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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薛女士 上

    第204章 薛女士 上
    燕京。
    一辆红旗轿车放缓车速,在仅容一车通过的狭窄小巷前停下。
    司机下车在巷口的小卖部买了包烟,说几句话,店主才殷勤著出来將挡在巷口的箱子搬走。车子稳稳的拐进小巷,无声的又行驶了几分钟,停在一座四合院的如意门前。
    这扇门五檁硬山,双步梁,二尺八门。
    平平无奇。
    要说特殊,当数门前左右掛著的一副黝黑的铁对联。据说当年上面曾有字,还是那位亲笔题写。但在那位过世后便用黑漆封住,从此这幅对联便成了“无字联”。
    车子停稳,副驾驶下来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手里拎著一个邮包。
    他先看了后排座一眼,得到確认后来到门前,叩三声门环,然后侧身站在阶前等著。一分钟后,分毫不差,大门无声的向內打开。
    但门內空无一人,也不知是谁开的门。
    中年人见怪不怪的对著门內说了声“有劳”,提著包裹朝门內走去。
    这是一座二进四合院,进大门,迎面的影壁依旧涂黑。但碎月斑驳,黑漆脱落,露出了大半个“”字。中年人心里一颤,果然,还是那位的手笔。
    房主人曾给那位当了十五年警卫员,收到的题字能拿箱子装。
    这面影壁上的內容太过有名,中年人却是从旁人口中听说过,那一行题字是——“满堂醉三千客!”
    但知道的人都知道,那位真正想说的其实是后面那句。
    “一剑霜寒十四州!”
    过一进院,见南倒座房都锁著,余光瞥见里面似乎堆著杂物,中年人连忙低下头不多看。
    快步穿过垂门,进了四合院的主庭院,一南一北两棵鬱鬱葱葱的大树几乎將庭院盖满!
    门前一口同样黑黝黝的门海水缸,里面养著几条活泼泼的金鱼,见有人进来,有的鱼凑过去似在审视,有的鱼沉入水底避开,灵性十足。
    水缸表面抠著铁环,缸体与下面的铁座一体,显然都是铁做的。
    庭院正方约30步,中间一条过道,正中央摆著一张四方青玉石桌,四个汉白玉石鼓墩。
    但这座四合院的主人却不在正房里端坐,也没在石桌边品茶,而是独自在一个树下的躺椅上闭目养神。见正主儿就在眼前,中年人连忙朝缸里的鱼儿点头,然后快步走到房主人面前,停在两米远的距离低头问候说,“薛女士。”
    过了好一会儿,躺椅上的人才睁开眼睛,看看他说,“是你啊,你叫……什么来著?江西的那个。”
    “是我,薛女士,我是江西的小张。”张主任开心的笑起来,眼睛不由得落在房主人那满头白髮上,心里又是一颤。
    上次还没这样,才过去四年零三个月,薛女士的头髮就全白了。
    他低著头,又看见薛女士搁在扶手上的右手,四年前,这只手还足以警示天下。
    如今却瘦的皮包骨头,像一把枯柴。
    “小张啊,你来有什么事吗?”声音也不如当年清亮,就像风箱的尾音。
    这四年来,薛女士都经歷了什么?
    “有您的包裹,从阿美邮过来的,我给您送过来。”张主任想把包裹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但薛女士颤颤巍巍的抬起手,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將包裹递过去。
    他一直端著,直到確认薛女士手能接住,才一点点鬆开手。
    薛女士將包裹拿到眼前,乌濛濛的眼神落在封面上,手指轻轻描摹著上面的字跡。
    【燕京某某区某某胡同某某號】
    【薛云霓收】
    毛笔字小楷,一笔一划里既有林仲言的风骨,也有少年人的意气,这字至少有十年功力。
    见字如见人。
    “字真好。”老人呢喃的说,只一眼就打翻了过去多年形成的印象。任何偏见与固执,都不抵这笔字来的更直接!
    “包裹警卫部打开检查过。”张主任放低声音交代著,他知道这是必要流程,可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眼前这位。
    “嗯,”薛女士轻轻应了声,没有打开,而是將包裹抱在怀里,重新闭上眼睛。
    张主任知道,这是让他离开的意思。可想想外面车里的人,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薛女士,林部想……”刚说五个字,就被一根抬起的手指阻止。
    虽然那根手指枯瘦乾瘪,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折,却仿佛有著莫大威能,让他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下去。
    “我退休十年,早不再管门外事,你走吧。”老人闭目说道。
    张主任惭愧的低下头,脸羞涨得通红。
    他一言不发的深深鞠躬,然后倒退离开。
    等出了垂门,一滴泪才落了下来,他知道薛女士让他走的意思就是以后不要再来!出了垂门,他在门外跪下,对著薛女士的方向无声磕了三个头。
    因为薛女士不止是他的上级,还是他的引路人和恩人!
    可今天的逾越一下斩断了这份情义。
    想起最后说的那句话,他真想抽死自己!
    怎么就鬼迷心窍……
    就在他站起来时,门海水缸里发出普隆一声,一条金鱼跃出水面。那条鱼飞的极高,呈弧线朝他飞来。张主任伸手去接,等鱼儿落在手里,已经变成了一枚白底红沁、汉雕质朴的鱼佩。
    张主任忍不住无声大哭,他再次鞠躬,心中悔恨交加。
    可知道不能再继续打扰,哪怕心中有万般不舍,也只能將鱼佩装进內袋,快步离开。等回到大门口,站在门內深呼吸几次整理好仪容,才像没事人一样回到车上。
    “怎么样?”车后排的人急急问道。
    张主任摇摇头,“薛女士没答应……她好像老了,已经记不大人,还问我是谁。”
    “这样啊,”车后人有些失望的坐回去,“想想也是,快一百岁的人了……走吧,先回部里。”
    车子离开后,大门在身后无声无息落锁。
    “等閒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庭院內,薛女士轻轻呢喃了一句。
    她重新拿起那个包裹,时间就好像在她身上倒退了一般。从指尖开始,枯瘦的手指重新变得饱满,皱纹横生的肌肤再次温润如玉,银髮皓首顷刻间青丝三千!
    转眼间,她已经从宛若枯骨的老妇人,变回那个三十红顏一剑分沧海的绝世剑侠。
    身上那身老年装也变成青色对襟襦裙,一对水色流云飞袖。薛女士一个旋身,聚散如云般飘落石桌边,手里提著包裹,哪还有刚刚垂垂老矣的样子。
    她討厌用那副样子见人,却又不得不扮老。
    人的心態是会变的,时间久了,就连当年出生入死的战友,躺在病床上看她时,眼神也会带著嫉妒。隨著当年的战友纷纷辞世,她也只能急流勇退,甚至不在外面露面,將自己困在这个二进小院。
    因为任何国家的政治生活里,都容不下一位长生者。
    其实薛女士对政治没多大兴趣,如不是当年许下的承诺,她早就离开京城。
    但承诺就是承诺,三十年间出生入死,多少人牺牲在她眼前!她要保证那些人託付给她的梦想,实现得十全十美!所以直到前年,“近百岁高龄的她”还单人只剑前往东南亚清洗魑魅魍魎,確保香江顺利回归。
    隨著国旗升起,她来邓中夏墓前洒一杯水酒,敬72年风雨云月。
    至此,剑心圆满,再无缺憾。
    她终於可以放下,无牵无掛的离开。
    ……
    包裹里是一叠12寸照片,没有信件。
    第一张照片就让她愣住。
    那是一张孩童坐在病房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孩子似乎刚刚病癒,眉眼间还带著一些憔悴。
    但粉雕玉琢,眉目如画,简直可爱到极致!第一眼就让人联想起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如果贾宝玉小时候生的这么好看,那贾母的偏爱完全可以理解的!
    照片后背写著,“林克,四周岁,长老会医院。”
    薛女士皱眉,手一伸,凭空取出一张黑白照片。这张照片仅有三寸,似乎存在很多年,照片有些泛黄,画面也有些糊了。
    照片上,一个半拉老头子拽著一个滚成泥球的小皮猴,手指著镜头。
    爷孙俩呲著相似的大牙,对镜头笑得无比开心。
    “这是同一个人?!”薛女士差点儿一巴掌把石桌拍碎!
    这简直是把宋玉拍成宋单单,潘安拍成潘黄河!
    这是拍照?
    这是毁容!
    她將两张照片摆在一起反覆对比,除了外形有些相似,竟然真的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林克后面冲洗的照片,小小孩童,让人打心眼儿里心疼。可林爷爷邮来的那张,看著和个乡下的野孩子差不多,脸上沾著灰土泥巴完全看不出本色。
    她也知道那张照片拍摄於七几年,当时无论相机、相纸还有冲洗技术,都和现在没法儿比。
    但还是忍不住臭骂那对不靠谱的父子。
    老的一去几十年,就送回来这张黑白照片,还是辗转多人之手,跟做贼似的;小的回国就知道蹲实验室,回国时行李全用来装资料和实验器材,生活相关的是一点儿没带!
    所以她这些年听了林克这个大孙子不少“劣行”,照片却只见过那一张。
    鹤然说起来的那种恨铁不成钢,在她看来可信度极低。
    优秀的孩子只会成长成他自己,而不是变成父亲的小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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