衙署內,一连几日都没有回过家。
好在后周建国以来,举行过数次郊祀,具体的流程有例可依。
李奕的重点放在了人员隨从和车驾器物上。
此次郊祀依唐制採用大驾卤簿,光是骑兵就要动用八千人,外加四千人的步卒,总共有一万二千人。
其中又分为警戒人员、引驾骑兵、护卫军士和持械仪卫。
而车驾以玉輅为主车,配备金輅、象輅、革輅、木輅等四輅。
器物则是幡、幢、节、鉞等礼器,太常旗、青龙白虎旗等旗帜,以及班剑、仪刀等仪仗兵器。
除此之外,还有关于禁军驻蹕点、仪仗布列区、百官肃立处以及至关重要的御道清蹕路线。
虽然这些不全是李奕一个人的任务,但却少不了要他去从中协调,千头万绪的事情著实让人身心俱疲。
哪怕是打一场硬仗也没让他觉得这么累。
……就这样,时间在紧锣密鼓的忙碌中悄然流逝。
弹指已是腊月末,距离圜丘郊祀大典,只剩下一日一夜的光景,所有环节都已被绷紧到极限。
殿前司衙署的值房內,李奕端坐於桌案前,又將卤簿行进图细细推敲一遍,再次確认了没什么疏漏之后。
他身体微仰靠在锦垫上,轻轻的吁出一口长气,紧绷的神经终於稍稍鬆弛。
片刻之后,官房的门被人敲响,传来赵普的声音:“节帅……”
“进来。”李奕倾身向前,端正了坐姿。
赵普应声而入,脸上带著几分倦色,眼角下微微隆起发青,乍看之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事实上,在李奕被委以“权判卤簿使”后,赵普和楚昭辅、王仁赡便被喊来帮忙。
作为李奕的幕僚,为主帅分忧、奔走操持,自然是天经地义。
李奕存著歷练赵普等人的心思,顺便也可以帮自己分担压力,他便將那些不太重要、却很琐碎的事务,全都交给他们去协调处理。
这也使得三人忙的脚不沾地,就连睡觉的时间都被挤占大半,所以赵普现在才会这副疲惫的模样。
赵普快步走到案前,拱手行礼,动作依旧一丝不苟,但那强打的精神却掩不住眉宇间深深的倦怠。
李奕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並未言语,只眼神微动示意他讲。
赵普道:“节帅,方才属下去枢密院送卤簿名册,得知今日从南边送来两份加急奏报。属下一时好奇,便跟枢密院的人攀谈了几句,据说是呈递而来的军情。但具体內容是什么,那些胥吏也並不清楚。”
说著,他话音稍顿,压低了几分声音,“听闻奏报送来后,魏枢使和几位相公近臣,便被內侍召去了官家寢殿……属下觉得或许是很紧要的事,便立马过来稟告节帅。”
李奕闻言,眉头微微蹙起,一时沉默不语。
最近几天他一直忙於郊祀的事,倒是没太关注外界的信息,而且他身为武將军职,各地的公文奏报也无需他过问。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从南边送来奏报,而且还是一次两份……那很有可能是跟南唐有关。
李奕心道:难道是李重进出了什么岔子?又或者南唐腾出手开始反攻了?
他思虑片刻,抬眼见到赵普依旧恭敬地立在原地。
“则平有心了。”李奕终於开口。自从將赵普收为幕僚,李奕便常以字称呼他,以表示对其亲近之意。
赵普忙道:“为节帅探听情事,乃属下分內之责。”
李奕微微頷首,目光扫过赵普那张强撑精神的脸,开口道:“郊祀诸事,业已底定。你连日奔波辛苦,暂且先回去歇息,养足精神。”
“多谢节帅体恤,属下遵命!”赵普深施一礼:“节帅也请保重贵体,切莫过於劳神。”
说罢,他便转身退出值房,轻手带上了门扉。
李奕目送赵普离开,门关上的瞬间,值房里只剩下他一人,案头的烛火噼啪爆开,將他的身形投在墙壁上,摇摆不定。
李奕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道缝隙,腊月凛冽的寒气,便猛地就灌了进来。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任由那寒意侵入四肢百骸。说来也怪,连日来的疲惫,似乎被这寒气冲淡了些。
然而,望著太阳一点点的爬高,李奕的心思又转到赵普那些话上去了。
他不禁暗自猜测:南边送来的奏报,到底说的什么事?
揣著这个疑问,李奕继续忙著手头的事,同时一边等待新的消息。
直至日影西斜,他这才终於得知南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