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雪仗
西山別墅静臥於一片素白之中，松枝覆雪，空气清冽得能涤净肺腑。樊胜美站在別墅前的台阶上，仰头望著漫天飘落的雪，睫毛上掛了一层细碎的冰霜。
她穿著mr & mrs furs的军绿色派克大衣，白色大毛领衬得小脸红扑扑的，黑色毛线帽下，几缕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孟宴臣站在她身边，伸手替她拢了拢围巾，指尖轻轻拂过她睫毛上的雪粒。
“冷吗？”他低声问。
樊胜美摇摇头，目光仍落在远处覆雪的松林上，眉间却有一丝淡淡的疲惫。
“星途里那篇报导…真的不用让国坤公关部处理一下吗？我单方面出声明，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不用。”
孟宴臣神色未变，只是抬手，用手套轻轻拂去她肩头刚落下的雪。
“国坤虽然没有直接注资，但我个人確实看好它的前景。你的方向没错，不必自我怀疑。”
樊胜美抿了抿唇，“可是董成民他们那边——”
“好了，”
孟宴臣温和地打断她，“別想了。今天只负责放鬆。”
“樊姐！樊姐！”
邱莹莹裹得像只圆滚滚的雪球，蹦蹦跳跳地衝过来，
“这里好大！好漂亮！我一会儿要拍好多好多照片！后面还有滑雪场，我们可以滑雪、打雪仗！”
她身后，姚斌和蒋裕一起，关雎尔和安迪並肩走著，包奕凡正笑著同安迪低声说什么，曲筱綃则裹著一件极其扎眼的亮粉色羽绒服。
樊胜美笑著揉了揉邱莹莹的脑袋，
“好，只要我们小蚯蚓玩得开心就好。”
这时，几辆越野车陆续驶入別墅前的停车区。
赵子谦率先下车，紧接著是裴家兄弟，裴宇琛西装外罩著件黑色长款羽绒服，沉稳依旧，裴鈺则活泼得多，一下车就东张西望。
樊胜美有些诧异，没想到大家都来了。
裴鈺一眼看到樊胜美，立刻扬起灿烂笑容小跑过来，
“嫂子！好久不见！又漂亮了！”
他嘴甜得像抹了蜜，隨即话锋一转，
“对了嫂子，你们星途里还有位置吗？我有个同学创业，特靠谱，就想进你们那儿，能安排吗？”
樊胜美淡淡笑道，“好，你让他直接联繫我吧。”
“嫂子，我就知道你最靠谱了！”
裴鈺说著就张开双臂要给她一个熊抱，被孟宴臣一把拦住。
身后的裴宇琛也无奈地抬手，拧著弟弟的后领把人往后拽了拽，语气嫌弃，
“长点心吧。”
眾人正说笑间，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
肖亦驍扶著肖夫人下了车。
在场的晚辈们都收敛了些玩笑神色，欠身礼貌地问好。
孟宴臣上前一步，微微頷首，
“阿姨，您来了，路上辛苦了。”
肖夫人温和一笑，“不辛苦。”
她的目光落在樊胜美身上，拉著她的手，笑意更深，
“亦驍他爸爸不在家，我就来和你们年轻人一起赏赏雪，不介意吧？”
樊胜美立刻微笑道，“阿姨您说的哪里话，您能来，我们都很高兴。”
肖亦驍拍了拍手，“好了，既然人齐了，大家都先回房间放行李，半小时后集合，打雪仗——输了的负责今晚的晚餐。”
—
肖亦驍站在雪堆上，手里攥著不知从哪搞来的扩音喇叭，
“来来来！分队分队！自由组合啊，输的队负责晚饭，不许用专业装备，纯手工雪球！”
蒋裕几乎是下意识地率先举手，目光精准地投向关雎尔，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和关——”
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秒。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两人之间打了个转。
关雎尔猛地扭开头，避开蒋裕的视线，声音又急又快，
“我和莹莹一队！”
被点名的邱莹莹一脸懵，指著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
“啊？我俩？我俩一组会被活埋的吧？！我想和姚——”
她话没说完，关雎尔立刻在底下死死拽了拽她的衣袖。
邱莹莹接收到信號，看了看面红耳赤的关雎尔，又看了看脸色瞬间黯淡下去的蒋裕，只好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悻悻然地，
“……好吧。”
裴鈺蹦过来搂住邱莹莹肩膀，“小丸子別怕！我和我哥护著你俩，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蒋裕的手僵在半空，默默转向姚斌，
“……那咱俩？”
姚斌无所谓地耸耸肩，玩著手里捏实的雪球，
“行啊，反正他们都是当炮灰，打谁都是打。”
另一边，包奕凡已经黏在安迪身上，
“主人~您的人肉盾牌已就位。”
安迪深吸一口气，无奈看向远处，“包奕凡，正常点。”
孟宴臣自然站到樊胜美身后，低头替她挽起袖口，
“一会儿躲我后面。”
樊胜美挑眉，“孟总，我打雪仗可是揍樊胜英练出来的。”
这下，就剩下曲筱綃一个人抱著胳膊，站在圈子外，扬著下巴，一副“尔等凡人”的表情。
肖亦驍看向曲筱綃，“我和老赵，你选一个吧。”
曲筱綃嫌弃地上下打量了赵子谦一眼，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我最討厌姓赵的。”
赵子谦嘴角勾笑，也不恼，挠了挠眉心，依旧一副淡定样。
肖亦驍看著被嫌弃的赵子谦乐了，转头看向曲筱綃，
“那跟我一起？”
曲筱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哼，我也最討厌紈絝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弯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团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雪球，出其不意地猛地砸向人群中央——
“老娘独美！看招！”
战火一触即发！
蒋裕对关雎尔的守护几乎是明目张胆的。
裴鈺则像个精力过剩的哈士奇，举著雪球高喊，“保护我方小丸子”，一个箭步挡在邱莹莹面前。
姚斌的目標却很明確，专治各种“不服”，尤其是裴鈺这种跳脱的。
曲筱綃无疑是全场最拉仇恨。
她身手灵活，嘴皮子更利索，一边上躥下跳地进行无差別攻击。
安迪早在混战开始三分钟后，就敏锐地判断出局势，迅速撤退到安全区域。
包奕凡全场杀疯了，中弹次数和他的气势成正比。
孟宴臣和樊胜美自然成为全场焦点，成了眾人心照不宣的集火目標。
他始终將她护得周全，也架不住围攻，两人一起重重摔进厚厚的雪堆里。
雪沫飞溅。
孟宴臣第一时间撑起身，急切地查看身下的樊胜美，手指拂开她颊边沾湿的碎发，
“摔著没有？”
樊胜美在他怀里摇摇头，看著他难得凌乱的头髮和写满紧张的眼睛，心里又暖又软，忍不住笑，
“没事，不疼。”
这时，肖夫人从屋內出来，笑吟吟地出现在廊下，看著这群玩疯了的孩子。
樊胜美一眼看见，立刻快步迎上前，自然地搀住肖夫人的手臂，
“阿姨，您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您冷不冷？要不我陪您进屋坐坐？”
肖夫人拍拍她的手背，笑容慈祥，
“不冷，看著你们年轻人玩得这么开心，阿姨心里也跟著高兴。”
孟宴臣看著刚才两人摔倒的地方，那两个紧紧相依的人形雪印还清晰可见。
他心中微动，拿出手机，对著那雪印拍了张照片，顺手发了个朋友圈，配文只有简单三个字，
“落地签。??”后面还配个桃心的標誌。
曾经那个，一直觉得朋友圈所谓分享生活，多多少少都有炫耀成分的他......
再次觉得，很难和过去的自己共情。
孟宴臣也迎了上去。
肖夫人目光转向孟宴臣，笑意深了几分，將手机递给他，
“宴臣，帮我和小樊拍张照吧。”
孟宴臣瞭然，接过手机。
肖夫人优雅地拉著樊胜美的手，两人谈笑，亲密又优雅。
她看了看照片，十分满意然后对樊胜美说，
“小美，阿姨有点口渴了，能麻烦你进去帮我倒杯热茶来吗？要金骏眉。”
“好的阿姨，您稍等，我马上就来。”
樊胜美不疑有他，乖巧应下，转身便朝屋里走去。
雪地里一时只剩孟宴臣和肖夫人。
肖夫人亲自將这张照片发到了她的个人帐號上。
孟宴臣明白，其分量远不止记录欢乐瞬间。
这几乎是肖家以一种优雅而不失力度的方式，向那个无形的圈子宣告他们对樊胜美的认可。
“阿姨，谢谢您。”
孟宴臣声音很低，却足够真诚。
肖夫人抬眸看向孟宴臣，“你母亲性子倔，许沁的事又伤透了她的心。也把她最后那点侥倖心理都给磨没了。她现在就是惊弓之鸟。”
她拢了拢披肩，“这过程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她转头看向孟宴臣，温和的眼神隱著精明，
“我能帮的，也就这些了。”
孟宴臣眸光微动，“肖家的態度，我记下了。”
肖夫人轻笑一声：“宴臣，你从小是我看著长大的。”
她抬手拂去他肩上的雪粒，动作温柔，话却锋利，
“亦驍那孩子，你是知道的。心思活，朋友多，重情义，这是他的好处。可论起沉稳、决断和那份杀伐劲儿，比起你，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老肖家就他这一根独苗，这份家业，迟早是要压到他肩上的。”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还在嬉闹的儿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忧色，
“这商场上的风浪，起起伏伏，今天不知明天事，谁又能保证永远顺风顺水？”
雪落无声。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孟宴臣脸上，慈爱仍在，却掺杂了清晰的算计与託付，
“你和亦驍是打小一起长大，將来如果真有个什么事，阿姨也明白，你帮他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但看在我和小美如此投缘的份上，希望你能记得今日。”
孟宴臣安静地听著，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他完全明白，肖夫人今日的“仗义执言”，既是出於对晚辈的一点情谊和对樊胜美本身的些许认可，更是一笔深思熟虑的情感投资，为的是在儿子未来可能遇到的风浪前，预先埋下一个分量足够的救生圈。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恩情与利益，温情与算计，在这些盘根错节的家族关係里，从来都是浑然一体。
他微微躬身，姿態放得极低，语气是十足的郑重与瞭然，
“阿姨，您言重了，您今天的这份心意，宴臣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这是承诺，也是交易。
肖夫人笑了笑，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阿姨，您的茶。”
樊胜美走来，看著聊得正开心的两人，转向孟宴臣，眼睛亮晶晶的，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孟宴臣宠溺地替她裹了裹围巾，
“说明早带你去看日出。”
“真的？”
“嗯，”
孟宴臣笑笑，“今晚早点休息，明早带你去山顶看日出。听说雪后初晴的晨光，最適合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