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四章 出击
想要推测出蔡贼的意图并不难。只需将他们视为一群残暴而饥饿的野兽,野兽自然遵循兽欲前行。
中原能劫掠的基本都劫掠一空,而西边放着一块肥肉,试问他们怎会无动于衷?
“来而不往非礼也,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秦宗权不动,我们动,拔山都、飞骑军听令,随我北上临颍,先击破张晊、卢瑭!”
“领命!”
秦宗权、秦彦晖、孙儒、张晊、卢瑭,无疑是后两者最弱,而他们却最为突出,离郾城不过六七十里的距离,与许德勋在临颍对峙。
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消灭这一支蔡贼,能给蔡贼士气带来沉重打击。
陈玄烈集合所有骑兵,将随军而来的驴骡也一并带上,让拔山都骑上。
王重师留守郾城。
李师泰、安仁义、葛从周三员虎将一同出发。
三千骑兵和一千六百拔山都,突击三万蔡贼。
一个看似疯狂的计划,但这年头不疯魔不成活。
一味被动防守,只会让蔡贼越来越疯狂,必须打疼他们,就像野兽被打伤后,会换一个目标。
蔡贼之乱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不能总是忠武军默默承担所有压力。
这一战也是打给孙儒、秦宗权、朱温看的,乃忠武军立威之战。
落日淹没在西山之下,暮色席卷天地。
蹄声在荒凉的狂野中响动,苍狼在天边对月长嗥,夜风永远带着挥之不去的淡淡腐臭和血腥,远处土丘起伏间。
一团团的磷火在夜色中诡异的跳动,仿佛恶鬼的眼睛,在窥探黑夜中奔行的活人。
“他娘的,咱许州也变得鬼气森森。”李师泰骑在一匹大青骡子上,提着陌刀,骡子欢快的迈开四蹄,发情一般的嘶叫,模样十分搞笑。
陈玄烈道:“蔡贼走到哪儿,盐尸就送到哪儿,这么多人惨死,当然鬼气森森。”
“此战定要屠尽这群丧尽天良之辈!”李师泰收起脸上的嬉笑之色。
蹄声阵阵,为了保持马力,速度并不快。
到了天大亮的时候,才堪堪赶到颍水。
熟练的老卒早就抱着马脖子小睡了一阵。
柔和的晨曦之下,颍水欢畅向东流淌,本该是个祥和的清晨,只是水面上漂浮的一具具肿胀尸体,破坏了这份祥和。
连颍水都带上一层黑色,一如远方东北方向的蔡贼大营。
骑兵在上游寻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略作休整,给战马驴骡喂了些盐和粟豆。
“许德勋、李琼已经收到军令,一同进攻。”田九眼中布满血丝。
斥候永远是最累的一群人,别人休息,他们不能。
“传令,全军进攻!”大战在即,陈玄烈全身热血翻涌。
以前对付草贼时,还有些许怜悯之心,如今遇上蔡贼,只有仇恨。
在鼓手角手的宣传下,将士们亦同仇敌忾,众志成城。
蔡贼荼毒千里,中原成了鬼蜮,弄得天怒人怨,每个人心中都压抑着一团复仇的怒火。
“蔡贼起于忠武,自当由我忠武军剿灭,儿郎们,杀贼!”陈玄烈长槊指向远方晨曦之下的蔡贼大营。
士卒们并未高呼,沉默的可怕,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红着眼朝东北面行去。
葛从周的濮州步骑一马当先,左翼安仁义的飞骑军,陈玄烈与李师泰率领的拔山都居中,右翼则是许德勋、李琼的摧锋都。
忠武精锐,尽聚于此。
旌旗在晨风中飞舞,熊罴、苍鹰栩栩如生。
弯曲的颍水仿佛一条银色长弓,忠武军则是离弦之箭,射向贼营,驴骡冲击力不及战马,被安顿在颍水之南。
贼营中战鼓号角齐鸣,人声鼎沸,慌乱中竖起长矛。
霎时间生出一片铁林,两支步卒甲士从营中奔出,一左一右夹击葛从周的濮州军。
一方是势如疯狗,一方怒火万丈。
被两股情绪笼罩下大军撞在一起,立即山崩地裂。
箭雨遮蔽天空,怒吼声震动战场。
连战马驴骡的嘶鸣都异常高亢。
蔡贼不愧是蔡贼,根本就不守,见忠武军兵力单薄,直接冲了出来,宛如巨兽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将忠武军一口吞掉。
没有阵列,没有章法,全凭着一股疯劲儿,争相向前。
即便身中数枪,被射成了刺猬,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疯狂挥舞着手中兵器。
刀矛剑斧,如山如海。
“李都将何在!”一瞬间,陈玄烈仿佛回到许多年前,在申州血战王仙芝时的场景。
不过那时候草贼,显然没有蔡贼这般疯狂。
千军万马之中,一骑提着大枪,杀透重围,凿穿敌阵,身上插着四五支羽箭,血染重甲,身后骑兵大多跟他一样。
陈玄烈定睛一看,是葛从周的濮州骑兵。
这时已经凿穿了敌军,若是寻常军队,基本就崩溃了,但蔡贼却不可以常理度之,在烧杀淫掠中,早已退化为野兽,完全沉迷在杀戮之中。
葛从周却没有再度杀入敌军,而是冲向蔡贼大营,一面放火,一面冲杀里面的残兵。
火焰一起,黑烟滚滚。
战场顿时沸腾起来,忠武军看见火光士气大振,蔡贼看到火光变得更疯狂。
“五郎……在唤我么?”李师泰一脸懵逼。
“还愣着作甚,杀!”陈玄烈指着前阵。
“呀——”李师泰提着陌刀,骑着大青骡子冲了上去,大青骡跟着一起吭哧吭哧的叫着……
已经到了玩命的时候,身为节帅的陈玄烈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忠武军,杀贼!”亲卫歇斯底里的呼吼着。
这些人不是陈田两家的宗族,便是长社的乡党,眼见家乡被糟蹋成这般模样,早就怒从心起。
“杀贼!”陈十二与七八个陈家子弟护着“忠武”牙纛冲向战场。
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战场立刻沸腾起来。
李琼一手铁挝,一手短斧,力战在前,身后甲士大多跟他一样,都提着重兵。
骨头碎裂声,刀剑折断的脆响,人被击中时的惨叫声,炒豆一般密集传来。
“杀贼!”许德勋挥舞一柄重剑,将一名贼将的头颅从中劈开,白色的物什直接暴露在朝阳之下……
陈玄烈挥动长槊,刺中一名贼军甲士的胸膛,这人不顾胸口上的血洞,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冲了过来,张大嘴,露出一口黑黄牙齿,似乎还在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