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滨海的潮汐与尾流
刚才——是凯斯用仙人掌尖刺刻下的，两条在沙海中交叠的车辙。夜风带来远处沙丘移动的细响，像大地在哼唱速度的史诗。
江砚忽然明白，所谓的“终极共振”，从来不是数据公式的完美解。
那些在沙暴中信任的导航灯，在高温下共享的散热区。
还有头盔里永远为对方留著的频道，才是让他们在每一片荒芜中，都能划出璀璨轨跡的，最坚韧的防滚架。
当第一颗仿真“启明星”照亮模擬沙漠。
凯斯的笑声混著沙粒撞击声传来：
“听说下一站是滨海赛道？我打算给企鹅號装套珊瑚形扩散器——这次苏璃总不能说我『给流体力学加海鲜』了吧！”
而江砚望著赛道上被风沙渐渐抚平的车辙，忽然觉得，只要身边还有那个会在扰流板上刻下星图的对手，再广袤的沙漠，都会变成充满迴响的弦乐器。
“看来你和苏璃还颇有一番情愫吧！”
江砚故意调侃道。
凯斯是一个年轻的赛车手。痞帅，已经谈了很多女朋友，都是不了了之。
可是他对苏璃却有一番特殊的感情，可惜的是苏璃比他大不少。
看他俩打打闹闹的颇像一对情侣，江砚本想撮合他们，可是感觉他开口恐怕是不方便。
在林悦兮休息的时候，他就悄悄把这事告诉了她。
“你感觉这两个人合適吗？”
“论友谊的话，我感觉他俩肯定是特別好的朋友，感情的事不清楚啊！苏璃阿姨比凯斯大了快10岁吧？”
他们两个都是单身，而且互相眼里都有对方。
江砚感觉这事儿有可能，不过现在他们肯定要研究赛道的事情了，这事就得先放一放。
滨海赛道的咸涩海风灌进维修区时。
凯斯正趴在企鹅號的尾翼下调试珊瑚形扩散器。
苏璃的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数据板，鞋跟碾碎了两三片被海风捲来的牡蠣壳。
“第三导流鰭角度再调0.5度。“
她的影子笼罩在凯斯汗湿的后颈上，指尖敲了敲碳纤维部件：
“退潮时沿海段会有盐晶附著，这种仿生结构容易卡颗粒。“
凯斯仰头望著逆光中的苏璃，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她说话时习惯性抿起的唇角，让他想起半年前在高原。
她蹲在翻车的赛车旁用瑞士军刀削苹果的样子——那时她还不是他的专属工程师，只是赛事方派来的技术顾问。
“知道了苏姐。“他故意拖长尾音，扳手在指尖转出哨的弧度：
“上次在高原，你说我'给流体力学加孜然'，这次总不能说加海鲜了吧？“
苏璃的耳尖微微发烫。
维修区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是江砚的机械师在喊林悦兮去分析气象数据。
咸雾在她转身时掠过发梢，凯斯看见她工装裤后腰处绣著极小的企鹅图案。
——那是他去年生日时塞给她的刺绣贴布。
滨海正赛在晨雾未散时拉开帷幕。
凯斯的企鹅號排在第三发车位，前挡风玻璃上的盐粒在暖胎圈时被雨刮器扫出斑驳水痕。
当五盏红灯熄灭的瞬间，他敏锐捕捉到一號弯外侧腾起的细小水雾。
那是退潮时礁石区暴露的徵兆。
“第七弯內侧有暗礁碎浪，胎压保持2.45。“
苏璃的声音准时在头盔频道响起。
带著维修区背景里的引擎轰鸣：
“注意后车尾流，江砚的季风號在你右后方三米。“
凯斯的拇指摩挲著方向盘上的星图刻痕。
——那是苏璃去年在纽伯格林帮他设计的防滑纹路。
赛程过半时海雾突然加重，他在第十七弯遭遇侧滑。
轮胎与赛道摩擦出焦糊味的瞬间，听见频道里传来克制的吸气声。
“稳住，重心后移！“
苏璃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两拍。
背景里传来键盘敲击的密集声响：
“用扩散器顶开雾墙，记住我们在风洞测试过的沿海段模型！“
当企鹅號以半秒优势切过终点线时，凯斯看见维修区顶棚的水珠正顺著苏璃的发梢滴落。
她向来整齐的马尾辫散了半边，数据板上画满潦草的修正公式。
最后一行是用红笔圈住的“珊瑚结构有效“。
“其实..….“
他摘下头盔，汗水混著海盐在脸上划出痕跡：
“你刚才喊我名字的语气，比上次我摔跤时还紧张。“
苏璃的手指在数据板上顿住。
远处颁奖台的香檳礼炮响起，江砚正揽著林悦兮的肩膀和摄影师比手势。
海风掀起她工装外套的下摆，凯斯看见她內搭的白色t恤领口，露出半截银色项炼——那是他前年送的、刻著企鹅號编號的吊坠。
“只是怕你撞坏新部件。“
她別过脸去调整耳麦，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下一站是模擬冰雪赛道，我打算给你的悬掛系统加套仿生冰爪——这次轮到你说我'给机械工程加北极熊'了？“
凯斯突然凑近她泛红的耳际，维修区的喧囂在这一刻突然模糊。
咸涩的海风里，他听见自己声音微震颤：“苏璃，其实我...“
对讲机的电流声突兀地刺响。
林悦兮的声音带著笑意传来：
“凯斯，领奖台要开始了哦——苏璃阿姨，你们……“
苏璃猛地后退半步，耳麦线晃出凌乱的弧度。
她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工具箱，不锈钢零件在地面滚出清脆的响声。
凯斯望著她慌乱中捡起的数据板，发现背面用铅笔歪歪扭扭画著只戴头盔的企鹅，旁边標註著：
“生日那天，他说要教我开卡丁车“。
颁奖台上的镁光灯亮起时，凯斯忽然想起在敦煌的那个夜晚。
当他和江砚躺在沙地上看银河时，苏璃曾指著北斗七星说：
“赛车手的导航系统，从来不是单向的信號接收。“
此刻夜空飘起细雨。
他望著台下正在和机械师交流的苏璃，突然明白有些共振，早在无数次的赛道分析与部件调校中，在头盔频道里的呼吸声与数据交换中，悄然熔铸成了比防滚架更坚韧的存在。
就像此刻她发梢滴落的雨水，正沿著企鹅號的珊瑚形扩散器，在金属表面划出一道道微咸的、却异常璀璨的轨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