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邓氏崛起,郭氏不稳,柳氏意动
第560章 邓氏崛起,郭氏不稳,柳氏意动“稟大王,尚无消息!”苟武明显顿了下,拱手回道。
苟政想了想,吩咐道:“传书王、贾二將,桓冲不易对付,务必谨慎,若无战机,撤回来吧!即便没有斩获,也不要中了晋军埋伏,徒添损失!
“诺!”苟武应道。
对於武关方向的反击,苟武心中,实则並不抱多少期待。王泰所率武关守军,在漫长的攻防对峙中,从兵力到精神再到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战力还剩几分,需要打个问號。
归义、昭义二营,虽然常驻蓝田、关,属於新锐,但毕竟兵力太少,二营的战力也不能与东出秦军相比,又缺乏骑兵,如何追击?
桓冲虽止步武关,但此人的带兵能力,还是不俗的,晋军兵力又多,只要不乱,凭藉著武关外的地势,足可稳步撤退,甚至反咬一口,也不是太让人意外的事情。
事实上,苟武此前是反对武关秦军追击的,这一路的任务,本就是防守,拱卫长安,敌既主动后撤,危机解除,任其自便即可。
虽然这般考量,但面对王泰与贾虎固请,苟武最终还是同意了,毕竟还是要估计几分前方將士的情绪。
如此大战,其他各路秦军,都在与晋贼燕寇搏杀,功勋赫赫,唯有武关这一路,始终平静。即便武关的关防,也几乎是被桓冲凭藉军力、器械摁著打。
虽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守住关城就是功劳,但总是缺乏点什么,尤其与其他几路秦军的战果相比,更显黯淡。
但是,放出王泰与贾虎,就像放出了两匹野马,结果如何,就不能保证了,只能选择相信二將了。
不过秦王都做出这样的指示了,也基本意味著,武关这一路战事,也將收尾了!
一场殿议,整体氛围还是轻鬆的,毕竟形势大好。
散议之前,苟政又一种严肃的口吻,对在场秦臣们交待道:“半载鏖兵,虽则痛苦,代价巨大,但是,诸卿也知,比战场廝杀更为艰难的,是战后处置事宜!”
“晋燕来势再强,我將士效死,终成功击破之!”苟政微笑著劝勉道:“善后这场仗,还需满朝齐心、各部协力,给孤打好了,让我大秦,儘快恢復到战前模样!”
微微一顿,苟政又以一种诚挚的自光看向郭毅:“善后诸事,便由丞相总理i
”
“诺!”郭毅立刻拜道,对秦王的这等信託,对那时远时近的態度,心情总是复杂无比。
话虽如此说,但不管苟政,还是殿中秦臣,心中都清楚,想要回到战前的模样,没个三五年的休养生息,根本不可能。
这场三国大战,把秦国的发展,打得倒退了好几年,尤其是经济水平,甚至不如开国前后的水平。
但燃烧经济为代价,换来的,却是秦国根基的进一步巩固,人心进一步凝聚,一个崭新的大秦王朝,將真正崛起於关西,谁也摁不住了!
虽然肉眼可见的,秦国接下来將面临几年的拮据困难时期,乃至將士的功劳抚恤或许都要来一个“分期支付”,但这些都不影响苟政美好的心情。
前途虽然曲折,但未来,是充满光明的,苟秦王朝这个康庄大道,至此是彻底被苟政给蹚出来了!
总之,未来可期!
散议之后,心情大好的苟政,径直离殿,前往椒兰殿崇仪阁,看望邓夫人,也抱抱他的第五子“子丑”。
虽说战功还需经过战后二衙敘定,但苟政对邓羌的酬报,已经开始了。
首先,苟政直接给五子取了个大名“勛”,以纪念这场卫国战爭的不世功勋。
同时,给邓夫人升格,晋为贵妃,又命人在后宫新收拾出一座宫殿,更名崇仪殿,由其单独居住,加派伺候宫人。
一时间,邓氏之荣宠,冠绝后宫,內宫外朝,无不艷羡!
“建此殊勛,满朝上下,还有何人能压邓氏一头?只怕郭氏地位,都摇摇欲坠啊......”离开衙署前,收到消息的吏部尚书柳恭,沉吟良久,望向后宫方面,喟然一嘆。
面態虽然平静,但心头的酸楚,却难与人言。
由於苟政大肆与士族联姻,使秦国外戚看起来不那么值钱了,然而,作为皇亲国戚的好处,任谁都看得出来。
尤其隨著苟国这条大船,越开越远,越开越稳,作为已经上船,並与苟氏深入绑定的外戚士族们,更是倍感振奋。
但是,这外戚之间,亦有前后高低,相互之间,產生齟齬是难免的,並且已经有从內廷逐渐蔓延至外朝的趋势。
隨著秦国的发展、壮大並稳固,郭氏慢慢地,有些压不住其他大姓了。
旁人不提,就他解县柳氏,心中便一万个不服!
闻喜郭氏,小门小户罢了,也就仗著投靠苟政比较早,否则这王后、丞相,这“第一外戚”,哪里轮得到他郭氏。
同出河东,柳氏对郭氏的蔑视就更加严重了。想他柳氏昌盛时,他郭毅还闻喜县官都还不是,格说起来,就一个寒门土豪罢了。
虽然柳氏屁股下也不怎么干净就是,当年毕竟是靠著投靠羯赵,舔石虎的屁股,方一步步发展成为河东第一右族。
当然,前尘往事已成云烟,不需多提,但落到柳恭身上,每每思忆,却总是懊悔不已。
若是当年没有与苟政作对,若是眼光放聪明些,识得真龙,及时投效苟政,如今之苟秦,哪里容得区区闻喜郭氏窃据高位....
事实上,若非自知其短,入主长安之后,郭毅政治態度不会那般鲜明地倾向豪右,身段不会那么软。
其所求者,固然有替苟政招抚各地士族豪右、稳定地方的考量,其中必然还有藉以得到右族们的认可,获取其支持,让郭氏得以躋身真正顶级豪门...
乃至於,他此前挖空心思,在朝中推动册立王太子,也有底气不足的原因,尤其是其他几个有根底的夫人,陆续產子之后。
而郭毅这样的考量,可谓一叶障目,甚至可以说蠢!
说严重点,他屁股都是歪的,在秦国,在苟政一手建立的苟秦,他作为丞相、国丈,他郭氏想要成为真正的豪门,还需要其他士族豪右认可?
还需要俯下身段,主动去亲近、去融合,秦王的与士族门阀,究竟是谁带给郭氏荣禄与权势?
只能说,思想认知上的偏差,有时候是会要命的!
若不是郭毅在大是大非上始终还站得稳,若非他为政做事还算勤恳踏实,若非郭王后在秦宫用靠自己聪慧的头脑与灵活的手段得到苟政的信任,若非苟政还顾忌一个“过河拆桥”的名声,他早就把郭毅擼了.....
话题回到柳恭身上,此人绝对是有能力的,扶风任上的建树,安民抚士,劝课农桑,修路通渠,新制推行,税赋贡献,一一罗列出来,都是可圈可点的。
不过这个人,傲气足,心思重,志向也高。当年在河东因为密谋苟政,被苟政反手率军,攻破柳氏堡,几使柳氏灭门。
多年过去,恩怨已然淡化,但始终存在。柳氏虽因柳耆献女,而获得苟政的原谅与接纳,但內心骄傲的柳恭,却渐生心病。
对苟政,面上恭维臣服,心底究竟作何考虑,谁也不知。至少,在扶风时,柳恭就不只一次考量过,如果苟政守不住关中,成不了大事,他將率扶风士民如何如何......
当然,只要不显露心跡,想想也不是罪过。
但是,从柳恭奉调进长安担任吏部尚书,而今又取得对桓温、对晋国的正面大捷之后,柳恭的心態,也开始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了。
三十年之內,柳氏是不可能跳出苟秦这艘大船了,甚至柳氏的前途命运,也將真正同秦国的发展掛鉤。
基於这样的认识,结合当前秦国朝局,再加以斟酌,柳恭就不免生出些別样心思了。
郭氏?彼可取而代之!
若是正常情况下,柳恭未必会轻易產生这等心思,但他回朝也有段日子了,对朝局情况摸得也算清了。尤其是,柳恭也看出了苟政与郭毅之间的异见、矛盾。
这可是郭毅自己走岔路!
当然,若让柳氏直接与郭氏相爭,目下既没这个实力,也不合时宜,至多让柳(苏)夫人在宫中爭爭宠罢了。
但隨著邓氏在秦国朝中强势崛起,儼然对郭氏的地位形成强烈衝击,若郭邓二族对上,那情况就又不一样了!
鷸蚌相爭渔人得利,他柳氏未必会是渔翁,但郭氏不倒,那恐怕是一点机会都不会有的.....
带著一种略显阴暗的思量,柳恭回到了柳府,第一件事,仍旧是去看望柳家老太翁柳耆。
岁数大了,身体状况是日渐下滑,一场秋寒过后,柳耆老儿又病倒了,抱病在榻。
比起当年,柳耆明显衰老了许多,身体瘦削,形容枯槁,一张沟壑纵横的面庞,就像枯死的树皮一般,看不出多少生气,儼然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不过,就算老病至此,那双眼睛,依旧见不到多少浑浊,仍旧有一种洞察世事的清醒。
“见过大人!”至病榻前,柳恭收起了吏部尚书的威严,就像一小儿一般,恭敬行礼,不敢有任何逾矩。
甚至於,接过僕人新热的药汤,跪在榻边,亲自给柳耆餵药。
只可惜,对柳恭的孝敬,老儿並不领情,反应寡淡地推拒道:“待死之人,吃药也是受罪,不吃了!”
“御医有言,大人此病,善加用药调养,还是能恢復的!”柳恭耐心地劝道,又舀一勺药,餵到柳耆嘴边。
柳耆老眉皱起,不屑道:“就是疗养好了,也不过苟延残喘,不如痛快去了”
“大人..
”
老父壮子之间,又一番日常拉扯之后,柳恭方才暂时放弃努力,给柳耆通报著朝中最新的一些消息。
而听朝政国事,柳耆老脸间便立刻精神许多,这显然是个身处野墅,心在朝堂的人。
要知道,前几年,柳耆还一直担任著苟政的国事咨议,若非柳耆身体日渐不支,只怕还能对苟政施加重要影响力。
“此战之后,大秦基业彻底巩固了,大王春秋鼎盛,再掌国二三十年,不在话下,我柳氏,也將获取二十载荣华富贵啊!”柳耆老脸上露出一种发自內心的笑容,声音苍老地感慨道。
“大人所言甚是!”柳恭附和一句,沉吟少许,幽幽说道:“此战之后,天下大局將定,但长安朝局却將走向未知了...
“”
此言一出,柳耆两眼几眯成一条缝,看向柳恭的目光都显得力量十足:“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柳恭轻笑一声,道:“何需什么风声?朝野早有传言,大王欲以河东都督王猛还朝代相.....”
“流言蜚语,岂能当真?”
柳恭道:“然以儿观之,大王与郭相之间,政见不合,嫌隙渐深,早已是貌合神离。此番大战之后,大秦將偃武修文,养民生息,大王的精力也將重新回到国政上。
岂能容忍一个政见不合的宰相,哪怕他是国丈,是元从老臣!”
“以儿愚见,待战爭结束,局势彻底稳定,王猛將回朝了,郭相相位也將不保了!”说到这儿,柳恭语气篤定道,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强烈的自信。
柳耆久居长安,以他对长安朝局及各方关係的观察,对朝局的发展变化,又岂能没有了解与思考。
对柳恭的预测,倒也没再反对,只是以一种平静的口吻道:“郭毅若被罢相,只怕是一场波及朝野的变动啊!”
“大人所言甚是!”柳恭頷首道:“郭氏凭藉大王宠信与重用,这些年在朝中、军中培养了一大批门生,河东士族,几以其为首,关西豪右,也被他联合了不少。
郭毅若去职,只怕整个秦国,都要震动....
说著,柳恭嘴角却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几想的是,值此大变之际,我柳氏能否从中谋求一些发展!”
听其言,柳耆面无表情,但眼神中折射出一股凝重之意,盯著柳恭,冷笑道:“莫非,你还欲取而代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