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毒蘑菇
低矮、参差不齐的砖瓦房和土坯房构成了主要的建筑群，屋顶的瓦片大多灰黑，不少地方覆盖著厚厚的青苔。脚下是坑洼不平的泥土路，雨后积著浑浊的水洼。
天空是灰濛濛的，像是蒙著一层薄纱。
行人不多，穿著色调极其单调。
男人大多穿著深蓝、藏青或军绿色的中山装、工装，洗得发白，袖口和领口磨得起了毛边。
女人则穿著碎布衫或蓝灰布衣，顏色同样黯淡。
几乎所有人脸上都带著一种被生活打磨过的平静或麻木。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几辆“永久”或“凤凰”牌的二八大槓自行车从路上驶过，骑车的人腰背挺得笔直，后座上偶尔捆著麻袋或箩筐，那是这个时代最普及也最珍贵的交通工具。
远处，能看到几辆冒著黑烟的拖拉机“突突”地驶过，引来路边孩童追逐嬉笑的目光。
陈默沿著土路向看起来像是镇中心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中心，房子稍微规整些，出现了刷著白灰的墙面，上面用红漆刷著醒目的標语。
“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奋斗！”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只生一个好！”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家掛著“临江县供销社”牌子的国营商店。
门口排著长长的队伍，男女老少都有，安静地等待著。
陈默凑近了些，看到人们手里紧紧攥著的，除了几张毛票，就是绿绿的小纸片——粮票！布票！油票！
那些小小的纸片，是购买一切生活必需品的通行证，是活著的凭证！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一阵心慌。
“嘿，让让！別挡道！”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陈默回头，看到一个穿著工装、膀大腰圆的汉子推著一辆装满麻袋的板车过来。他连忙侧身让开。
“谢了同志！”汉子隨口道，推著车过去了。
“同志？”陈默愣了一下，这个词在2025年显得有点过时，但在这里似乎很平常。
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儘快融入这个时代的语言环境。
他走到供销社斜对面一个简陋的木製报栏前。
玻璃橱窗里贴著最新的《人民日报》和一份油印的《临江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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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头版的报导，字里行间充斥著“国民经济调整”、“搞活经济”、“对內改革”、“对外开放”等带著时代印记的关键词。
《临江小报》则更接地气：某公社春耕进度喜人；县武装部即將组织基干民兵进行为期一周的实弹训练；街道提醒广大市民提高警惕，注意防火防盗。
肚子又发出一阵响亮的抗议。
飢饿感催促著他必须立刻找到食物。
他离开报栏，漫无目的地走著，目光扫过街边。
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街角，他看到一个穿著土布衣裳、包著头巾的农妇蹲在地上，面前摆著两个竹篮。
一个篮子里是常见的薺菜、马齿莧等野菜，另一个篮子里则杂乱地堆著一些顏色深浅不一、形状各异的蘑菇。
显然，这是她刚从山里採摘来的，试图卖给城里人换点钱。
陈默停下脚步。他认得那些野菜，但对那些蘑菇更感兴趣。
在后世，他因为兴趣，看过不少关於野生菌的科普资料，也经常去郊外採摘。
他仔细分辨著农妇篮子里混杂的菌子：大部分是普通无毒的杂菌，口感一般；有几朵顏色灰白、伞盖光滑厚实的，像是鸡樅菌；但也夹杂著几朵顏色鲜艷、菌柄有环的，疑似有毒的种类！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蹲下身，儘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诚恳，用带著点口音的普通话说：“大姐，您这菌子……卖吗？”
农妇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年轻人穿著不合身的旧工装，脸带菜色，一看就没什么钱。
她有些冷淡地“嗯”了一声：“野菜五分钱一斤，菌子……一毛钱一堆，隨便抓。”
显然，她自己也分不清菌子的价值，混在一起贱卖了。
陈默指著篮子，儘量用这个时代人能理解的语言说：“大姐，您这菌子混著放可不好。有些是好东西，味道鲜得很，城里人懂行的爱买。有些……看著漂亮，但吃了怕是要闹肚子”
他没敢直接说有毒，怕嚇跑一旁的顾客。
他指了指那几朵疑似鸡樅菌的，“像这种灰白厚实的，肉头厚，燉汤香得很！还有这种，”他小心地避开那几朵鲜艷的，挑出另一种可食用的，“煮著吃也好。”
他又指了指那几朵有毒的，声音压低，“这种顏色太艷的，最好別混在一起卖，万一……人家吃了不舒服，找您麻烦。”
农妇狐疑地看著他，又看看自己篮子里的菌子：“你这后生……懂这个？”
“嗯，以前……在乡下待过，跟著老人学过点。”陈默含糊道。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大姐，要不……我帮您分分？把好的挑出来，您能卖个好价钱。我不要钱，就……就等您卖完了，给我一点能填肚子的就行。”他指了指旁边篮子里的野菜。
农妇犹豫了。眼前这年轻人说得头头是道，眼神也还算乾净。反正这些菌子自己也不懂，让他分分也没损失。
她点了点头：“成，那你分吧。手脚麻利点。”
陈默心中一喜，立刻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开始分拣。
他动作麻利，將珍贵的鸡樅菌和几种常见可食用菌仔细挑出来放在一边，把那些无价值的杂菌和疑似有毒的菌子果断地拨到另一边。
看著陈默熟练的动作和篤定的神情，农妇眼中的疑虑渐渐消去，多了一丝好奇和期待。
陈默的动作很快，他必须快。
一来是飢饿感催促，二来是怕农妇反悔。
他將分拣好的“高档菌”单独放在一块乾净的布上，大约有半斤多，品相明显好了很多。
那些杂菌被隨意的堆放成了一堆，而有毒的菌子则被他揣进了兜里。
陈默也不敢乱扔，万一被別人捡去吃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