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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郑仁诲病逝

    第181章 郑仁诲病逝
    “郑枢相在夜里病逝了?”
    李奕从向训派来传信的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不免愣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竟让向训这么着急让人来找自己,谁知就只是郑仁诲死了而已。
    要知道,自从去年皇帝亲征北汉回来,枢密使郑仁诲就因病在家休养,而且病情一直反复没有好转。
    以郑仁诲那么大的岁数,若是得病好不了的话,现今的医疗手段肯定没法治,病死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事。
    而且历史上郑仁诲确实就是这个时间段病逝的……这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传信的官吏深深一揖道:“向院使与王府事已先行赶往郑府,特命下官来请李都使速速前往……”
    “好,我马上就过去。”李奕点头应道。
    等送走了传信的官吏,李奕也不再耽搁,当即让徐胜带数十名亲兵,跟着自己一起前往郑家。
    当李奕策马冲出府门时,东京城的夜空突然飘起了细雪。片片雪落在他的眉睫上,又迅速被体温融化成水珠。
    寂静的夜色下,马蹄踏过街巷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前往郑府的路上,李奕突然醒悟过来——郑仁诲的死确实不算是一件小事。
    皇帝将枢密副使魏仁浦扶正之后,郑仁诲只是挂着个枢密使的名头,实则已经不再具体管辖枢密院的事务。
    但尽管如此,他的身份地位却并不容忽视。
    当初柴荣亲征北汉时,“十朝不倒翁”的冯道没有随行,留在京城的大臣里以他的资历和威望最深。
    但皇帝却让郑仁诲为东京留守,只命冯道担任先帝的山陵使,主持太祖丧事。
    而且柴荣回来后,立马加郑仁诲为侍中。
    待后来郑仁诲身染重病,皇帝更是两次到他府上亲自慰问,还表现的异常悲伤,欷歔不已。
    若不是因为郑仁诲染病不能再主事,这次攻伐江南的留守之职或许还轮不到向训。
    放眼整个大周,能享受这个待遇的重臣,可谓是屈指可数,恩宠的程度不言而喻。
    至于为何?
    其实从郑仁诲的履历上就能瞧出端倪来——尤其是他被郭威委任为枢密使这件事。
    枢密使一职始置于唐朝后期,本为内廷宦官充任的临时差遣,属于唐代“使职”发展的产物。
    彼时枢密使不过掌承宣诏命,更像是天子的喉舌,并非是朝廷的正式部门。
    及至五代初改由士人充任,为适应连年战争的局面,枢密院的职掌范围随之扩大,枢密使的地位也迅速上升。
    后来又逐渐被武臣所掌握,办事机构也日益完善,建立起日趋庞大的枢密院机构,总揽财权、政权、军权,逐渐由内廷向外朝的转化,成为正式的决策机构。
    但这却又导致了一个隐患,那就是由武臣掌管枢密院,使得统兵大将却兼有调兵权,本该有的制衡却荡然无存。
    只不过后唐、后晋和后汉,都是由河东节镇起家,枢密使的这颗雷并没机会爆。
    直到后周太祖郭威以枢密使的身份出镇邺都,并表演了一出“澶州兵变”、“黄旗加身”的大戏。
    但郭威与后来的赵匡胤不同,并没有就此削去枢密使的权柄,而是让王峻担任这个要职。
    王峻此人非同一般,他可以说是跟郭威“同穿一条裤子的好哥们”,郭威常以表字或“兄”称呼于他,不仅任枢密使兼宰相,还出镇藩镇兼领节度使。
    但王峻自恃功高十分骄纵,当年曾阻拦皇子柴荣渡河回京,更是经常对军国政事指手画脚。
    当然王峻并不是关键,这货的下场不太好,最后被郭威贬黜而死。
    不过在王峻之后接任枢密使的正是郑仁诲。
    在郭威自己以枢密使之位造反,且又出了王峻这档子事之后,郭威还能任命郑仁诲为枢密使,可见对其是何等信重。
    而且真要说起来,从郑仁诲担任枢密使开始,到后来北宋以文臣知枢密事为定制,这是枢密院制度演变过程中的关键阶段。
    文人充任枢密使源自五代初,但那时更多是取代宦官的作用,枢密院并不是一个完善的部门机构。
    武臣掌枢密院时期更不用说,统兵权、调兵权的界限比较模糊,枢密使通常也会亲自带兵出征。
    哪怕到了王峻时期,这种情况依然没有改变,在郭威称帝之后,王峻也曾多次领兵外出作战。
    直至郑仁诲接任枢密使,再到如今的枢密使魏仁浦,以及历史上赵匡胤建立北宋,枢密院彻底被士人掌控,调兵之权与统兵之职由此分离。
    所以郑仁诲的历史地位摆在这,加之世宗柴荣对其敬重有加,他的病逝其实比折从阮、刘词之死更为紧要。
    也难怪向训和王朴会星夜赶往郑府吊唁。
    李奕之所以第一时间认为这事不重要,无非是他考虑事情总是以未来为锚点,从而忽略了郑仁诲活着时在世宗一朝的影响力。
    ……
    夜色深沉,在细雪纷扬中,李奕一行人终于抵达郑家。
    远远望见郑府门前素幡高悬,白色灯笼在风雪中摇曳,将门头的匾额晃得忽明忽暗,平添几分肃穆。
    府门前已停了两驾青幔马车,车辕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
    李奕认出其中一辆是向训的马车,而旁边的那辆想必就是王朴所乘。
    徐胜正要上前通传,却见郑府的门房已快步迎出。那老仆一身麻衣丧冠,须发皆沾着雪粒,他躬身行礼道:“不知可是点检殿前司的李都使?”
    李奕翻身下马,玄色大氅上的雪簌簌而落。
    他沉声应道:“正是本都使。”说话间,口中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门房闻言,忙又深施一礼:“请李都使随小人入内……”
    李奕略一颔首,随他迈进朱漆大门。随行的一众亲兵则被引至偏院暂歇。
    灵堂内,檀香的青烟在素幔间缭绕。
    郑仁诲的灵柩静静停在中堂,棺板上覆盖着御赐的龙纹锦衾,柩前供着新摘的松枝与冬梅。
    向训与王朴早已在堂前上过香,此刻正立于一侧默不作声。见李奕进来,向训微微颔首,王朴则用眼神示意香案方向。
    李奕整了整被风雪打湿的衣冠,从管家手中接过三炷线香。随即上前几步,在灵柩前拜了三拜,而后将燃香稳稳插入了铜炉中。
    灵案右侧,郑府家眷齐齐叩首还礼。年幼的孩童尚不知生死大事,只懵懂地跟着长辈动作。
    李奕拱手致意道:“还请节哀!”
    说罢,他走到向训与王朴身边,默然而立。在这种场合下,三人自然没什么话好聊,深夜冒雪前来,也只是表达一番心意。
    毕竟郑仁诲病重时,皇帝曾两次亲临探视,如今这位重臣骤然长逝,留守的四人若是不到场吊唁,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屋外,风雪愈发急了,拍打着灵堂的窗棂。
    一阵穿堂风过,吹得灵前烛火摇曳不定,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李奕暗自思忖着,眼角余光不时扫向门外——现在就等韩通来了,不过对方离得有些远,得知消息后再动身过来,必定是要耽误一点时间的。
    半个时辰之后,韩通这才匆匆赶来。
    他由于待在外城的工地,距离这里最远,所以来得晚了些。
    待韩通上过了香之后,李奕四人在灵堂又待了一会儿。并劝慰了郑府家眷几句,说了些“节哀顺变”的客气话,引得郑家众人含泪谢过。
    眼见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四人遂一同向郑府家眷拱手告辞。
    郑家长子郑肃亲自相送,一路穿过庭院,雪粒簌簌落在众人肩头。到了府门前,郑肃又深深一揖:“诸公冒雪前来吊唁,家父在天之灵,必感欣慰。”
    向训伸手扶住他,温声道:“郑公仙逝,举朝同悲。我等今夜前来,心中亦是难舍。府上若是有何需要,尽管知会一声,我等必尽绵薄之力。”
    郑肃眼眶微红,连声称谢。
    李奕四人拱手一礼,这才转身下了台阶。外面风雪渐急,卷着纸钱灰烬在府门前盘旋,最终消散于茫茫夜色之中。
    拜别过后,韩通带着亲兵率先离开,马蹄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痕。
    李奕正待翻身上马,忽听身后传来向训的声音:“李都使且慢。”
    他循声回首,却见向训半掀着青幔车帘,从马车内探出身子,正向自己微微招手:“夜里这雪下得愈发大了,李都使骑马回去怕是要湿透。正好我顺路也要经过正阳坊,李都使何不跟我同乘一段?”
    李奕抬眼望去,王朴的马车早已驶出数丈远,车尾挂着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晃,如同一点将熄的星火,渐渐消隐在夜色深处。
    他略一思量,顿时明了:向训主动邀请自己同乘马车,或许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而且就算不是如此,那肯定也是出于好意。
    “那便叨扰向院使了。”李奕拱手应道。
    说罢,他回身将马缰交给徐胜,抬腿往向训的马车走去,靴底碾过积雪发出细碎的声响。
    等李奕登上车辕,甫一掀开车帘,便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车内炭炉烧得正旺,铜罩的镂空处映出细碎火星。
    他弯着腰进入车内,坐到了向训侧边的锦垫上。随即,马车开始缓缓移动,徐胜也领着一帮亲兵跟随马车而行。
    “这雪夜赶路,还是马车舒坦些。”向训轻笑一声,伸手递来个手炉。
    李奕双手接过,捧在怀里轻轻摩挲着,掌心传来的暖意倒是缓解了手指的僵冷。
    这时,向训突然轻叹道:“郑公这一走,朝中又少了一位股肱之臣啊……”
    说话间,他的目光渐渐悠远,脸上不免涌现几分追忆。
    片刻之后,他才又开口道:“说起来,为兄与郑公还算是有些交情的。当年太祖皇帝出镇邺都,署任郑公为厅内都押衙,而命我为知客押牙。那时节,我与郑公共事衙内,空闲时常秉烛夜谈,或论及时事,或闲话家常,思及过往犹在昨日。”
    “唉……你说这好好的人,怎么就走得这般突然?”
    “向兄不必如此伤怀。”李奕轻声劝慰道。
    “生死之事乃天道轮回,并非人力所能左右。郑公一生忠直勤勉,位极人臣而不改其志,如今以枢相之尊故去,想必也不留遗憾了。”
    向训闻言微微颔首:“贤弟说得在理……不过为兄也并非伤怀,只是一时有些慨叹罢了。”
    车外风雪呼啸,车轮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声响。马车内投映着炭炉微弱的火光,在四周洒下橘色的光斑。
    向训忽然话锋一转道:“方才来时的路上,我听王公说起,贤弟先前去府衙拜见,提了关于规划京城的建议。”
    李奕点点头:“只是小弟的一番浅薄之见,能否可行还是说不准的事。”
    向训笑道:“贤弟就不要谦虚了。以为兄对你的了解,你哪次会说没把握的话?去年整顿京禁军,今年请命攻蜀……只要贤弟开了口,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想来这次的提议,贤弟心中也早有章程了吧?”
    李奕没想到向训对自己还挺有信心……不过仔细想想,自从他在高平之战崭露头角过后,确实接连立下了不少的功劳,每一件事单拎出来都可圈可点。
    而且以他的出身和年纪,能达成这一系列的成就,很难不让人刮目相看。
    反倒是李奕小瞧了自己,总觉得一切理所应当,甚至还不满足于现状——殊不知,他认为的起点或许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终点。
    哪怕曾经只是禁军小校的他,也是许多人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向兄谬赞了。”李奕谦逊道。
    接下来,向训便就规划开封城的具体事宜,认真询问了一番李奕对此的见解。
    毕竟向训是名义上的东京留守,若能把扩建京城的差事给办好,自然也是少不了他的一份功劳。
    就这样,马车一路缓行,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正阳坊门外。
    李奕整了整衣袍,掀开厚重的车帘,顿时一阵裹着雪粒的寒风扑面而来。
    他跳下马车,拱手道:“多谢向兄相送。”
    向训望着他轻笑道:“贤弟的一番真知灼见,倒是让为兄受益匪浅。待来日得了空闲,我定与贤弟秉烛夜谈,到时可不要嫌为兄叨扰。”
    “小弟必会扫榻以待!”
    目送着向训的马车往皇城方向驶去,直至隐没于茫茫雪幕之中,李奕方才转身上马,带着一众亲兵进入坊门。
    起初只是零星的雪粒,早已变成了鹅毛大雪,街面上的积雪已没过靴底。
    风卷着雪在街巷间舞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种颜色,一种声音。连更夫的梆子声都变得沉闷而遥远,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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