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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御前献策

    第201章 御前献策
    大雪虽已停歇,但覆盖大地的冰霜和刺骨的寒意,仿佛是要将整个淮河一带冻结。
    十二月初,周国皇帝的车驾,从寿州城下出发,然后渡过下蔡南岸,沿着淮水向东巡视至涡口。
    即使范质、王溥等数位大臣在御前泣谏,皇后也从颍州遣人来规劝皇帝暂时罢兵。
    但柴荣迟迟没有下定决心班师,他胸中的不甘如同岩浆,灼烧着他的每一寸意志。
    数月来的势如破竹,大量土地收入囊中,饮马长江、威压金陵的机会近在眼前……难道这一切都要付诸东流、前功尽弃吗?
    所以柴荣要亲自巡视淮水一线,看看各部军队的实际情况。
    然而,巡视途中,所见所闻,触目惊心——
    冻得瑟瑟发抖的士卒们,裹着能寻到的一切破布、茅草御寒,许多人面颊与手脚都冻得乌紫肿胀,甚至溃烂。
    粮草辎重车辆深陷泥泞,动弹不得,后运断绝,漫长的补给线难以为继。
    一时间,炭薪奇缺、灶冷烟稀。士卒们只能围着微弱的火堆取暖,或蜷缩在冰冷的帐篷里,靠彼此的体温勉强苟延。
    大伙儿不再有初征时的锐气,只剩下疲惫、麻木和无尽的绝望。
    至此,残酷的现实彻底扑灭了柴荣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哪怕他再不甘心,也知道战事该告一段落了,目前再打下去实在不明智,只能依宰相大臣们所说,暂且等待明年开春再议。
    站在帐前的柴荣,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无声地吸了一口气,那吸入肺腑的冰寒空气,让他的头脑不得不冷静下来。
    再睁开眼时,不甘仍在眸底跳跃,但最终还是被一种无奈的清醒所覆盖。
    “暂时罢兵”这几个字,对他来说是如此沉重,却又是必须做出的抉择。
    柴荣思虑再三过后,认为目前唯有收缩战线,死扼淮水要隘,方才是稳妥之举。
    但一定要困死寿州这座孤城,绝不能给南唐援救的机会。
    而趁此冰雪封冻之机,更要整军修武,于汴京督造战船,精练水师,补上这块致命的短板。
    一切,只能待来年春暖开,冰雪消融,再图一决雌雄了。
    柴荣在心中安慰自己:这暂时的退却,是为了积蓄力量,不日必将卷土重来!
    ……就这样,在涡口停驻一夜。
    皇帝最终下达了诏令:命行光州刺史何超领兵驻守光州。殿前步军都指挥使史彦超从庐州城下撤军退守盛唐。
    铁骑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行舒州刺史潘美二人率军从蕲州和舒州回师正阳。
    再命徐州节度使武行德,率本部人马移驻定远,以防备伪唐皇甫晖所部敌军。
    以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李继勋部驻守涂山以西,虎捷左厢都指挥使赵晁部驻守涡口。
    又改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进,为庐、寿等州都招讨使,节制前线各部兵马。同时领禁军精锐五千人、及民夫丁壮两万余,围困住寿春城。
    而殿前马步军都指挥使张永德,向皇帝请命留在淮南,柴荣便命其为庐、寿等州副招讨使,让他率军屯守在颖上,以随时策应李重进。
    次日一早。
    皇帝的御驾离开涡口,然后又转道颖上,准备沿着颖水北归开封。
    殿前诸班直护卫皇帝及文武大臣先行。
    而禁军主力由于需要集结调度,因此便耽搁了好几天才开拔,大军浩浩荡荡的班师回京。
    经过颍州的时候,柴荣逗留了一夜,然后带上皇后符氏,一路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
    显德二年的岁末寒冬,开封迎来了一场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才停歇。
    但铅灰色的天幕依旧笼罩着这座北方的国都,残存的积雪在街道角落处堆砌成肮脏的冰坨。
    呼啸的寒风卷起细碎的雪沫,打在人的脸上,隐隐生疼。
    东京城南边的十里外,此刻气氛肃穆而凝重。
    留守东京的最高权力核心——宣徽南院使、东京留守向训,左散骑常侍、东京副留守王朴,权点检侍卫司、京城内外都巡检韩通,以及权点检殿前司、京城内外副巡检李奕。
    四人率领着留守东京的五品以上文武朝臣,已在寒风中肃立等候多时。
    李奕身着一袭紫色官袍,腰悬饰金鱼袋,正站在诸文武大臣之前,身位稍稍落后于向训和王朴。
    冰冷的空气吸入鼻腔,带着一股沁人肺腑的寒意。
    但他挺拔的身姿却在风中岿然不动,目光穿透翻飞的雪屑尘土,紧紧锁向南方官道的尽头。
    “来了!”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视野尽头,先是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蠕动的黑线,很快便清晰起来。
    那是如长龙般蜿蜒归来的禁军仪仗,旌旗猎猎,兵刃在阴沉的天空下闪烁着冷光。
    队伍的最前方,是巨大的黄罗伞盖,虽隔得尚远,但那代表的帝王威严已扑面而来。
    马蹄踏在冻硬官道上的沉闷声响、车辕发出的单调咯吱声、铠甲摩擦碰撞的金属锐音,混杂着风雪声,汇成一股沉重而疲惫的声响洪流。
    渐渐地传入等候众人的耳中。
    那疲惫感仿佛有形有质,与寒冬的北风融为一体,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过了好一会儿,御驾终于抵达了众人面前。
    庞大的队伍缓缓停下,在黄罗伞盖下,一辆装饰着皇家纹饰的马车帘门被打开。
    一名内侍官小跑上前,高声道:“陛下回京,诸臣朝礼!”
    李奕与群臣齐齐拜倒,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彻荒野:“臣等恭迎陛下!陛下万岁,圣福隆安!”
    伴随着恭迎声,身着常服、外罩厚重狐裘的世宗柴荣,在内侍的搀扶下,缓缓步下马车。
    他的身形显得比离京前清瘦了许多,眼窝微微凹陷,颧骨也突出了几分。
    唯有一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目光中似有几分冷意,还夹杂着深沉的阴郁。
    柴荣的视线扫过跪拜的群臣,在几位核心重臣身上略作停留,最后落在前端的李奕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那目光既有审视,又有探询,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但最终化为一道沉稳的声音:“众卿平身。”
    皇帝的嗓音略显沙哑疲倦,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谢陛下!”众人起身,垂手肃立。
    柴荣的目光掠过被白雪覆盖的荒野,又扫视了一下恭迎的人群,最后回望南边那片他尚未征服的土地方向,沉默了片刻。
    寒风卷起他裘袍的下摆,猎猎作响。
    随行出征的宰相范质、次相王溥,以及枢密使魏仁浦等大臣,以及一众风尘仆仆的禁军将领,也纷纷跟着落轿下马。
    他们侍立在皇帝身后,脸上都带着长途跋涉的倦色。
    向训上前一步,代表留守诸臣道:“陛下御驾南征,亲冒矢石,不辞辛劳。今圣驾回銮,京畿安泰,实乃社稷之福。”
    柴荣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东京留守诸卿,代朕辛劳,亦辛苦了。”
    “为陛下分忧,乃臣等本分。”众人忙齐声应道。
    柴荣不再多言,转身上了马车。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但那背影之中,却似有壮志未酬的压抑,如同汴梁城上空密布的铅云,沉甸甸地笼罩在每一个在场之人的心头。
    这场盛大的迎接仪式,没有胜利的荣光,只有沉重的反思和对未来的无限悬念。
    李奕目送皇帝的仪仗缓缓驶向东京,心中思绪翻涌……
    冬日虽冷,但淮南的局面,比这东京的严冬更加冷冽。
    ……
    回京次日,大雪初霁,但寒意不减。
    宣德门前宽阔的广场上,积雪已被扫除殆尽,露出冰冷的青石板。
    李奕在宫门处验过腰牌,便由一名宦官引着,穿行在巍峨宫阙之间,一步步向大内中枢而去。
    皇城之内,气氛较之往常更为凝滞肃杀,戍守的禁军身披甲胄,目不斜视地挺身而立。
    显然,皇帝此番无功班师,让宫城内外都罩上了一层阴霾。人人皆屏息敛气,唯恐稍有不慎便触了霉头。
    李奕被径直引到了枢密院所在的院署。
    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把自己召来枢密院,只知道除了自己以外,向训、王朴以及宰相范质、王溥等也被召见。
    听引路的宦官说,皇帝是召众大臣议事,但具体是什么事,这宦官却也不知情。
    不同于平日的宽松气息,今日的枢密院衙署内外,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空气都凝重了几分。
    行至衙署门口,李奕意外地看到了枢密院承旨张美。对方立于阶前,目光正投向他来处,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两人依礼见过,李奕正欲探探口风,张美却先一步开口,他低声提醒道:“官家此番召见诸公,实为江南战事问策,李都使心中需先有个底。”
    李奕收敛神色,恭谨地抱拳一揖:“多谢张承旨提点!”
    张美脸上挂着谦和的笑意,摆手道:“李都使客气了。”
    随即,两人并肩向衙署官房走去。
    才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
    “当今南陲,唯吴地是为心腹大患,亦是我大周南图之首要!然其疆域广袤,东临大海,南屏大江,边防绵延二千里!我朝进军,当避其锋芒,击其空虚……”
    这声音激昂高亢,李奕一听便知是王朴。
    张美示意李奕稍候,自己先行推门进去通禀,旋即便返身引他入内。
    官房之内,肃穆压抑的气息更重。
    世宗柴荣高踞于主位御案之后,而在左右两侧锦墩上,端坐着宰相范质和王溥,以及枢密使魏仁溥,还有向训等诸位当朝重臣。
    王朴正立于房间正中的木架旁,他面前悬挂着一副巨大的舆图。
    显然,这是一场极为私密且重要的军机会议。
    李奕迈步而入的瞬间,众人的目光如同实质,齐刷刷地投射到他身上。
    “臣李奕,叩见陛下!”李奕趋步上前,恭敬行礼。
    “免礼,李卿平身。”柴荣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但那份帝王的威仪毫无衰减。
    “赐座。”
    内侍搬来锦墩,李奕谢恩后侧身坐下,目光快速扫过御案。
    案上散乱铺陈着大幅的江淮舆图,一些关键节点被朱笔重重圈出——寿州、涂山、光州、濠州、泗州……
    待李奕坐下后,皇帝示意王朴继续说。
    “依臣之见,攻伐江南不宜强取,而要用智胜之。敌若重兵陈于东线,我便挥师西进,直捣要害!敌若强军固守西陲,我则出其不意,猛攻东翼!如此往复佯动,必能疲其卒伍,乱其阵脚,迫其东西奔走,疲于奔命……”
    王朴站在舆图前,手指点划间慷慨陈词,引得众人频频点头。
    但李奕一边听着,却一边暗自摇头。
    王朴的那篇《平边策》,他也是拜读过的,其中“先南后北”的整体战略,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然而在某些具体细节上,就未免过于书生气……说白了,王朴不缺大局观,处理政务的能力也很强。
    但让他制定军事战略,那还是算了吧。
    就好比王朴现在说的“攻虚击弱之法,不必大举进兵,只以轻兵袭扰。”
    乍一听似乎是很有道理,但深知历史走向的李奕,内心却清楚:若是靠王朴的这个法子,先不说“十年平天下”了,怕是“十年平南唐”都不敢保证。
    听着听着,李奕的思绪又转到了别的地方。
    他发现在场的人都是皇帝的近侍大臣,也是平日里能向皇帝建言献策的人,唯有他一人是纯粹的武将。
    如果皇帝是想让禁军大将过来旁听,但要论起军职高低、资历深浅,韩通明显都要胜过李奕。
    可偏偏韩通却没来……哪怕他手头再忙,这等军略大事,无论如何也该到场。
    除此之外,禁军中二司四主力的大将,李重进、张永德留在了淮南,史彦超和李继勋也没回来。
    但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却是随驾回京。
    然而,对方同样也没到场。
    李奕不免暗自揣测:难道是因为自己皇帝姻亲的身份?
    就在这时,王朴慷慨激昂的陈词终于停下,他朝着御座上的皇帝深深一揖,退回到属于自己的座位。
    李奕立刻收起纷乱的思绪,目光飞速掠过御案后的皇帝。
    却见柴荣倚着御座,眉头微微蹙起,手指轻叩着桌案,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李奕略一思量,便明白过来,皇帝对王朴的建议,肯定是不太满意。
    毕竟世宗柴荣有雄图大志,他想要一统天下结束乱世,若是按照王朴这么保守的方案来,不知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实现目标。
    正当李奕心思电转间,皇帝的目光却看向了他:“李卿。”
    李奕连忙起身行礼:“臣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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