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设!人设!人设!
民心所向,固然重要。可要做事,光有底层乡民的拥戴还远远不够!
作为一个被后世舆论裹挟和薰陶过的穿越者,刘弘深知话语权的重要性!
在这汉末之际,真正能够左右一地舆论,甚至向上传递声音的,不是百姓,而是那些读过书,有身份地位的士人阶层。
当然,这些士人到底有没有学识,是不是將圣人的学问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都是不好说的。
只是不论如何,他们的言语,在此时最有分量!
要扬名,少不得要和士人结交一番。
而要像孔融那样以一个“孔融让梨”名动天下,除了自身家族的底子够硬之外,还要结交像李膺那样的大名士。
刘弘底子不硬,暂时也没有扬名天下的打算,所以他要拜访的,只是楼桑里中一个“小小的名士”。
楼桑里西头,有一座小小的院落,院中唯有几竿青竹,几卷书册,显得极为清雅。
如今的士人,大多偏爱这个调调。
虽然有附庸风雅之嫌,可相比起后来那些修仙的、打铁的、饮酒裸奔的、嗑药的“魏晋风流”,还是要正常不少的。
院落的主人王衍,曾是郡中小吏,因性情耿直,不善逢迎,早早致仕归乡,在乡里颇有清望,是本地儒生的核心人物之一。
刘弘提著两尾用柳枝穿好的鲜鱼和一坛自酿的薄酒,登门拜访。
他不是空手而来,但礼物也不贵重,因此不显得刻意巴结。
王衍虽素来清高自詡,可近来也听说过“涿县小孟尝”乐善好施,仁义慷慨的名头,因此並未拒人於门外。
两人在院中竹影下对坐。
王衍清癯,鬚髮白,眼神却依旧清亮。
刘弘与王衍笑谈应答,令王衍大有一见如故之感。
两人的话题从近日的天气,渐渐引到农桑艰难,再到郡中乃至州中传来的零星消息上。
最后又说起哪里闹了流寇,哪里又起了民变,官吏如何贪酷,百姓如何困苦。
刘弘適时地嘆了口气,端起粗陶酒杯,轻轻啜了一口劣酒,眉宇间染上深深的忧虑,似是將忧国忧民常掛在心间。
“唉,王公,眼见这世道一日乱似一日。流寇如蝗,饿殍遍野,官吏只知横徵暴敛,中饱私囊。昔日文景之治,光武中兴,百姓尚得喘息。如今……”
他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弘每每念及此,常夜不能寐啊。”
他放下酒杯,目光投向院墙外那片灰濛濛的天空,声音带著一种悵然若失的感慨:“弘曾听家父说过,想当年,先祖中山靖王在时,虽为藩王,却最是体恤民情,常言『王者以民为天』。每逢灾年,必开仓放粮,亲巡属地,抚慰流民……那是何等景象?宗室与民同休戚,社稷方能安稳。天下理当是天下人的天下。”
当年的中山靖王到底是何等人物,他其实並不清楚,却也不重要。
根据坊间流言,这位中山靖王其实乐酒好色,甚至有子孙一百二十余人。
大概是没这么多的,不过应当也不少。
这也是导致中山靖王这一脉汉室宗亲不值钱的原因之一。
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不过,並不能因为他中山靖王子嗣多,就认定其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混蛋。
当年的周文王姬昌,不也传说有子嗣百人吗?
当然,不管这刘胜到底是什么人,在刘弘嘴里,中山靖王,必须是英雄豪杰!
他话锋一转,“可嘆如今,宗室零落,皇纲不振,奸佞当道,黎民倒悬。弘每每思之,常感五內俱焚。弘身为宗室之后,虽位卑职小,僻处乡野,可见民生如此疾苦,亦感同身受,痛彻心扉啊!”
那句“痛彻心扉”,配合著他脸上那种深沉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忧患之色,显得格外情真意切!
王衍本是耿介忠直之人,对汉室正统有著天然的维护之心。
此刻听著刘弘的肺腑之言,看著他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忧色,再联想到他平日里在乡间的作为,公正断案,自掏腰包平息纠纷,在这饥荒时节设粥棚……桩桩件件,都与那些只知搜刮的污吏截然不同!
“子高之言,深得吾心!”
王衍动容了,白的鬍鬚微微颤动,浑浊的老眼竟有些湿润,“不想在这乡野之间,竟有亭长如此心繫社稷,不忘先祖遗风!中山靖王仁德之名,史册有载。刘亭长虽处微末,然此心此志,殊为可贵!宗室有后如君,实乃……实乃不幸中之万幸也!”
他本想说“汉室之幸”,但话到嘴边,终究觉得这世道提“幸”字太过讽刺,临时改了口。
子高,正是刘弘的字。
王衍的话,表露出了他对刘弘的认可与肯定。
见目地已然达到,刘弘的心放了下来。
接下来的交谈,气氛更加融洽。
刘弘虚心请教经学中一些典故释义,王衍也乐於解答。
刘弘偶尔谈及乡里治理的难处,言语间流露出一种务实又不失仁厚的態度,更让王衍欣赏。
临別时,王衍亲自將刘弘送至门口,態度比初见时亲厚了许多。
“子高,日后若有閒暇,常来坐坐。这乡里之事,还需你这样的明理之人多费心。我辈儒生,唯能坐啸,不如你远矣!”
刘弘拱手作揖,姿態谦恭:“王公教诲,弘铭记於心。必当竭尽駑钝,不负桑梓,亦不敢辱没先祖遗德。”
离开王家小院,走在回亭舍的路上,夕阳的余暉给楼桑里道路两侧的破败屋舍镀上了一层黯淡的金边。
刘弘抬头看了看天色,该回去了。
刘备今日的“功课”,想必已经完成,正等著他检查。
虽然刘备的年纪还小,可刘弘也已经给他安排了不轻的功课。
课程自然是有文有武。
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
如今对刘备而言,每日的晨练必不可少。刘弘还为他特製了几个沙袋,分量不轻。
在刘弘看来,要將刘备培养成吕布和关羽那种万人敌的猛將,艰难的很,因为这种事终究是要看天资的。
他又不是特种兵王,能培养出什么三国战神?
可是,如果因为他的到来,让原本的“双股剑圣”变成文弱书生,那岂不知可惜的很?
最少也要让刘备成为那个创立出“顾应剑法”的一代剑道宗师嘛。
他加快了脚步,身影融入暮色。
身后,楼桑里炊烟稀落,一片沉寂。
之后的日子里,刘弘的名字,以及那个关於“汉室宗亲后裔、仁义亭长”的故事,在他暗中刻意的推动下,在各家各户的昏黄油灯下,在儒生们的清谈中,悄然传递著,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漾开一圈圈微澜。
直到,涿县无人不识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