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权衡之道
蟹爪半岛的初春比君临来得更早。晨露在克莱勃领的柵栏上凝结成霜,被朝阳染成一片碎金,空气中瀰漫著篝火燃尽的草木灰气息,混杂著远处海岸的咸腥。戴蒙站在广场边缘,看著士兵们加固柵栏,雷佛德·罗斯比正指挥著几个年轻追隨者堆放石块,慕顿家的私生子米斯·河文则蹲在一旁打磨长矛,他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沉静,全然不见昨日战场的青涩。
“殿下。”卢伯特·克莱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少年手里捧著一件叠得整齐的披风,“父亲说今日有风,让我给您送来。”
戴蒙接过披风,羊毛的厚重感透过指尖传来。“你父亲怎么样了?”
“好多了。”卢伯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学士说再过几日就能下床了。”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小镇入口,“听说王室的使者今天就到?”
戴蒙点头,正想说些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几名的王室侍卫簇拥著一位白袍白甲御林铁卫,正沿著海岸的道路缓缓驶来,那名御林铁卫的胸甲上正鐫刻著克莱勃家的沼泽金盏。
“是克莱蒙德爵士!”克莱勃领有人喊道。戴蒙眯起眼睛,队伍前排那个身形挺拔的骑士正是御林铁卫克莱蒙德·克莱勃。
他比兄长克莱勃男爵更年轻,也更威严,银色的鎧甲在阳光下泛著冷光,腰间的长剑鞘上镶嵌著蓝宝石,那是御林铁卫的標誌。
队伍在广场中央停下,克莱蒙德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如猫。他摘下头盔,露出与克莱勃男爵相似的鹰鉤鼻,只是眼神更锐利,像淬了冰的刀锋。
“戴蒙王子殿下,”他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如钟,“奉国王陛下与御前会议之命,特来宣读詔书。”
克莱勃男爵拄著拐杖,在雷纳佛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伯纳·布伦紧隨其后。
年轻的布伦继承人穿著一身崭新的黑色鎧甲,胸前用银线绣著布伦家族的纹章,只是眉宇间还带著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哀伤。
“请爵士宣读吧。”克莱勃男爵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透著不容置疑的郑重。
克莱蒙德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捲轴的蜡封上印著王室三头龙的火漆。他展开捲轴,清了清嗓子,用那种特有的、毫无波澜的语调念道:“以七神之名,吾王杰赫里斯·坦格利安一世,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国王,七国统治者,全境守护者,在此昭告天下:
“鑑於布伦家族的勇猛与忠诚,尤其已故布伦伯爵在平定蟹爪半岛野人叛乱中的卓著功勋,特以王室册封准其长子伯纳·布伦为恐穴堡伯爵,继承布伦家族所有领地与封號,世袭罔替。望其秉持父志,守护蟹爪半岛的安寧,效忠王室,至死不渝。”
“鑑於克莱勃家族世代以『王后卫队』为王室效力,自先祖征服者至今数出御林铁卫,其忠诚与勇武闻名七国,特册封克莱勃男爵为轻语堡伯爵,將其祖堡轻语堡及周边无主之地赐予其管辖。望其修復古堡,安抚领民,与恐穴堡伯爵同心协力,共治蟹爪半岛。”
“另,轻语堡修復所需资费,由新任轻语堡伯爵自行筹措,王室不予拨款。此乃考验,亦是荣耀——让七国见证,克莱勃家族的双手,既能握持宝剑,亦能重建家园。”
钦此。”克莱蒙德的声音在广场上迴荡,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风中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戴蒙看著伯纳·布伦紧绷的侧脸,看著克莱勃男爵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突然明白了“祖父”的深意——这哪里是册封,分明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制衡。
伯纳初承爵位,威信不足,铁王座的詔书便是最坚实的后盾,让他能名正言顺地执掌恐穴堡;
克莱勃家族等级不及布伦,却被抬出“王后卫队”与御林铁卫的荣光,一跃成为轻语堡伯爵,等级上与伯纳平起平坐。
可那“自行筹措资费”的条款,又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克莱勃不得不將精力投入到修復轻语堡上,无暇在蟹爪半岛爭权,无形中给了伯纳积蓄力量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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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手借势平衡,关键二人还必须对王室感恩戴德……”戴蒙在心中感嘆。不愧是“人瑞王”啊!这狠辣老练的政治手腕,果然名不虚传。
“伯纳·布伦,”克莱蒙德的目光转向年轻的继承人,“你愿意接受王室册封,宣誓效忠吗?”
伯纳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我愿意。我,伯纳·布伦,以七神的名义起誓,將永远效忠杰赫里斯国王,效忠坦格利安家族,守护蟹爪半岛,绝无二心。”
“克莱勃男爵,”克莱蒙德又看向男爵,“你愿意接受册封吗?”
克莱勃男爵拄著拐杖,缓缓跪下,动作虽然迟缓,却异常坚定:“我愿意。我,克莱勃,以家族的荣誉起誓,將修復轻语堡,安抚领民,与伯纳伯爵共治半岛,不负国王陛下的信任。”
克莱蒙德收起詔书,脸上终於露出一丝缓和的神色。“国王陛下还说,”他补充道,“蟹爪半岛的安寧,不仅需要宝剑,更需要智慧。希望两位伯爵能明白陛下的苦心。”
仪式结束后,克莱勃伯爵突然走到伯纳面前,张开双臂抱住了他。“没事的,孩子。”老伯爵的声音有些沙哑,“以后我会像对待雷纳佛和卢伯特一样待你。”
伯纳的身体僵了一下,隨即放鬆下来,眼眶通红地回抱住他。“谢谢……伯父。”
戴蒙站在一旁,看著这一幕,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热。权力的游戏固然充斥著算计与制衡,可在这些冰冷的规则之下,似乎也从不缺乏真挚的情感。
克莱勃与布伦斗了一辈子,临了却能放下恩怨,这份坦荡,或许就是人性最耀眼的光芒。
“殿下。”卢伯特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少年双手捧著一把剑,单膝跪在戴蒙面前,“我,卢伯特·克莱勃,愿意献上我的剑,追隨殿下左右,无论生死。”
戴蒙看著少年,前世他也数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但是这次面前的少年,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加尔温·科布瑞……
但可惜的是自己的这位故人当年选择效忠的却是自己的兄长戴伦……
思绪迴转戴蒙稳稳握住剑柄,將卢伯特扶起:“我愿意接受你的效忠,我起誓,在我的壁炉旁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你將与我在同一张桌子上喝酒、吃肉,我发誓永不令你行任何不义之事。我以我手中的长剑黑火与新旧诸神之名起誓。”
就在这时,伯纳·布伦也走了过来,他解下腰间的佩剑,双手奉上,动作比卢伯特更郑重:“我,伯纳·布伦,恐穴堡伯爵,愿率布伦家族所有成员,永远追隨戴蒙·黑火·坦格利安殿下。从今往后,殿下的敌人便是我等的敌人,殿下的荣耀便是我等的荣耀。”
克莱蒙德刚要开口於理不合,却被兄长克莱勃伯爵用眼神制止。老伯爵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戴蒙看著伯纳眼中的坚定,又看了看克莱蒙德欲言又止的表情,突然笑了。
他接过伯纳的剑,剑柄上的布伦家族纹章还带著少年的体温。
“我接受你的效忠,亦愿同样起誓。”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广场,“但我要你们记住,追隨我,不是为了戴蒙·黑火这个名字,而是为了守护你们脚下的土地,守护你们珍视的家人。”
伯纳重重地点头:“是,殿下。”
傍晚的蟹爪半岛被夕阳染成一片金红。戴蒙的队伍在克莱勃领的广场上集结,盖蕊和梅莎丽亚已经骑上了梦火,而贪食者则在悬崖上空盘旋,黑龙的影子投在地面上,像一块巨大的墨渍。
伯纳·布伦和克莱勃伯爵带著领民前来送行,卢伯特和雷纳佛站在最前面,手里捧著给戴蒙准备的乾粮。
“殿下一路保重。”伯纳的声音有些哽咽,“潮头堡的『海蛇』……不好打交道。”
戴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但是『海蛇』再不好打交道,我还有『女王』罩著呢。你在这里好好经营,等我回来,希望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蟹爪半岛。”
他翻上战马,雷佛德·罗斯比与米斯·河文紧隨其后。慕顿家的这个私生子比初见时沉稳了许多,腰间的长剑擦得鋥亮,眼神里少了几分怯懦,多了几分坚毅。
“出发!”戴蒙一声令下,队伍缓缓驶出克莱勃领。
听著身后传来伯纳和领民们的呼喊,戴蒙回头望去,夕阳的余暉中,克莱勃领的柵栏和房屋渐渐缩小,伯纳和克莱勃伯爵的身影还站在原地挥手。
他突然想起杰赫里斯的詔书,想起布伦伯爵的遗言,想起那些年轻追隨者眼中的光芒,心中突然一片清明。
权力或许诱人,制衡或许精妙,但最终支撑这片土地的,或许从来都不是冰冷的规则,而是那些愿意为家园、为信念挺身而出的人。
队伍沿著海岸的道路前行,贪食者的龙吟在天空中迴荡。
戴蒙知道,潮头堡的“海蛇”在等著他,七国的巡游之路还很长,但他的心中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夜色渐浓,星月升空。队伍在一处避风的海湾扎营,篝火升起时,戴蒙看著跳跃的火焰,突然想起盖蕊的笑容,想起梅莎丽亚的胆怯,想起那些在罗斯比城、女泉镇、蟹爪半岛遇到的面孔。他拔出黑火剑,剑身在火光中泛著幽光,映照出他眼中的火焰。
“明天,又是新的开始。”他轻声说,仿佛在对自己,也在对这片沉睡的土地起誓。
远处的海浪拍打著礁石,发出低沉的声响,像一首古老的歌谣,为这支向著潮头堡进发的队伍,奏响了前路的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