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我终於被提醒广场上餵食的是禿鹰

    温暖的夕阳下，上京市第三十六中学初一（3）班的学生王宏伟和往常一样骑著新买的山地自行车离开了校园。
    沿著熟悉的大马路骑了一段距离后，他拐进了马路旁边的一条林荫小道。
    这条小道也是上京第三十六中学和上京第二十九中学在地图上的中心点，小道有数十年的歷史了，两边种著十多米高的芒果树，虽然行人很少，但並不算偏僻，每隔七八米就能看到一些修车的小店或者杂货店，而且只要出去了就是大马路。
    自从以优异的成绩被上京第三十六中学录取后，作为外宿生的王宏伟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沿著这条小道回家。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走路回家，但因为路途確实有些远，如果每天都这么走的话非常不方便，他便找父亲软磨硬泡“借”来了一辆老旧自行车，每天天没亮就骑著这辆车出门，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家。
    这辆老旧自行车用老一辈人的话来说就是“二八大扛”，还是当地非常有名的“凤凰牌自行车”，因为车子中间横著一条横槓而得名，相当结实耐用，就是对小孩子不是很友好。
    今年13岁的王宏伟身高只有不到1米4，他这个身高无论是上自行车还是从车上下来都非常不方便，加上自行车本身年代確实太过於久远，全身都是铁锈，不好看，王宏伟便在自己13岁生日当天，求著父亲给自己买了一辆新的自行车。
    也就是此时他骑的这辆。
    王宏伟还记得当时在自行车店里，父亲是这么说的——
    “给你买这么好的车子，如果到时候考不上重点高中，你就是对不起爸爸。”
    “还有，这辆车透支了你未来两年的生日礼物，以后別想著再问爸要钱了，懂不？”
    “……”
    儘管过程稍微有些不太顺利，不过王宏伟最后还是拿到了自己心仪的自行车。
    “怎么了，你累了？说好的，幸福呢？我懂了，不说了，爱淡了……”
    在芒果树的绿荫下骑著心爱的自行车，听著两边修车店和杂货店里传来的音乐声，王宏伟一边回忆著今天课堂上老师讲解的试卷內容，一边望著前方道路的尽头。
    这条路因为种满了高大的芒果树，而且道路两边都是平房和胡同，所以就视觉效果来看偶尔会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但王宏伟毕竟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有小半年了，一直以来都没出过什么事，附近除了有商店外偶尔也会出现一两个行人，因此他从来不认为这样的地方会有什么危险。
    然而，就在王宏伟和以前一样，骑著心爱的自行车路过通往二十九中学的交叉路段的时候，拐角处突然跑出来了几名学生。
    “停车！”
    跑在最前面的学生手里拿著一块砖头，等王宏伟接近后，不由分说飞起一脚便踢向了他的前轮。
    本来王宏伟就不是那种喜欢骑快车的人，也没经歷过类似的事情，看到有人跑到自己面前瞬间嚇傻了，条件反射地拉下了剎车把手。
    这让那名二十九中的学生非常轻鬆地便踢到了王宏伟的车轮上，硬生生將这辆车踢翻了。
    “你干嘛……”
    还没等王宏伟开口质问对方，剩下的几名二十九中学生也跟著冲了过来，一人一砖头便“砰砰砰”砸在了他的背上。
    王宏伟被打得有点懵，他踉踉蹌蹌地后退了几步，然后就看到有一名学生骑上了自己的车，头也不回地往二十九中的方向驶去。
    “你们……”
    “还没死呢？”
    说话间，刚才踢翻王宏伟车子的学生再次抡起砖头，直接对著他的脑袋就是一下！
    “砰！”
    仿佛被重锤击中一般，王宏伟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把他手机和钱包拿走，快！”
    “行了行了，这些够了，走，快走！”
    ——这是王宏伟昏迷前一秒听到的声音。
    “……”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王宏伟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看到自己旁边围了很多人。
    “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架，抢劫，嘖嘖……”
    “看清楚抢劫的人长什么样了吗？”
    “好像是一群学生？如果没满16岁那就难办了。”
    “他是不是醒了？”
    迷糊间，王宏伟依靠本能撑起身子，勉强坐了起来。
    “孩子，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打120？”
    “叔叔可以借你手机打110或者120，但是先说好，后续纠纷和证明什么的……叔叔不负责。”
    几名似乎是附近修车店店员的大叔凑了过来，各自举起了自己的手机，似乎在录像：“孩子，你能说话吗？”
    “唔……”
    感觉脑袋有些痒的王宏伟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刚才受伤的地方。
    然后，他便摸到了一摊血。
    “你被人砸到头了，一直在流血，要不要打120？”
    一位围观的中年妇女看不下去了，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纸巾递了过来：“先止血吧，我帮你打120，但是到时候车费和医药费你得自己付。”
    “我……”
    王宏伟有些委屈，他接过纸巾，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我可以先打电话给爸爸吗？”
    “也行。”
    围观的中年妇女划亮手机屏幕：“你爸爸的电话號码是什么？我帮你打吧。”
    王宏伟强忍著不適说出了自己父亲的號码。
    “什么？被抢劫了？这小子一天天在学校里给我搞事，被抢了什么？”
    “自行车？手机？还有钱包？”
    “老子都跟他说多少次了！本来那辆自行车就是大品牌，怎么骑都不会坏！他非得要买新的！这下好了，让別人惦记上了，真是造孽！”
    电话刚一接通，当围观大妈简单地和王宏伟的父亲说明了这边的情况后，那边的“王宏伟爸爸”几乎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
    “现在我儿子呢？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没死，就是头一直在流血，我建议你赶紧过来带他去医院。”
    大妈皱眉道：“还有你到底怎么当爸的？孩子都被抢劫……被打成这样了，你还要责怪他？这是他的错吗？”
    “怎么不是？为什么他们不抢別人，就抢他？还不是因为他硬要买那辆破车！就知道耍威风！”
    电话里的王宏伟爸爸怒道：“你让我儿子接电话！”
    大妈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给了王宏伟。
    王宏伟强忍著哭腔：“爸……”
    “哭什么？男子汉娘娘唧唧的，你被抢了多少东西？那辆车真被抢了？”
    “嗯……”
    “得，这下一千多块钱没有了，你的手机也被抢了？”
    “嗯……”
    “钱包里面有多少钱？”
    “八十多块钱，但是我……我的校卡，水卡，都在里面。”
    “校卡和水卡值几个钱？那你现在怎么样了？他们说你被打了？”
    “嗯，我头有点疼。”
    “能站起来吗？”
    “应该可以。”
    “那你赶紧回家啊，还在那愣著干嘛？丟人现眼啊？”
    “我……”
    王宏伟有些迷茫：“我……我走回去吗？”
    “走回来啊，不然呢？”
    “不是，你真是这孩子的父亲？”
    中年妇女拿回了手机：“孩子现在头一直在流血，你不问孩子身体情况也就算了，还让他走回去？他这样怎么走回去？你过来接一下他会死是吗？”
    “怎么就不能走回来？我们那个年代什么上树掏鸟窝，爬山抓野鸡……摔断手摔断脚都常有的事情，最后不都是自己走回家？他头流了点血就不行了？现在的小孩有这么矫情？”
    那边的王宏伟父亲没好气道：“你们別管他，我的儿子让他自己走回来，不这样他长不了教训，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买新车！”
    “阿姨，还有叔叔，谢谢你们……”
    这时，王宏伟搀扶著旁边的芒果树，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
    那名藉手机打电话的大妈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最后也只是嘆了口气，摇了摇头：“好吧，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我们……也帮不了你什么。”
    看得出来，这些大叔大妈確实非常想要拉王宏伟一把，但是考虑到他父亲的这个性格，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了让自己置身事外。
    “嗯……”
    朝周围的人群挥了挥手，王宏伟將沾满了血的纸巾带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丟进了“不可回收垃圾箱”，朝已经落下地平线的夕阳走了过去。
    远处的夕阳的余暉，將少年的身影在路面上拖得很长很长。
    见这个“光锥”已经播放得差不多了，小艾尔轻轻拍了拍易遥的肩膀，示意她先停止录像。
    “怎么感觉这个王宏伟同学好可怜。”
    保存好录像后，易遥有些迷茫了：“他后面真的把我们学校的事情告诉了这几个小混混吗？”
    “嗯，王宏伟同学回家后，又被他父亲骂了一顿，而且骂得很凶，大意基本上就是责怪他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为什么就是想买自行车，为什么被抢劫的时候不反抗一下。”
    小艾尔感慨道：“我根据后台数据能看到，就是从这里开始，王宏伟彻底对自己的家失去了感情，他原本在学校努力学习就是希望长大了可以找到好工作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但是从这天开始，他慢慢地失去了这个信仰。”
    “他不再对学习抱有热情，不再去刻意迎合、討好自己的父亲，也不再去关心自己在家里是什么地位，爸爸每天的生活如何。”
    光锥放映室里，小艾尔指著前方王宏伟的背影：“现在的王宏伟，大概还要走半小时才到家。”
    “那……”
    易遥迟疑了一下：“我们要去录王宏伟被父亲责怪的画面吗？感觉把这个视频发到网上的话，应该能对他起到一定帮助的吧？”
    “没什么用，现在绝大多数人不会去关心和自己没有关係的事情，我们录二十九中和那几个小混混商量抢劫的画面，还有他们抢劫王宏伟同学的画面只是给派出所那边提供证据，至於王宏伟的家事……他父亲平时怎么对他，这些就算我们去录了，也不会有人关心的。”
    小艾尔摇了摇头：“班长大人只需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行，王宏伟同学很小的时候就在父亲的严格要求下长大，家庭矛盾相关的雷其实从一开始就埋下了，这次的抢劫事件只是一个导火索，让王宏伟变得不再信任自己的家，也不再信任社会。”
    “所以……当他第二次被那群学生抢劫，而且身上又没有任何值钱的物品的时候，出於报復，他便建议那些学生和混混去偷自己学校里的东西，並表示自己到时候可以把学校的地图画出来，引导那几个混混进入三十六中盗窃。”
    易遥有些不解：“只是出於报復心理吗？”
    “也可能是想把事情闹大吧，毕竟当时他在家被父亲责备了那么久之后，两人报警，又去派出所做了一个多小时的笔录，结果最后派出所却没有任何行动，导致他第二次被同样的人抢劫……”
    小艾尔看著前方夕阳的眼神充满了怜悯：“所以王宏伟同学估计就是……破罐子破摔，想把事情闹大，报復那个他认为的不负责任的派出所，或者报復社会。”
    “后面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了，那些二十九中的学生拿到了地图，於昨天夜间3点从菜园那边的老旧厕所翻进了学校，原本他们打算偷教室里的多媒体和电脑，但因为有锁打不开，最后只能挨个去翻学生的抽屉，闹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唔……”
    易遥感觉自己一下子学到了好多东西：“这就是……社会问题所引发的家庭问题，最后家庭的问题又会重新映射到社会当中，形成更加尖锐的社会矛盾吗？”
    小艾尔讚许道：“是的，班长大人学得很快。”
    “那我们这些视频匿名发给派出所的话，他们能追查到我们吗？”
    “其实不匿名也行，以小艾尔的名义发给之前处理那个诬陷案的派出所，他们知道的。”
    小艾尔小手一挥，撤销了面前的光锥。
    “到时候让那个派出所给这边的派出所施压就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