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借题发挥
第666章 借题发挥京城。儘管已是乾盛十一年的二月底了，但天气依旧十分寒冷，今年的天气確实有些反常，以往这个时节，永定河畔已是桃红柳绿，然而今年沿河两岸的柳树竟然还没萌发新芽，日前甚至还下了一场小雪。
也许正是因为来自北方的冷空气特別强势，而来自南方的暖湿气流太弱，无法往北推进，於是造成了“南涝北旱”的现象，长江以南暴雨成灾，以北却是极度乾旱。
京城一带倒还好些，也许是近海，多少有些水汽北上，所以年后还下过几场雨雪，而河南、河北、山西陕西等地悍情却尤其严重。
且说小廝金宝那日离开洛阳后，携带著贾环的奏本和书信日夜兼程，这一日终於抵达了京城。此时天將近午，金宝在临街的麵摊匆匆吃了碗面便赶往六部衙门，因为贾环特別叮嘱过他，要亲手把书信交到孙承宗手里，而眼下正是午休时间，所以他打算到六部碰一碰运气。
孙承宗是吏部一把手，平时只要不值阁，一般都会在吏部衙门坐班处理公文。金宝赶到了六部衙门大院外，正打算找个人通传一声，却迎面遇到从里面走出来的贾政和贾雨村二人。
“咦，这不是环三爷身边的小廝金宝吗？”长隨李十儿那货眼尖，一眼便认出了东张西望的金宝。
贾政不由愣了一下，贾雨村也目露疑色，因为谁都知道贾环作为送婚使，正送康乐公主前往哈密和亲呢，算算时间才一个月不到，应该还没走一半路吧？
贾政心里忐忑不安，只以为贾环这孽子又违抗君命，半路逃回来了，喝道：“叫那奴才过来！”
金宝本来还想躲避的，可惜已经迟了，只能上前叩头道：“奴才见过老爷！”
贾政沉声问道：“你不在环哥儿身边服侍，何故出现在此？”
金宝支吾道：“奴才……是环三爷派奴才回京办事的？”
贾政见金宝支支吾吾的，眼神游移，不由怒斥道：“吞吞吐吐的，定是有鬼，还不从实招来，敢有半句虚言，仔细你的皮！”
眼见金宝还一脸为难，贾政勃然大怒，喝道：“狗奴才，绑了回家再问！”
长隨李十儿等人便欲上前把金宝绑起来，后者连忙道：“老爷息怒，確实是环三爷派奴才回京办事的，三爷让奴才给孙阁老送信和奏本。”
贾政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孽障又搞什么鬼？这个时候不老老实实实把玉丫头送往哈密，竟然还向皇上上奏，生怕皇上不惦记你不成？
贾雨村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色，笑道：“存周兄，世侄这个时候写信给孙阁老，还有奏本上递，估计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贾政心里嘀咕：“这孽障能有什么大事，自己还一摊事呢。”
贾政最终还是不放心，把金宝叫到一边细问缘由，后者一五一十地把在洛阳遇到的事说了。贾政听完后，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虽然还没看贾环的奏本，但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沉声道：“把奏本取出来我看。”
金宝忙道：“老爷，这不合適吧，三爷再三吩咐，让奴才亲手交给孙大人的。”
贾政面色一黑道：“我是他老子，更何况他这奏本既是上奏的，迟早也是人尽皆知，他老子还不能看？”
金宝一想也是，於是解开包袱，取出贾环那份奏本来。贾政打开一看，登时倒吸一口冷气：“好犀利尖锐的一本弹章，岂有此理，这孽子自己浑身饥荒，还有心情去管人家的閒事！”
贾政本来听完金宝的敘述已经猜测贾环要弹劾洛阳矿监万安了，待看了这份奏本，果然不出所料，而且贾环这奏本洋洋洒洒千言，简单如刀似剑一般犀利，可见这六元才子之名不是白给的，只是这孽障的弹章越是犀利，只怕会刺激得史大用越恼恨。
要知道前段时间，洛阳知府和同知正是由於弹劾万安而被史大用报復，罗织罪名，最后派了锦衣卫前往洛阳將二人抓捕回京受审，如今人还在锦衣卫的詔狱里关著呢，能不能活还未可知。
试想一下，堂堂知府说抓就抓，如今的史大用可谓是权势薰天来形容，连东林一系都要避其锋芒，环哥儿这时招惹阉党实属不智啊！
贾政看问题只看到表层，出於趋吉避凶的心理，他把奏本收起来，道：“这奏本我没收了，那信也不必交给孙阁老，你带回去还给环哥儿，让他仔细把康乐公主送到哈密，莫要多管閒事，若辜负了皇上圣恩，则百死莫赎。”
贾政虽然拿出老子的名头没收奏本，却也不敢窥看贾环写给孙承宗的书信。
金宝眼见贾政要將三爷的奏本收起来，情急之下一把夺了过来，道：“老爷恕罪，这是三爷吩咐交给孙大人的，不能给您。”
贾政愕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奴才竟如此大胆，从自己手里抢东西，不由气得脸色胀红，厉声喝道：“大胆奴才，反了你，快拿了，绑起来！”
李十儿等四名隨从便扑上前要拿住金宝，后者想跑，却被揪住了衣服，正拉扯爭抢之时，奏本脱手飞了出去，正好落在一人的跟前。
那人弯腰搭起奏本，皱眉道：“何人在部院门前喧譁吵闹，成何体统？”
此人声音不紧不缓，却自有一股威胁，贾政不由面色微变，急忙施礼道：“下官见过首辅大人，都怪贾政驭下不严，这便把这狗奴才绑回府中严加管教。”
只见来人身穿緋袍，腰系玉带，赫然正是內阁首辅，东林党党首赵明诚，其身边还跟著几名緋袍官员。
此时赵明诚似乎被手中奏本吸引了，並没有理会贾政，正仔细地阅读。贾政心中忐忑不安，暗暗叫苦！
“好！好一个贾子明，好一个六元才子，弹得好啊！”赵明诚不由击节讚赏，笑道：“奇文共赏，各位大人也不妨看看。”说完將奏本交给了身边的几名官员。
那几名官员看完后，表情都精彩之极，其中一人嘖嘖道：“果真笔锋如刀，佩服佩服，可谓我朝第一弹章也！”
另一名官员讚赏道：“本官过往以为贾子明虽然文武全才，却耽於儿女私情，实在可惜，如今看来吾等都误会他了。”
“正是正是，如今阉党横行，万马齐喑，贾子明仍凛然不屈，上书弹劾阉党万安，实乃忠勇之举也，令人振奋，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祸福趋避之，壮哉状哉！”
眾官员你一言我一语，交口称讚，而贾政却是叫苦不秩，局促不安，他虽然政治才能平庸，但到底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又岂会瞧不出赵明诚等人的心思。
如今东林党和阉党斗法，矛盾越来越激化，东林党正愁没有抓手发难，贾环这奏本一递上去，机会不是来了吗？所以赵明诚等人还不使劲吹捧，把贾环往前拱，一旦置身於两党斗爭的漩涡中，无疑是极为凶险的。
这时赵明诚看了金宝一眼，和顏悦色地问道：“如果本官没记错，你应该是贾子明的小廝吧？那日迎接康乐公主出阁，你也在场！”
金宝只能点了点头：“赵阁老好记性！”
赵明诚捋须呵呵一笑：“贾子明如今走到何处了？这奏本是贾子明让你送回京的？”
金宝终究不像沐野那般机灵，如实答道：“是的，三爷让奴才亲手交给孙阁老。”
赵明诚微笑道：“稚绳兄今日值阁，正好本官正要往內阁去，这奏本，本官替你带过去如何？”
金宝连忙摇头道：“三爷特意吩咐过，要奴才亲手交给孙阁老的。”
赵明诚笑道：“贾子明还是如此谨慎，既然如此，你隨本官来。”说完又对著贾政道：“存周兄不介意吧？”
贾政尷尬地道：“不敢！”
“贾国丈教导有方，培育出如此忠正不阿的俊才，实乃国之幸也！”赵明诚讚嘆一声，便带著金宝往东华门的方向而去。
贾政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最后只能一跺脚，嘆道：“孽障啊！”
贾雨村假惺惺地安慰道：“存周莫要担忧，环哥儿是聪明人，自然衡量过利弊得失。”
贾政摇头道：“这孽障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如今可要被架在火上烤了。”
贾雨村安慰了贾政几句，一转身便跑去给史大用通风报信了，说贾环弹劾洛阳矿监万安，东林党准备借题发挥，让督公早作应对。
再说东华门的內阁里，孙承宗正在处理奏本，眉头深锁，一脸的忧心忡忡。自去年以来，各地灾害频发，很多地方都上奏，请求賑灾免税，內阁也票擬同意了，可是奏本送给皇帝批示后却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救民如救火，长此下去，恐怕会闹出大乱子啊！
这个时候，赵明诚带著金宝进来了，笑道：“孙大人，有人找你，本官自作主张给你带进来了。”
“奴才叩见孙大人！”金宝连忙上前行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