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愤怒
此时,魏王府。府上的僕从们来来往往,不断將一箱箱书以及各种器具搬到王府门口的马车上,忙得热火朝天。
而李泰则是站在王府门口监督著,不时开口催促府上的下人动作快些。
在李泰身旁,一名衣著不俗、身材粗獷的青年见此有些担忧地说道:“魏王殿下,陛下还没有正式下达让您搬进武德殿的旨意,您现在就开始搬东西,是不是有些为时尚早?”
“不妨等等再说吧。”
天子虽然口头上允许李泰入住武德殿,但毕竟还没有正式下达旨意,他觉得李泰现在有些操之过急了。
“这有何妨?”
李泰闻言嗤笑一声:“父皇答应本王的事情就从来没有食言的,下达旨意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现在不搬,等旨意到了以后再搬,岂不是浪费时间?”
李泰对粗獷青年的话根本不以为意。
而这个粗獷青年,正是左僕射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
房遗爱向来与魏王李泰走得近,李泰也颇为器重他,將其视为自己的心腹。
见到李泰这幅迫不及待的模样,房遗爱只能无奈地收起了继续规劝的想法。
李泰现在满心都想著住进武德殿,完全听不进其他话,他劝也没用。
很快,大部分书籍和物品便全部被搬上了马车。
“搬得差不多了。”
李泰看著满满当当的十几辆马车,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正当他准备下令前往皇宫时,忽然看见一辆带著宫廷標识的马车从远处道路上驶来。
李泰见此不禁得意一笑,扭头对房遗爱说道:“你看,本王说什么来著?旨意这不就来了。”
房遗爱只能附和称是。
在两人说话的间隙,马车已经驶到了王府门口停下,紧接著一名宦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参见魏王殿下。”
宦官躬身向李泰行了一礼。
李泰微微一笑,挺著肥胖的肚子上前道:“不必多礼,公公此番前来可是传达父皇旨意的?”
“正是。”
宦官点头,接著从怀中取出一份手敕,展开宣读道:“陛下手敕,魏王仍住魏王府。”
手敕很简短,仅仅是一句话而已。
宣读完手敕、並將其交到李泰手里后,宦官便不再多言,登上马车绝尘而去。
只留下捧著手敕、一脸呆滯的李泰。
他就这样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才打开手中的敕令,仔仔细细的、一字不落地看了起来。
接著便是长久的沉默。
一旁的房遗爱忍受不了这么沉闷的气氛,犹豫了片刻后,小心开口问道:“殿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陛下为何突然收回成命?”
这道敕令来得也太突然了些,须知天子金口玉言,即便要取消承诺,也应该有个合適的理由才对。
但这份敕令里却只是简短的一句话,连个解释都没有,实在是太奇怪了。
然而李泰却並没有回答他,只是紧紧攥著手敕,一言不发地向王府內走去。
身后的一眾僕从们见此有些傻眼了,其中一人壮著胆子上前问道:“殿下,这些东西还要搬去皇宫吗?”
这句话,就像是压倒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泰听了以后猛地转过身来,上前狠狠给了那说话的僕从一个耳光,並揪著他的衣领吼道:“全都放回府去!”
说完便怒气冲冲地走进了王府。
回到书房后,李泰便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开始在书房內肆意打砸了起来。
只可惜书房里的大部分东西都被搬到马车上了,所以他只能掀了书案、砸了屏风撒气。
“该死!该死!该死!”
李泰將那份手敕撕成了一堆废纸,狠狠掷在地上,並跳上去其狠狠踩在脚下。
天子手敕代表的是天子的旨意,李泰的这一行为可谓是大不敬。
但此时他怒上心头,哪里还管得了这些?
李泰此前並没有对住进武德殿有什么想法与执念,但李世民的允诺让他起了欲望,却在短短一夜后再度收回,这无疑让他心里生出了强烈的落差和不甘。
毕竟一个人若是没有得到什么东西还好,可若是得到了以后又失去,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狠狠发泄完一通后,李泰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了满地狼藉之中。
但他的表情依然狰狞而凶狠,恨恨道:“定是有人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说了我的坏话!”
“魏徵……哼!肯定是魏徵那该死的老头!”
李泰並不愚蠢,相反他心思极为机敏,他明白这件事肯定不是自家父皇自己想要反悔。
住进武德殿的意义非凡。
以魏徵的性格,知道后必然会諫言,而他父皇又偏偏喜欢听信那个老傢伙的话!
想到此处,李泰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火,狠狠锤了一下地板,怒声道:“父皇为何总是喜欢用魏徵那个老傢伙!”
他话音落下后,一道淡淡的声音从书房外传了过来:“陛下用魏徵,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李泰面色一变,看向书房门口。
当他看见出现在门口的那道身影后顿时嚇了一跳,连忙起身道:“舅舅,您怎么来了?”
说话之人,正是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扫了一眼满地的狼藉,目光最终落在散落一地的手敕碎片上,说道:“猜到你会因为手敕的事情而发怒,所以过来看看你罢了。”
“你和承乾,你们兄弟二人的性子倒是一样,遇到事情总是容易克制不住自己。”
“损坏天子手敕,难道不怕让外人看见了流传出去,引来陛下责骂?”
听到长孙无忌的话,李泰的面色微微变了变,但旋即又露出了笑脸。
“舅舅又不是外人,我怕什么?”
“不过还是让舅舅见笑了。”
李泰变脸的本事可谓一流,前面还怒气冲冲,转眼间便能恢復如常。
接著他又问道:“敢问舅舅,父皇收回让我住进武德殿的命令,是不是因为魏徵?”
虽然他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但还是想向长孙无忌確认一下。
“確是魏徵諫言,当然,还有左僕射。”
长孙无忌一边打量著书房內的装潢陈设,一边说道:“但你也不必生气,因为就算魏徵和房玄龄不反对,我也会反对,其他大臣得知后也会出言反对此事。”
李泰闻言表情略微有些扭曲,不甘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都反对我住进武德殿?”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么针对我?”
李泰自认为名声和才华都要超过李承乾,而且他行事向来从无差错,在朝野上下的名声都很好。
可如今他只是要住进武德殿而已,却引来朝中大臣反对,逼迫父皇收回成命!
凭什么!
长孙无忌停下脚步瞥向李泰,说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承乾是太子。”
“你不要觉得陛下宠爱你,心里就生出其他想法,陛下心中的太子只有承乾。”
“你知不知道,今日陛下已经下旨让魏徵去当太子太师教导承乾?”
“这其中的寓意你还不明白吗?”
长孙无忌又告知了李泰一个消息,隨后微微一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魏王府挺好的,比武德殿要好,你就在此好好住著吧,不要再想著住进武德殿了。”
说完以后,长孙无忌便离开了。
他今日確实只是顺路过来看看李泰而已,並没有其他的目的。
李承乾和李泰皆是他的亲外甥,他並不想主动站队支持任何一方。
刚刚那番话已经是他身为舅舅能说的极限了,若非是亲外甥,他理都不想理。
当然,听不听在於李泰自己。
望著长孙无忌离去的身影,李泰肥胖的脸逐渐变得扭曲,表情更是有些抽搐。
他明白长孙无忌的意思,但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放弃?
“早晚有一天,我会住进武德殿、东宫……甚至是太极殿!”
李泰眼底闪过一丝渴望和疯狂。
这个念头就像是一颗种子,在他心底扎根,並且野蛮生长。
早晚有一天。
慢慢平復下心情之后,李泰將地上那堆手敕碎片收集起来,然后全部丟到了火盆里。
就在他静静看著手敕在火焰的舔舐下逐渐化为灰烬时,房遗爱慌慌张张地跑进了书房。
“魏王殿下!不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