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阿荷,你已经看了他一分钟了
清晨的餛飩摊烟火气十足。庄別宴放在桌子底下的另一只手,在听到曲荷说的话后慢慢攥成拳。
他抬头,对上她眼里的对找回记忆的决绝和执著。
曲荷拿著勺子,无意识撇著汤麵上的虾皮。
“我知道,你告诉的我那些事,都是真实的。但是,我一点都记不起来。
每一次都像隔著一层雾看自己的过去,明明知道那里有东西,却看不真切,这种摸不著看不透的感觉太难受了。”
她抬眼,眼眸似星辰蒙尘,迷茫黯淡。
庄別宴看著她的眼神,心臟被抽痛了一下。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其实她並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她只是相信事情本身,却无法接受自己作为亲歷者的缺席。
所以选择亲自找回那段记忆,哪怕可能沾染著黑暗。
这份清醒的勇敢,让他欣赏,心疼,也让他,恐惧。
清晨的喧囂依旧,但在两人中间出现了一条无声的洪流,慢慢地流向那段被尘封的过往。
吃完早饭,回了一趟家后,便准备出发。
曲荷为了不让连主任看到,还特意交代庄別宴把车子开到村口社区服务站前的停车场。
庄別宴看著她鬼鬼祟祟上车的样子,心里不爽。
“阿荷,我们是正经夫妻。”
“我知道,但这不是情况特殊嘛。要是让人看到告诉了连主任,我怎么说?”
当初可是她信誓旦旦说要回家,也说了要和庄別宴离婚,她也是要面子的。
曲荷上车系好安全带,可庄別宴却站在车门外没动。
“怎么了?”她问。
“今天是十五號。阿荷,你是不是应该把民政局的预约號先取消了?”
曲荷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庄別宴挑眉看她。
她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飘忽,“已经取消了。”
昨天她回家后,日历提醒今天要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她也不知怎么想的,脑子一热,就给取消了。
庄別宴看著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唇角弯起。
视心坊。
迈巴赫稳稳停下。
曲荷透过车窗看著外面的门头,嘴角抽搐。
门口这个歪斜掛著的霓虹灯牌,配色大胆跳跃,如果不是白天,她差点以为自己误入某个深夜酒吧。
她手指轻点玻璃窗,迟疑,“你,没带错地方?”
一般心理医院不都是严谨,肃穆的吗?
庄別宴开安全带,顺著她手指方向望去,“眼睛能看到的东西,並不都是真实的,要看心看到了什么。”
这话说得有些玄乎,曲荷一知半解,带著一腔疑惑跟著他下车。
然而,从那个不靠谱的门头进来后,视野豁然开阔。
一条户外长廊通往深处,尽头是一座雅致复式小阁楼,白墙青瓦,颇有禪意。
门口的院子插著一面旗帜,风吹过,旗帜两面写著“视心”两个字。
曲荷更好奇了。
难怪心理医生掛號看诊费这么贵,这噱头,这装潢,看来这个医生有点手段。
庄別宴牵著她往里走,曲荷忍不住左右张望。
长廊上每一根柱子上都掛著一面红色锦旗,只是上面的文字:
【有没有一种可能,情绪稳定的人才是真的疯了?】
【只要我这句话够长就一定会有大聪明跟著读。】
【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拒绝精神內耗,有事直接发疯。】
【靠谱,又想活了。】
【去晦气专用柚子叶。】
曲荷上前摸了摸那个柚子叶,真的!
原本只是抱著瞻仰的心態,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眉头拧得越来越深,这个医生,是专业的吗?
她忍不住拉拉庄別宴衣角,指著那些锦旗,“你没誆我吧?这个医生靠谱吗?”
他故作神秘唔了好半天,“他,確实有点古怪。”
这时,走廊另一头,房子门被推开,里头走出一个穿著黑色西装三件套的男人。
男人梳著利落的侧背碎盖头,头髮在阳光下微微发棕。
他身材挺拔,是標准的九头身,走上前的每一步,都散发著迫人的气势。
他径直走到他们面前停下,目光先是落在曲荷身上,带著审视,短暂停留了一圈。
男人的眼睛非常特別,这样近距离,曲荷在他的左眼深处,看到了一汪深蓝的大海。
居然是异瞳。
他被那只眼睛盯得心发慌。
但不知为何,总感觉他看起来很熟悉。
正思索著,光线被一道身影挡住。
庄別宴上前,不著痕跡地把她大半个身子护在身后,隔绝了男人探究的视线。
而男人的目光,也很快从他身上移开,转而落到了庄別宴身上。
两人沉默地对视著,气场不分上下。
“阿宴,”男人低声开口,声音有点怪。
他余光似乎还能瞥到庄別宴身后的曲荷,“你的,妻子?”
“与你无关。”曲荷难得见到庄別宴如此冷漠,甚至带著敌意和一个人说话。
“我是你,姐夫。”男人平静地陈述。
庄別宴冷笑,毫不留情戳破事实:“你们已经离婚了。”
“她,会回来。”
男人语气篤定,甚至带著几分偏执。
三句话,信息量爆炸。
姐夫?
庄留月的联姻对象!
难怪会觉得眼熟,庄禧的眉眼,確实遗传了他几分像。
庄別宴紧握著曲荷的手,语气冷硬,“商世靳,可你已经把她忘了。”
男人平静的脸上因为这句话,终於起了波澜。
他转著手上的婚戒,一字一顿强调,“会,想起来。”
曲荷终於知道了刚才的怪异来自何处。
这个男人说话的语调节奏太过独特,每一个字都停顿在不该停顿的地方。
而且每一句话都很简短。
商?
她突然想起四年前那则轰动一时的新闻。
著名的珍珠號游轮遭遇劫持,最后虽无人死亡,但当时在船上的商家继承人商世靳却不知所踪,直到半年后在一处偏僻海滩被找到。
据传,当时他已经失忆且失聪。
莫非..
而这时,男人正好和他们擦肩而过。
曲荷转头望去,果然,阳光在他耳廓处折射出来一点金属微光,是微型助听器。
果然如此。
她满脑子都是那则新闻,没注意到旁边庄別宴看过来的眼神愈发暗沉。
“阿荷,你已经看了他整整一分钟了。”
他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带著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