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酝酿着战争的贸易
“你是周王的人？”“周王要来这边开藩？”
陈守正惊奇地道，对此颇为意外。
自从明成祖以藩王身份靖难成功后，为了防止其他藩王效仿，朝廷对宗室的限制很严格，甚至不允许他们随意出城。
当今皇帝要把藩王分封，而且看样子还给实权，在他看来颇为惊奇。
被派来探索航线的周王府录事李贺年道：
“皇上得太祖成祖托梦，得知今后十几年将有旱灾。”
“不忍百姓在中原苦熬，故而奉二祖之命，分封宗室功臣，让他们带着百姓移民。”
“咱们周王一脉，是成祖嫡亲的弟弟，当年成祖对周定王最是照顾，皇上特意选了最好的地方封给王爷，那里……”
险些把所谓的“金山”说出来，李贺年忽然闭上了嘴。
这件事是需要严格保密的，不能让他们知道金矿的消息。
不过陈守正听到周定王，却是神色一动，询问道：
“周定王？”
“是那位编撰《救荒本草》的王爷吗？”
这是颇令周王府自豪的一件事，尤其是当今皇帝命司农寺和太医院点校，重新印刷了这部典籍。
李贺年自豪地道：
“就是周定王编撰的，还有《普济方》医书。”
“现在天下多灾，皇上又命人印刷这两部书籍。”
陈守正肃然起敬，郑重行了一礼，说道：
“我在荒郊野外，曾按《救荒本草》寻野菜裹腹。”
“这部书泽被万家，当受陈某一拜。”
又感叹道：
“可惜墨西哥这边，没有周定王那样的人物。”
“这里物种虽丰，却没能利用起来，很多野菜和野果都不敢食用。”
尚可喜听到这番话心中一动，说道：
“皇上命我们来美洲，还有收集动植物种子的用意。”
“据说这边的土人用一种树皮治疗疟疾，还有一种树像漆树流漆一样，割开树皮能够流出胶来。”
“这两种树都是皇上点名收集的，不知陈兄弟有没有消息？”
他所说的就是金鸡纳树和橡胶树，是开发南洋必不可少的东西。
金鸡纳树可以治疗疟疾，降低南洋移民的死亡率。
橡胶树则可以把南洋的土地利用起来，把南洋广袤的雨林，转变成为橡胶林。
那样南洋就有了产业，能吸引更多的人过去。
陈守正对此是不知的，因为金鸡纳树治疗疟疾的作用，此时只有秘鲁的土人和传教士得知，并没有广泛传开。
橡胶树更是在亚马逊河一带，那里是葡萄牙人的地盘，墨西哥这边根本不知。
两种他都不知道的树木，却被皇帝精准地道出，并且说明用途，陈守正对皇帝得神人天授一说，不免将信将疑起来：
『看来当今皇帝确实和以往的皇帝不一样，是一位有雄心壮志，关心外界的皇帝。』
『分封的事情有可能是真的，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探索异域、搜集种子，这让他想到了大名鼎鼎的汉武帝。
在这样的皇帝麾下，是不愁立功封爵机会的。但是如果不从，那就可能像郭解一样被诛。
熟知游侠历史的陈守正，对这样的皇帝又敬又畏。
与之相比，他更愿意亲近周王。这一脉素有贤名，而且有朝廷盯着、不可能残暴地杀功臣。
所以他对李贺年颇为客气，言语中透露出亲近之意。
——
李贺年察觉到他的意图，掩饰不住欢喜。
因为他从尚可喜那里得知，墨西哥这边的华人足有数千人。
如果能把他们都拉过来，周藩瞬间就能建立一个卫，还都是熟悉本地气候、知道如何在这里生存的人。
若非没有权限，他几乎要当场许诺爵位。不过就算如此，他也向李贺年保证，只要带过来一千户，成为世袭千户绝对没问题。
陈守正对此已经心满意足了，因为千户已经能够转为男爵爵位。到时候他可以在墨西哥北面挑一块地，自己建立一个小镇。
他向尚可喜、李贺年建议道：
“这边西历二三月，会举行一次集市，墨西哥、秘鲁的商人都会过来。”
“你们需要什么可以向他们征集，只要拿出贡品悬赏，这些人定然能把需要的种子找过来。”
“集市结束之后，去往马尼拉的大帆船才会起程，你们可以随着他们过去。”
这是最理想的情况，不过尚可喜顾虑的是，西班牙不一定愿意让他们参与大帆船贸易，甚至要小心被他们袭击。
如果这些人不提供帮助，他们就需要自己摸索航线了。
所以他要求陈守正，一定要多找几个曾经在这条航线上航行的人。
华人、日本人、南洋人皆可，甚至西班牙人也可以。
只要探索出来航线，朝廷就不吝赏赐，甚至可册封世袭爵位。
这个赏赐已经很丰厚了，而且在陈守正的建议下，尚可喜拿出几件贡品，当作礼物送给桑切斯，取得了他的默许。
在陈守正的大肆活动下，一些想返回家乡的华人，还有想发财的西班牙人，应募加入了这个船队。
但是从墨西哥城传来的消息，却是颇为不乐观。
墨西哥本地权贵，愿意和大明增加贸易。
西班牙国王派来的人员，却是极力阻止。因为大帆船贸易是被王室垄断，没有王室的许可，任何帆船都不许过去。
他们甚至要求新西班牙总督扣押大明的船只，避免大明探索出航线，加入这个贸易。
新西班牙总督虽然不敢违抗国王的意志，但他也不愿和本地人完全闹翻。避免像先前那位倒霉的总督一样，被当地势力弹劾下台。
他决定不对大明的船只提供帮助，但也不会进攻他们。默许当地人和大明使团贸易，对此不闻不问。
大明使者送来的国书和国礼，他倒没有拒收，只是以自己没有权力做决定，转送到西班牙去。
尚可喜得知这个消息，明白不可能获得更多帮助。
他当即发布对各种动植物种子的悬赏，并且散播大明需要铜矿、硝石、鸟粪石，可以用这些商品贸易。在留下一批丝绸和瓷器做定金后，他就带着陈守正等人，独自探索航线回去。
一路上的艰难险阻且不细说，到了西历二月份，从秘鲁来的商人看到悬赏后，有些人开始动心。
他们积极寻找金鸡纳树和橡胶树等作物的种子，并且携带鸟粪石和铜矿，前往北边的大明据点贸易——
西班牙国王限制了马尼拉到墨西哥的贸易总额，却没限制温城和墨西哥的贸易。
他们钻着这个空子，运送大明悬赏的物种、以及各种物资过去。
温城那边留有一批货物，并且还淘出了一些黄金，在他们爽快地兑现悬赏、并且购买货物后，开始有更多商人做这门生意。
尤其是大明私下里悬赏的胭脂虫，成了很多人觊觎的东西——
在皇帝提出朱砂有毒、用其它颜料替代后，被泰西商人带到大明的胭脂虫红，开始受到追捧。
尤其是英国公府用胭脂虫红调配出朱红色、用于整修府邸后，大明的贵族对这种颜料更是趋之若鹜。它的悬赏价格，远高于其他物种。
游荡在这边做海盗的荷兰人、英格兰人，甚至墨西哥当地人，都开始竞争这个悬赏。他们潜入仙人掌种植园，偷偷运走仙人掌和胭脂虫。
墨西哥城的新西班牙总督府得知后，对此大为恼怒。因为胭脂虫红的利润，几乎仅次于开采金银。
他们和大明的北美总督府开始产生摩擦，在得知温城一带有金矿后，更是产生觊觎。
这些都成为双方战争的起源，暂时和平的北美，已经在酝酿着危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