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夔牛鼓
囈语抬起独臂，对著韩少云遥遥一指。一股无形的，却直击灵魂深处的精神衝击如潮水一般涌向韩少云的脑海。
这是囈语最擅长的精神侵蚀。
下一秒，韩少云只觉头脑猛地一沉，无数血腥、悲惨、令人绝望的幻象开始疯狂衝击他的意识海。
城市中，几道身影被钉在十字架上，鲜血涓涓流淌。
尤其是那个温婉的青衣女孩儿。
“青青……”
韩少云看著这熟悉的一幕，目眥欲裂。
这一幕，正是六年前那场惨剧的重现，囈语想要以此来瓦解韩少云的意志。
“哈哈哈，韩少云，怎么样？看到这一幕的心情如何？”
囈语戏謔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十字架与血腥的场景如同潮水般退去。
下一秒，韩少云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变得温暖而明亮。
那个身著青衣的女孩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巧笑嫣然，眼眸中倒映著他的身影，仿佛从未经歷过任何痛苦与別离。
“韩队长，你去哪儿了呀？好久好久都没看到你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著一丝娇嗔，一如记忆中那般美好。
韩少云的嘴唇紧紧抿起，理智在疯狂地吶喊，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囈语编织的噩梦。
然而，当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如此真实地出现在眼前，当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股锥心的思念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衝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青青……”
他声音沙哑，带著难以抑制的颤抖。
“韩队长，留在这里吧？”青青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他的手，微凉柔软的触感是那般真实。
她仰起脸，眼中满是期盼和依赖，“和我，和大家一起……我们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就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她轻轻摇晃著他的手臂，动作亲昵而自然。
身后，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留下来……永远留在这个有她，有他们的美好世界里……
这个念头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疯狂侵蚀著韩少云的意志。
他眼中坚定的復仇火焰渐渐黯淡，目光开始涣散，紧握著长戟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无力鬆开。
“噹啷——”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长戟坠落在地。
“哈哈哈……对，就是这样……”
囈语那充满蛊惑力的声音適时地响起，“留下来……你就能永远陪在她身边了……再也没有痛苦，没有分离……”
美好的幻境如同温暖的巢穴，试图將他彻底包裹、融化。
然而，就在韩少云的心神即將彻底沉沦於这虚假温情的时候。
当他听到囈语的声音。
那被他深埋於心底最深处、日夜折磨了他六年的滔天恨意与无尽悔恨，如同被压到极致的弹簧，轰然爆发！
那恨意是如此炽烈，甚至超越了幻境所能模擬的极致美好！
“囈语！！！我糙你m！！！”
一声仿佛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夹杂著无尽痛苦与暴怒的咆哮，猛地从韩少云喉咙里炸开。
这声怒吼蕴含著他六年来的所有挣扎与不甘，竟如同实质般的衝击，狠狠撞碎了周遭温馨的幻象。
囈语终究还是低估了韩少云对他的刻骨仇恨。
这恨意，早已成为了韩少云活下去的唯一执念，远比任何虚幻的美好都更加根深蒂固。
嗡！
幻境如同镜水月般剧烈波动、破碎！
重新露出了那片真实的山林。
现实，归来！
而復仇的火焰，燃烧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炽盛！
韩少云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五指张开，长戟自动回到手中。
戟身缠绕著狂暴的罡风，如同一条青色巨蟒，狠狠抽向囈语！
“什么？！”
囈语没想到对方能如此快挣脱沉沦梦境，仓促间只能再次凝聚噩梦之力形成一只巨大的鬼爪抓向戟身！
“轰！”
鬼爪与戟身悍然碰撞，噩梦能量与无量罡风疯狂互相湮灭！
方圆数公里內，周遭的一切事物都被这股能量碾成齏粉。
囈语本就重伤，此刻仓促迎击，顿时被震得气血翻腾，踉蹌后退。
“给我死！”
韩少云双目血红，得势不饶人，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大戟挥洒间，风刃、突刺、挥砍连绵不绝，將囈语死死压制。
他的战斗风格大开大合，却又带著风一般的灵动，紧紧咬住囈语，不给他丝毫喘息和施展噩梦的机会。
囈语只能不断运用噩梦之力进行格挡、闪避、或是製造幻影迷惑，偶尔发动精神衝击试图打断韩少云的节奏，场面一时陷入胶著。
但他失去一臂，重伤在身，並且经过了一夜的战斗，力量和精神力都大幅衰减，在韩少云不要命般的猛攻下，竟显得左支右絀，败象渐生！
这场復仇之战，从一开始就註定是不死不休！
高天之上，赶来的苏墨三人静立云端，俯瞰著下方的激战。
袁罡看著状若疯魔、完全是以伤换命打法猛攻囈语的韩少云，忍不住嘖嘖称奇。
“这韩少云……打起囈语来真是完全不要命了啊！囈语的精神衝击诡异莫测，他这几乎是在靠意志硬抗？”
作为006小队副队长，他对韩少云的过往有所耳闻，但亲眼见到这般决绝的復仇，依旧感到震撼。
海波东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与凝重。
他可是亲身领教过囈语噩梦之力的难缠，尤其是那防不胜防的精神侵蚀，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下风，甚至万劫不復。
而韩少云，竟能凭藉著一腔怒火和积攒了六年的刻骨恨意，一次次强行挣脱出来，甚至越战越勇！
“恨意……有时確实能成为最强大的力量。”海波东缓缓说道，语气复杂。
而此时，下方的战斗已趋近白热化，明显进入了尾声。
囈语独臂艰难地抵挡著韩少云狂风暴雨般的攻势，脸色越发苍白。
他眼神闪烁，已然萌生了退意，试图寻找机会再次撕裂空间遁走。
“想逃？！做梦！”
韩少云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意图，怒吼一声，手中大戟以开山之势再度横扫，逼得囈语不得不全力招架！
就在囈语抵挡这道攻击的同时。
韩少云猛地收回大戟，另一只手迅速拽下一直悬掛在腰间的一面看似不起眼的古朴小鼓。
【夔牛鼓】！
隨著他磅礴的精神力疯狂注入，那面小鼓迎风便长，发出蒙蒙青光照亮四周！
不过眨眼之间，那小鼓已然化作一面一人高、需双手合抱的巨大战鼓！
鼓身古朴，散发著苍茫远古的气息，鼓面之上，清晰地铭刻著一头栩栩如生的巨兽图案。
其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仅有一足，周身缠绕著无数狂暴的青色雷霆！正是上古雷兽，夔牛！
韩少云立於夔牛鼓前，面对面露惊骇之色的囈语，將所有的恨意、怒火、以及六年的不甘，尽数凝聚於右拳之上，隨即狠狠一拳，砸在那巨大的鼓面之上！
“吼！！！”
一声仿佛来自洪荒远古的巨兽怒吼骤然炸响！
其声浩荡，震耳欲聋，瞬间传遍四野，连天空的云层都被这音波震得翻滚不休！
风雷吼！
隨著这惊天动地的鼓声，无尽的苍色雷霆如同甦醒的雷兽，自夔牛鼓面上疯狂爆发而出！
这些雷霆粗壮如龙，蕴含著至阳至刚、破灭邪祟的恐怖力量，交织成一片毁灭性的雷海，朝著下方的囈语铺天盖地地轰击而去！
与此同时，韩少云自身的禁墟【大风灾】也被催动到了极致！
以他为中心，一个巨大的、吞噬一切的恐怖风眼骤然形成！
无尽的颶风如同脱韁的狂龙，嘶吼著席捲而出！
风与雷，在这一刻完美交融！
狂暴的颶风缠绕著无尽的苍色雷霆，二者相互助长，威力呈几何倍暴涨，最终化作一道接连天地、直径超过千米的巨大风暴龙捲！
这龙捲风接天连地，它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大地被犁出深深的沟壑，参天古树被连根拔起捲入其中，瞬间就被风雷之力绞成齏粉！
这道攻击，显然已经达到了克莱因的层次。
並且它还在不断成长，若是不加以制止，最后甚至能將周围的几座城市全部摧毁。
囈语面色剧变，面对这道龙捲
他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死亡威胁！
逃！
必须立刻逃！
他独臂疯狂挥动，不惜燃烧本就残存不多的本源，拼命撕扯著眼前的空间，一道不太稳定的空间裂隙艰难地开始浮现。
但韩少云岂会让他如愿？！
“囈语！！纳命来！！！”
只听一声近乎癲狂的怒吼从风暴中心传出，韩少云竟不顾那足以绞碎无量境强者的风刃与雷霆，悍然冲入了自己製造的龙捲之中！
瞬间，他身体便被割裂出无数深可见骨的伤口，雷霆灼烧著他的血肉，发出焦糊的气味，但他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眼中只有囈语！
凭藉著龙血药剂强化后的强悍体魄和对风雷之力的超高抗性。
他竟然硬生生突破了最外围的狂暴能量，猛地扑到囈语身上，双臂如同铁钳一般，死死锁住囈语，將其拖拽著远离那道即將成型的空间裂隙！
“疯子！你这个疯子！放开我！！”
囈语惊恐万分，开始疯狂挣扎、嘶吼，独臂不断肘击著韩少云，试图摆脱他的束缚。
但韩少云此刻的力量远超他的想像！
经过龙血药剂强化的身躯，配合著那同归於尽的意志，根本不是重伤垂死的他所能轻易挣脱的。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接天连地的恐怖风暴龙捲，带著湮灭一切的威势，將他连同韩少云一起彻底吞噬！
“轰隆隆隆！！！”
风雷之声响彻天地，毁灭的能量在其中疯狂肆虐、咆哮！
高天之上，苏墨三人静静地看著这一幕。
海波东眉头紧锁，忍不住开口道：“不出手救他吗？这般下去，他恐怕……”
苏墨缓缓摇了摇头，目光平静。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至於能不能活下来……看他的造化吧。”
从韩少云选择追隨他的那一刻起，苏墨就明白，復仇是支撑这个男人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此刻若强行插手，救下他的性命，就等同於否定了他六年来的痛苦煎熬与一年多的拼死努力，那对他而言，或许比死亡更加残酷。
苏墨也不是完全袖手旁观，控制著这道龙捲的范围，避免他再次扩大。
时间慢慢流逝。
“完了。”
直到风暴中心，囈语那令人厌恶的气息彻底消散、湮灭无踪，苏墨才轻轻一挥手。
那肆虐天地的风暴雷龙捲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抚平，狂暴的风雷之力缓缓消散、平息。
下方的大地，已然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焦黑，仿佛被天火燎原，又被巨犁深耕，找不到一丝完好的土地。
苏墨身形一闪，出现在焦土中央。
很快，他便找到了两具几乎碳化的躯体。
囈语的尸体残破不堪，面目全非，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
又一位古神教会的会长，死在了大夏。
而在他的旁边，韩少云的身体同样惨不忍睹，大面积烧伤焦黑，生命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但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没有彻底断绝。
“他还活著，龙血药剂还在发挥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