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神諭
当刻农说到神諭二字,霍诺图拉斯来了兴趣,他问道:“神諭是什么?”刻农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话语,他回答道,
“神选者,也就是您口中的拉文尼亚之子,在阿特费尼亚和他的从者编纂了神諭经文,他们將神諭经文命名为【阿特费尼亚誓约】。”
刻农一想到这个,顿时挺起了胸膛,似乎他对於这种神諭史诗能够和自己的故乡有关係,感到十分的荣耀和骄傲。
而听到刻农的回答,霍诺图拉斯开始回忆著那天。
那是他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的画面——
丹跪在在地上,像信徒在祈祷,周围的骑兵將他团团围住,骑矛在他身上划出无数的伤口和血痕,而他却仍旧宛如世界上最虔诚的教士一般跪拜著他的神明,而他的口中仿佛在念叨著最为强大的咒语。
而在之后......
霍诺图拉斯一回忆当时的场景,他就感觉一阵头疼袭来,他疼得忍不住的呲牙咧嘴。
良久,
阵痛过后,霍诺图拉斯头上已经冒著虚汗了。
他强装著镇定,开口问著下方的刻农,
“你还记得【神諭】怎么说的吗?”
刻农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在我们跟隨神选者之前,我们村长让我们熟背神諭,我是背的最好的那个......或许我不会写字,但是我能背下来。”
话罢,他开始口述神諭——
【拉文尼亚之子死而復生,肉身不毁是他的凭证】
【起初,神说:吾將目光垂怜於你,拉文尼亚之子。】
【拉文尼亚之子说:我不信你。神忙於拯救苍生,又岂会將目光垂怜於贫人。】
【神说:用敌人的鲜血献祭神明,用敌人的头颅供奉神座。】
......
【神说:命定之人当手握龙旗,而命运也已然降下灾祸阻你。】
......
【神说:你来地上是为了动刀兵,而非求和平。】
......
【拉文尼亚之子说:我乃卑贱,神又为何选我?】
【神说:因你是命定之人,你当手握龙旗、传颂我名、秉承我义,拯救穷乏之辈,压碎那欺压人的。】
......
篝火隨著神圣的语调摇曳著,將营帐內昏暗的一切照的忽明忽暗。
刻农此刻唱诵著神諭,恍惚间他似乎犹如教堂里宣讲圣人经文的教士,而坐在主座上神情呆滯的霍诺图拉斯仿佛是教堂下方最虔诚的信徒。
霍诺图拉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听著经文,他確信他从未如此专心的听讲过,而这里同样並非庄严的教堂,而是战时简陋的营帐,而眼前的最下等的平民亦非高尚的教士。
但即便如此,霍诺图拉斯的似乎隨著经文的讲述,他仿佛身临其境一般,体会到了拉文尼亚之子的神跡之处,他似乎从经文之中感应到了世间一切的冥冥之中的无上存在。
他从经文中听到了【西边的朽狮飢不择食】,这是神说的。
完全不难理解,朽狮寓意著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南帝国的元帅俄洛斯,而父亲强征暴敛的残暴行径,和飢不择食的朽狮又有何尝不同呢?
他在这一刻明悟了,他明白了当时萨尼翁为什么选择了退军,也明白了自己的父亲为什么死在了小小的拉文尼亚。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
神。
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他的父亲俄洛斯虐杀平民,最后却被平民虐杀。
图里亚多斯奸诈狡猾,却被拉文尼亚之子斩首。
而他自己,霍诺图拉斯,却因为哥哥萨尼翁的善举而得以苟活。
这一切早已在冥冥之中標好了价格。
相信命运的人被命运领著走,不相信命运的人,被命运拖著走。
......
“大人,您哭了。”
刻农的唱诵戛然而止,他见主座上呆滯的霍诺图拉斯眼角流淌出了两行眼泪。
霍诺图拉斯擦拭了眼角的泪水,一股莫大的茫然在他的心中升起,他声音有些颤抖,他自顾自的诉说著,
“我在和神作对。”
刻农並不知道其间发生的事情,对於霍诺图拉斯的话只有困惑,他问:“大人,您在说什么呢?”
霍诺图拉斯摇了摇头,他吩咐侍从从外面拿来捲轴和笔,他要把神諭记载纸张上,他对刻农说道,
“你再念一遍。”
“我把它记下来。”
刻农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背诵起了,这篇他一路上回忆过无数次的神諭。
一路上其实並不太平,他並没有足够保暖的衣物抵御寒冬,也没有足够的食物缓解飢饿。
他一路跋山涉水,没有地图引导的他沿著河流一路行走。
他不止一次的迷失方向,甚至被尚未冬眠的野兽袭扰。
他找了很久的大桥,但是最终並没有找到,他选择了製作木筏穿过江流,而他的木筏实际上並不牢靠,在半路就浸水松垮的散开,他半截身子没入冰凉的河水,他抱著一截木头勉强的游到彼岸。
他又在荒芜寒冷的冬日里行进了数个昼夜,寒冷和飢饿不止一次的迫使他停止自己的前进,但是最终仍旧克服了这些。
每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他都会感到一种莫大的无助和迷惘,这个时候他就会背诵【阿特费尼亚誓约】,他希望伟大的神选者復生他的肉体,再指引他的灵魂。
而每当这个时候,一种莫大的力量就会从他的心底涌现。
而这时,即便再黑的夜晚、亦或者再荒芜的森林,他都不会感到迷茫,他坚定的朝著一个方向行进。
他相信这是拉文尼亚之子的指引。
最终凭著这股力量,他终於找到了这处营地。
“大人,您无论让我念多少遍,我都不会感到疲惫的。”刻农停止了回忆,他对著霍诺图拉斯说道。
诵经声再一次在营帐中响起,明亮的篝火再次开始隨著吟唱而摇曳。
【拉文尼亚之子死而復生,肉身不毁是他的凭证。】
【起初,神说......】
......
霍诺图拉斯用干练的笔跡誊抄了神諭的上卷。
他小心翼翼的把神諭放在手上,等它自然的晾乾。
他捧著手中的捲轴就仿佛捧著教士手中的神物一般,虔诚而又谨慎。
而若干年过后,谁也想不到,霍诺图拉斯早已化作了尘土,可是他誊抄的神諭上卷却仍旧尚存,並被认为是【阿特费尼亚誓约】的原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