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3章 胆大包天,妄议朝政
第943章 胆大包天,妄议朝政五月初的深夜,仍带着丝丝凉意。
秦淮河上的画船刚刚启航,七彩灯笼次第点亮。
醉仙楼里的喧闹尚未消散,
消息已如长了翅膀般,掠过青石板路,越过京城四方城墙,钻进了京城各座府邸!
兵部尚书沈溍刚回到府邸,
手里还攥着两封文书,尚未落座,就见老仆捧着密报匆匆进来:
“大人,醉仙楼那边的消息。”
沈溍眉头微皱,接过密报展开,上面只寥寥几字:
“许观在醉仙楼醉酒,直言应天很好,不能迁都。”
“啪!”
沈溍当即将密报拍在桌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黄毛小儿,尚未登堂入室就敢妄议国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与此同时,工部衙门内,秦逵正对着河南治水的文书唉声叹气,
近来治水虽进展突飞猛进,
可先期拨付的钱粮已所剩无几,若不再筹措钱粮送过去,再过两个月怕是就要停工。
“上哪去弄钱呢?”
这时,工部虞部郎中王国用步伐匆匆地走进衙房,神色慌张:
“大人,大人不好了!”
秦逵抬眸扫去,眉头一皱:
“怎么,天塌下来了不成?”
“哎呀,大人啊,出大事了!
那许观在秦淮河大放厥词,
直言朝廷不能迁都,在场的学子恐怕有近两百人!”
“什么?”
秦逵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荒谬,
这么蠢的人,怎么能考中状元?
“大人,下官来的时候,见不少人匆匆往皇城去,直奔六部衙门,想来此刻.诸位大人该都知道了。”
王国用脸色愈发严峻。
工部本就因局势紧张过得艰难,
如今又出了这等事,
不用想,局势紧张后,工部怕是也要跟着遭殃
秦逵摇了摇头:
“知道了,别声张。
迁都之事,本就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左右都是难。”
话虽如此,他却将文书推到一旁,目光投向窗外。
他实在想不明白,陛下为何放着春暖开的应天不待,偏要去那天寒地冻的关中。
刘府内堂,赵勉正与刘三吾对坐煮茶。
茶烟袅袅间,刘三吾的门生捧着消息进来,轻声道:
“老爷,赵大人,醉仙楼那边有信了。
许状元说应天很好,不能迁都,还说迁都有大隐患。”
赵勉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
抬眼看向刘三吾。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
笑容里没有半分意外,反倒带着几分如释重负。
刘三吾抚着胡须,慢悠悠道:
“这许观,倒是个敢说的,不枉老夫悉心栽培一场。”
赵勉放下茶盏,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
“连中六元,本就占尽士林目光,
他这话一出口,怕是整个应天的读书人,都要跟着附和了。”
刘三吾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陛下想迁都,可天下读书人,大多念着应天的好。
许观这话,算是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赵勉轻笑一声,又给自己斟了杯茶:
“岳父说得是,这位新科状元,倒先替他们把话说出口了。”
两人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品茶。
屋内的烛火映着他们的脸,看不清太多情绪,
只偶尔交换一个眼神,便知彼此心中所想.
妙音坊地下衙门。
毛骧刚从神宫监核对完陈忠的卷宗,就见千户卫华匆匆进来,递上密报:
“大人,醉仙楼的眼线传回来的。
许观在宴上公开反对迁都,说应天不能迁,此刻消息该已在京中传开了。”
毛骧瞳孔一缩,接过密报匆匆扫过,拳头猛地攥紧,破口大骂:
“他妈的,这又是谁在搞鬼?”
毛骧很清楚,状元都非愚笨之辈。
如今出了这档事,必然是有人在背后谋划,耍阴招。
况且,醉仙楼在秦淮河,本是城外之地,
消息却传得这么快,
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备马!进宫!”
毛骧猛地起身,抓起桌上的令牌就往外走。
卫华连忙跟上:
“大人,现在进宫?
陛下怕是已经歇下了,
而且这时候去,怕是要挨骂啊。”
“挨骂也要去!”
毛骧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
“这事耽误不得!
要是等明日传遍京城,咱们都得担责!”
夜色渐浓,毛骧骑着马,一路疾驰穿过应天的街道。
街边灯笼的光映着他的脸,满是焦急。
到了午门,侍卫见是他,不敢阻拦,连忙放行。
毛骧翻身下马,几乎是小跑着往武英殿去。
殿内的烛火还亮着,
他知道,陛下还没歇。
武英殿外,值守太监见毛骧匆匆赶来,连忙迎上去:
“毛大人,陛下还在看奏折呢,您这时候来”
“有急事禀报陛下!”
毛骧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
太监不敢多问,连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太监出来招手:
“陛下让您进去。”
毛骧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官服,快步走进殿内。
殿内只点了三盏烛火,
昏黄的光映着满案奏折。
朱元璋坐在御案后,头也没抬,手里还握着朱笔:
“什么事,这么晚了还来?”
毛骧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紧张: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新科状元许观今日在醉仙楼的宴会上,公开反对迁都。”
朱元璋的笔顿住了。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毛骧身上,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毛骧能清晰感受到,
陛下的眼神起初还算平静,
而后一点点聚起怒火,那怒火似要烧透人的骨头。
“他说什么?”
朱元璋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毛骧连忙重复:
“许观说,应天很好,不能迁都,迁都有大隐患。”
“啪!”
朱元璋猛地将朱笔摔在案上,墨汁溅在奏折上,晕开一片黑渍。
“竖子敢尔!他一个刚中榜的状元,也敢妄议朝政!”
毛骧站在下首,头埋得更低。
他能听到陛下粗重的呼吸声,更能切身体会到殿内几乎要燃起来的怒火
“查!”
朱元璋停下踱步的脚步,看向毛骧,眼神锐利如刀:
“给朕查清楚,是谁在背后传话!
查清楚许观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他一个书生,没人撑腰,敢妄议国策?!”
“是!臣立刻去查!”
毛骧连忙应道,额头的冷汗已顺着脸颊流下。
朱元璋的目光移向墙上的舆图,声音带着狰狞的坚定:
“朕迁都,是为了大明的根基!是为了守住北方的江山!
这些人只看到应天的繁华,
看不到北方的狼烟,看不到鞑靼还在窥伺,更看不到南北人心各异。
许观连中六元,可他眼里只有江南,没有大明的万里疆土!”
他转过身,再次看向毛骧:
“查清楚醉仙楼的宴是谁办的,那些学子里有没有朝臣的门生故吏。
朕倒要看看,是谁敢借着新科状元的名头,
煽动人心,反对迁都!”
“臣遵旨!”
毛骧再次应道,心里却沉甸甸的。
这一查,怕是又要牵动不少人,
京城的水,只会更浑。
朱元璋挥了挥手:
“去吧,尽快查出来,别让这股歪风蔓延。”
毛骧躬身行礼,慢慢退出殿外。
他刚走出殿门,就听到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毛骧叹了口气,快步走向锦衣卫衙门,
殿内,朱元璋看着地上的瓷片,脸色铁青。
他走到御案前,拿起许观的策论,屯兵塞上,且耕且守的字迹还清晰可见。
“都是些短视之辈!”
朱元璋喃喃自语,目光又落在墙上的舆图,定格在北平之地,
“朕要是不迁都,再过几十年,北方江山丢了,你们这些人,还能守着江南繁华吗?”
夜色更浓了,烛火摇曳,映着他孤独的身影。
过了不知多久,他淡淡开口:
“将张构弹劾陆云逸的奏折拿来。”
“是”
一旁的大太监听到声音,呼吸猛地一松,
只觉得屋中几乎凝固的氛围,终于稍稍舒缓了些。
不多时,大太监从偏殿捧着三本奏折快步走来:
“陛下,这是张大人上呈的奏折。”
“嗯”
朱元璋翻开奏折,逐字逐句看着,脸上的怒意渐渐消散无踪。
“蓝玉在四川的城,建得如何了?”
“回禀陛下,前些日子都督府来报,说是已经修好四座了。”
朱元璋轻轻点了点头,将奏折丢在御案上,吩咐道:
“翰林院拟旨,命陆云逸回京听勘。”
大太监眉头微挑,躬身应道:
“是,陛下。
北平行都司,北平城!
虽已入春,夜风却仍带着几分寒意。
燕王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映得满墙舆图愈发清晰。
那是一张北平行都司全域图,
从北平府到辽东都司,从大宁卫到草原部族,密密麻麻的红圈与墨线,标注着近一年来的军情动向。
朱棣身着玄色常服,腰束玉带,
正俯身站在地图前,手指沿着一条从大宁通往辽东的虚线缓缓滑动。
他眉头微蹙,目光专注:
“陆云逸借道草原,最险的不是与女真部周旋,而是冬日里穿越雪原。
风雪最烈时,连向导都辨不清方向,
他是怎么做到七日急行三百里的?”
站在左侧的燕山左护卫指挥使张玉,戎装未卸,甲胄上的铜扣泛着冷光:
“殿下,依末将看,
陆大人定是提前联络了草原上的白松部。
去年大宁与白松部合作开矿,交情不浅,有他们引路,能避过风雪最烈的地段。”
“粮草呢?”
右侧的燕山中护卫指挥佥事丘福瓮声开口。
他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刀疤,显得格外悍勇:
“冬日里草原寸草不生,就算有白松部帮忙,粮草也难携带。
末将琢磨着,怕是用了轻装简行的法子,只带三日干粮,靠沿途劫掠补充补给?”
朱棣面露疑惑,摇了摇头:
“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草原部落,也不是一件易事啊。”
书房角落,两个半大孩子正凑在另一张小幅地图前,小声议论着。
年长些的朱高炽,身形微胖,却坐得端正,
手指轻轻点着地图上的大宁,对身旁的弟弟朱高煦道:
“二弟你看,陆将军从这里出发,绕开正面战场,直插辽东腹地,这叫避实击虚,兵法里写过的。”
朱高煦才十二岁,性子跳脱,闻言摆了摆手,眼里满是兴奋:
“什么避实击虚,这分明是不想跟辽东的孬种一块儿,准备自己主动击敌!”
说着,他还拔出腰间的小木剑,用力向前一砍,
惹得朱高炽无奈地摇了摇头。
朱棣听到两个儿子的对话,脸上的凝重稍缓,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高炽啊,正面击溃女真,自然是最简单的办法。
但辽东情况复杂,
多拖一日,军民就多一分危险。
用兵之道,不光要勇,更要快与准,这一点,你们都要好好学学。”
朱高煦吐了吐舌头,收起木剑,神情郑重:
“爹,等我长大了,也要带兵千里奔袭!”
朱棣正要开口,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管家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与兴奋,在门外响起:
“殿下!殿下!
北平行都指挥使陆云逸陆大人,此刻正在府门外求见!”
“什么?”
朱棣猛地转过身,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错愕。
“陆云逸?他不是在辽东吗?怎么会突然来北平?”
张玉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甲胄上的铜扣碰撞出清脆的叮咚声。
他下意识地往前踏了一步,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
“陆大人来了?前些日子还说他在辽东修路,怎么今日就到北平了?莫不是认错人了?”
朱棣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震惊,沉声道:
“你看清楚了?真是陆云逸?他带了多少人来?”
“回殿下,小的看得清清楚楚,正是陆大人,他只带了两个亲卫。”
朱棣随即吩咐:
“快!开中门,摆仪仗,本王要亲自去迎!”
“殿下,让末将去请大人进来便是。”
丘福连忙劝阻,
“按照礼制,殿下是亲王,陆云逸是都指挥使,按规矩该是他来见您。”
朱棣摆了摆手,语气坚定:
“都是相熟好友,哪还顾得上这些规矩。”
说着,他已迈步向门外走去,
张玉和丘福连忙跟上,
朱高炽和朱高煦也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生怕错过了见陆云逸的机会。
燕王府的中门缓缓打开,朱棣站在台阶上,目光投向府门外。
夜色中,三匹骏马停在门口,为首一人身着玄色劲装,身形挺拔。
他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脸上带着几分风霜,却丝毫不显邋遢,反倒添了几分英气。
靴子上还沾着泥土,显然是一路疾驰,连休整的时间都没有。
正是陆云逸。
他看到站在台阶上的朱棣,连忙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躬身行礼:
“末将陆云逸,参见燕王殿下!
未经通传,贸然来访,还望殿下恕罪。”
朱棣快步走下台阶,伸手扶起他,目光落在他风尘仆仆的脸上,笑道:
“客气什么!你能来北平,本王高兴还来不及,何来恕罪之说?”
一旁的几位将领躬身行礼,张玉显得尤为激动:
“拜见陆大人!”
陆云逸看着张玉,笑了起来:
“张玉,别来无恙啊。”
丘福也走上前,哈哈一笑:
“陆大人,末将丘福,今日得见,真是幸事!”
“丘福?”
陆云逸打量着眼前之人,
四十多岁的年纪,虎背熊腰,模样虽显凶煞,眼神却很真诚。
“丘将军客气了。”
这时,朱高煦拉着朱高炽跑了过来,仰着小脸看着陆云逸,眼里满是欣喜:
“陆大人,好久不见!”
朱高炽也躬身行礼,声音沉稳:
“学生朱高炽,见过陆将军。”
陆云逸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两人的脑袋:
“一年不见,居然长这么高了,看来你们二人很是贪吃啊。”
“哈哈哈哈哈”
众人开怀大笑,朱棣笑着摇了摇头:
“云逸啊,一路辛苦,咱们进书房说话。”
“是,殿下。”
陆云逸应道,跟着朱棣向书房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