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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你的夫君来救你,你可高兴?

    “祭旗”二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沈霜寧心里。
    她盯著近在咫尺的男人,袖中的手悄然攥紧——
    腕间缠著的匕首是裴执昨夜偷偷为她绑的,黑铁匕首裹著软布,只消指尖一抽就能落入掌心,是她唯一的自保武器。
    裴执曾反覆叮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暴露。
    可此刻瑞王的话激得她气血倒流,心底翻涌著一股衝动:他都要杀她了,若是能趁现在捅他一刀,杀了这个谋逆的反王,一切是不是就能结束?
    可这股衝动刚冒头,她便想起了尚在京城里的家人。
    皇后掌控著京城,若是她杀了瑞王,皇后定会立刻对国公府下杀手。
    沈霜寧死死咬住下唇,將那股杀意强行压回去,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不过,攒著恨意一般,仰面瞪著男人。
    她五官本就生得明艷,此刻面色冰冷、眼神带刺,那份不服输的韧劲反倒让容貌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瑞王盯著她的眼睛,指尖忽然传来一阵莫名的痒意,顺著掌心蔓延到心里
    他不合时宜地忆起了年少时,荣国公府那个抱著他大腿,眼泪汪汪,哭著要他还自己竹蜻蜓的小姑娘。
    那时候的她,眼睛也是这般亮,却满是娇憨,不像现在这般,浑身是刺。
    不知是酒意作祟,还是那点模糊的回忆软化了戾气,瑞王扼著她下巴的力道渐渐鬆了。
    他突然就不想杀她了。
    就在瑞王的指尖要顺著她的下頜往下滑时,身后忽然传来裴执的声音。
    “王爷,粮草司刚送来北上兵马的调度清单,需您亲自过目,免得明日拔营出紕漏。”
    瑞王的动作骤然顿住,面上掠过一丝被打断的不悦。
    终究还是鬆开了手,转身对守在一旁的婢女冷声道:“看好她,別让她乱跑。”
    说罢,便拂袖跟著裴执往书房方向走。
    裴执回眸看了沈霜寧一眼,一言不发离去。
    沈霜寧抬手抚上下巴,指腹触到那片残留的红痕,还能感受到清晰的痛感。
    她缓缓垂下手,望著瑞王与裴执远去的方向,心中翻涌著复杂的情绪。
    上一世,她直到死都不知道,那个一直帮瑞王出谋划策的幕僚是谢延;而这一世,他却以“裴执”的身份,再次回到瑞王身边......
    而她自己,也终於不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就被算计死的沈霜寧。
    进到泉州城前,裴执说过,瑞王谋反在他们的意料之內。
    让瑞王杀回京城,是为了钓背后的大鱼,让她放宽心。
    但“他们”是谁,裴执却並未细说。
    沈霜寧隱隱猜到,镇抚司也在其中,就是不知龙椅上的那位是否知情。
    -
    远在几百里的京城,皇宫灯火通明。
    皇帝昏迷不醒,几名太医在养心殿忙前忙后,额头都沁著冷汗。
    皇帝这病来得凶猛,主要是一个月前遭遇了刺杀,伤了肺腑。皇后娘娘吩咐了,无论如何都要吊著皇帝一口气,不能让他死了。
    其实太医不是很明白,皇后都已经谋反了,还在乎皇帝的性命?但这种话,他们是万万不敢问的,只低头做事。
    外间,王皇后一袭绣金的龙凤袍端坐在上首,面沉似水。
    底下一名太监战战兢兢道:“启稟娘娘,养心殿、御书房、甚至连先帝的奉先殿都搜遍了,就差把地砖掀起来,可……可还是没找到那封遗詔。会不会……会不会根本就不在皇宫里?”
    皇后吩咐他们找的,是帝王十多年前留下的一封遗詔。
    那小太监见皇后许久不说话,只当她在发愁,便壮著胆子抬头,諂媚地笑道:“娘娘,奴才斗胆说一句,不过是一封遗詔罢了!如今瑞王殿下的大军势如破竹,北上指日可待,这天下很快就是娘娘和瑞王殿下的囊中之物,何必为一封旧詔劳心费神?”
    他以为那是关於皇位继承的遗詔,却不知自己这番话,恰好戳中了皇后的痛处。
    王皇后冷睨著他,勾唇嗤笑一声。太监顿时感到脖颈一凉,忙抬手扇自己嘴巴子:“是奴才失言!”
    王皇后懒得看他,目光飘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十多年前那个雪夜。
    那天刚下过一场大雪,宫道上积著厚厚的雪,她亲手燉了参汤,想去养心殿给宣文帝暖身子。
    刚走到殿门口,正疑惑外面怎的一个宫人都没有,便听见殿內传来宣文帝与海公公的对话。
    “朕近来总觉身子不適,得留一道遗詔,以防万一。”宣文帝的声音带著几分疲惫。
    海公公连忙应道:“陛下龙体安康,何须如此?”
    殿外的王皇后心里一揪,却不由主地思考陛下要留的遗詔是什么。
    储君以立,天下太平,陛下还有什么顾虑?
    思索间,宣文帝的声音传来。
    “朕自有考量。”宣文帝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到了殿外皇后耳中:
    “皇后王氏……聪颖太过,野心亦重,待朕驾崩,便让她陪葬,殉葬的礼仪按皇后规制办,也算全了夫妻情分。至於麟儿……他性子烈,恐日后生祸,遣去西北戍边,无召不得回京,此生不得参与朝政。”
    皇后的表情彻底冻在了脸上。
    他要她陪葬。
    多么讽刺啊。
    她一直以为,宣文帝对她虽不算情深,却也有几分敬重,更以为瑞王是他最看重的儿子,却没料到,他早已为她们母子安排好了“死路”!
    从那天起,她心中的最后一丝温情便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恨意。
    那天,她没有进去,也没有拆穿,而是平静的返回了坤寧宫,抱著年幼的麟儿枯坐了一夜。
    只一夜,她便想清楚了。
    然后她开始暗中布局,拉拢朝臣,甚至不惜与反贼勾结——一切都是他逼她的。
    那封遗詔,始终是她的心头大患,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若是找不到,一旦日后有人將遗詔翻出来,即便她和瑞王掌控了天下,也会被冠上“违逆先帝遗命”的罪名,成为天下人討伐的靶子!
    王皇后回过神,对著那个还在扇巴掌的太监说道:“继续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还有海公公,派太医过去,看他究竟是不是在装疯卖傻。”
    上个月宣文帝遇刺,海公公就被冠上了嫌疑,这位忠僕就被皇帝亲手打入了大牢。
    王皇后为了逼他將遗詔的藏身处说出来,特意把他的乾儿子做成肉饼,看他狼吞虎咽吃下后,再告诉他真相。
    然后海公公就疯了。
    小太监刚领命退下,太医便慌慌张张跑出来,扑通跪下,一副脑袋要落地的样子,嚎道:
    “皇后娘娘,陛下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王皇后微微一怔,瑞凤眼里仿佛闪过了什么情绪,往后一靠,冷漠道:“让太子进宫侍疾吧。”
    这话是对暗处的人影说的。
    对方从暗中走出来,抱拳退下。
    -
    瑞王在泉州强挣了两万兵马,翌日隨著號角响起,十余万铁甲兵拔营北上,宛如一条黑色巨龙。
    瑞王终究没拿她祭旗,却也因此对她看守得更严。
    她坐著一辆马车隨大军往北,前后都是黑压压、望不见尽头的兵卒。
    抵达永城时,城门早已大开,原来是先行北上的十万军早已拿下永城,瑞王军抵达时,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顺利接管了永城。
    可瑞王根本不打算修整,而是连夜前往下一城。
    一路上,沈霜寧看见了很多流离失所的流民,大多是老弱妇孺,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却也无力做些什么。
    赶了几天路,沈霜寧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马车里,便是下去透个气,也不能走太远,並且三步之外必定有人跟著。
    瑞王给她餵了哑药,让她暂时说不了话,还命她时刻戴著面具。
    不但如此,军中多了十几名妙龄女子。
    年岁与她相仿,穿著一模一样的灰衣,戴著同款玄铁面具,连髮髻都梳得整齐划一。远远望去,十几道身影站在一起,身形、装扮毫无二致,根本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沈霜寧。
    这般混淆视听的做法,大概是怕有人把她救走。
    除此之外,瑞王特意带了另一名“替身”跟在身边,与他同乘一辆马车,形影不离。
    而沈霜寧,却被安置在了队伍后方,与那十几名“替身”女子待在一起。
    伺候沈霜寧的婢女看到她头上戴著根质地通透的玉簪,很简单的形制,並无特殊之处,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这天夜里,大军在一片山脚下安营扎寨,瑞王大发慈悲的分给沈霜寧一顶帐篷,她终於可以躺下睡觉。
    可是睡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乱。
    沈霜寧立刻被人带进了山里藏著。
    过了不知多久,似乎平息了,她这才被带回军营,不过是到了瑞王面前。
    瑞王受了伤,军医正在给他包扎,但他似乎心情很不错,仿佛確认了一件事。
    看见沈霜寧时,还对她笑了一笑,示意她坐下。
    沈霜寧不明所以,更不知他叫自己来的原因,站著没动。
    她注意到瑞王身边那个替身不见了,地上还有一滩血,也不知是谁的。
    但她希望是这瘪犊子的。
    “她被当成你,救走了。”瑞王忽然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想知道是谁冒死来救的你吗?”
    沈霜寧看著瑞王略显阴翳的眉眼,心中浮起一个答案。
    她脸上还戴著瑞王给的面具,这面具有暗扣,她自己解不开。
    一双微圆的杏眸露出外面,带著几分冷意。
    瑞王挥了挥手,示意军医退下。
    他的左肩受了伤,已经用纱布包扎好,古铜色的肌肤在烛火下透著暖玉的色泽。
    那点伤不仅没让他显得狼狈,反倒让他眼底的狂狷更盛,乖戾的气息像藤蔓般缠绕过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见眼前的女子不说话,瑞王自顾说道:“那日他被本王带人追杀至黑石山,他身负重伤,最后走投无路,跳下了悬崖。”
    沈霜寧的眼神骤然变了,手指不由得蜷起。
    她想起了之前那个噩梦——黑沉沉的悬崖边,萧景渊浑身是血,转身对她笑了笑,然后纵身跃下,她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虚空。
    原来那不仅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沈霜寧发不出声音,只能恨恨地盯著他。
    瑞王看著她失控的模样,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不过那次是本王大意,让他侥倖逃了,他还真是命硬。”这最后一句,瑞王说得颇有些咬牙切齿。
    沈霜寧微微一愣。
    萧景渊没死?
    还未来得及高兴,男人忽然扣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拉,她重心不稳踉蹌著往前扑去,膝盖重重砸在坚硬的地面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沈霜寧重心不稳,踉蹌著半跪在他脚边,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她无错地仰起脸,而男人的手不知何时绕到她脑后。
    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后脑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扣住。
    下一秒,“咔噠”一声轻响,脸上的玄铁面具应声落地,露出那张欺霜赛雪的面容。
    惊慌瞬间爬上沈霜寧的脸,她下意识地仰起头,却正对上瑞王深不见底的眼眸。
    男人的手不知何时绕到她颈侧,虚虚掐住她的咽喉,没有使力,但这种被人捏住命脉的感觉並不好。
    “方才本王虽然没能看清他的脸,但那身武艺,本王领教过,不会认错。”瑞王的声音贴著她的耳廓传来,带著几分戏謔,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皮肤,却让她浑身发冷,
    “你的夫君来救你,你可高兴?”
    沈霜寧自然是无法回答他的。
    瑞王带著薄茧的拇指轻轻摩挲著她的肌肤,那动作带著一种令人作呕的占有欲,让她忍不住皱紧眉头,眼底满是抗拒与不安。
    瑞王低笑一声,语气里的残忍愈发明显,“本王已经拨了一千精兵去追他。他为了救那个替身,受了箭伤,又带著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累赘,你觉得他能逃掉吗?”
    沈霜寧的心猛地一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不是一直想寻他吗?”瑞王的手微微收紧,沈霜寧的呼吸顿时一滯,他却笑得更欢了,
    “本王便大发慈悲,等抓住他,就把他的尸首带来给你看——让你好好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夫君,最后是怎么死在本王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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