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名为希望的绝望

    狄克逊码头外。
    一辆老式警车撞开了城市雨夜，漂亮的加速甩尾后，停在了坍塌的码头大门处。
    没等车门推开，戈登警长的拇指就已经扳开了左轮击锤，指向了那帮不受控制的小丑帮嘍囉：
    “先把这些画著笑脸的杂碎都给我銬起来！不要去管里面的事！我们进去只会添乱！”
    接著，他又拿起对讲机大声喊道：
    “蒙托亚！带人封锁南岸！特別反应小组呢？还有多久能到？！”
    先前赶到的警员们，听从警长的指挥，忙碌地銬住眾多小丑帮成员。
    可身体和手腕，却是忍不住的颤抖。
    钢铁掰折的悲鸣声、房屋倒塌的轰隆声、野兽一样的吼叫声……
    从码头內不断传来。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別说是那些只能做些善后工作的新手警员，就连警长戈登都不敢想像里面的场景。
    紧接著，刺耳的螺旋桨声盖过一切杂音，划破了夜空。
    一架直升机飞过戈登头顶。
    机身上，还喷涂著“哥谭广播公司”gbc的標誌。
    “混蛋！谁放开的空中管制？！”
    戈登的脑袋发胀。
    他只能祈祷那不是现场直播。
    直升机上，机舱的舱门被粗暴拉开，哥谭市资深记者亚歷山大·诺克斯探出头来，望著脚下的码头。
    黑暗笼罩大地，只有偶尔闪过的金属碰撞火，能短暂地映出几个扭曲的影子。
    他依稀能够看到，一个披风残破的身影，正被两只惨白色的巨大怪物，逼到了货柜夹角。
    “再飞低些！你这个蠢货！难道你想让那个疯女人再把头版头条抢走吗？！”
    “可下面那两个怪物……”
    “我他妈才不在乎那是哥斯拉还是金刚！把探照灯给老子打开！”
    诺克斯的大吼声，直接盖过了直升机机翼的轰鸣，嚇得那位女驾驶员面容失色，只能听命照做。
    探照灯刺穿黑暗的雨夜。
    蝙蝠侠的黑色身影在强光中显形。
    若是平常，早在直升机飞到头顶之前，蝙蝠侠就可以用飞鏢直接把探照灯扎爆。
    然而此时的他，经过连续数天的高强度征战，身体已经非常疲累，暗伤无数。
    而被直升机探照灯照射后，所感受到的，是比身体的劳累更加痛苦的“心累”。
    小丑正在计划可怕的阴谋。
    城市正在崩坏。
    而他们，就好像不在乎各自的生命一样……永远在帮倒忙，拖后腿。
    还是说，他们只是坚信——死的不会是自己？
    探照灯的光柱太过显眼，两个怪物立刻就发现了他，径直向他衝撞而来。
    蝙蝠侠堪堪躲闪。
    避开了其中一头。
    却被另外一头擦撞了出去。
    后背重重砸在生锈的货柜上。
    “咚！！”
    金属凹陷的轰鸣声中，他的身体缓缓滑落，在铁皮表面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快快快！拍下来！！”
    机舱內的诺克斯兴奋到颤抖。
    仿佛財富与荣誉正在向他招手。
    而就在身旁的摄影师手忙脚乱调整稳定器的瞬间，一道黑影突然切进了探照灯的光柱。
    蝙蝠少女的披风在强光中展开如翼，精准地挡在了镜头与蝙蝠侠之间。
    诺克斯只能看到，她的披风落在积水中，旋出了一个半圆。
    將那摊暗红色的液体搅散成了漩涡。
    转眼间，便和蝙蝠侠一起，消失在了码头废墟之中。
    “啊！！我的头版头条！！”
    诺克斯痛苦哀嚎：
    “找到他！快找到他！！”
    而就在直升飞机下方，失去蝙蝠侠这一主要目標的怪物抬头仰望。
    荧绿色的瞳孔，被探照灯闪得来回收缩，倍感不適。
    “吼！！！”
    其中一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抓起身旁的半截货柜，像小孩子投掷玩具般狠狠扔向天空。
    “轰——！”
    金属撞击的巨响炸裂，货柜精准命中了直升机的尾翼。
    螺旋桨发出濒死的尖啸，机身疯狂旋转。
    “不！不！不——”
    诺克斯和他的摄影师，一齐被惯性甩出了机舱，不知飞向了何处。
    飞机坠落码头。
    崩裂的金属碎片泼水般散落一地，与“战场”上原本就存在的各种金属残骸擦出无数火。
    油箱被理所应当地点燃。
    爆炸的火光冲天而起，將整片夜空都染成了血红色。
    “嘿！美丽的小姐！下次记得买个安全带切割器！”
    迪克·格雷森一手抱著女驾驶员的腰肢，一手拉著鉤索，安稳落在了燃烧的直升机残骸旁：
    “呃……好吧，她嚇昏过去了。”
    將驾驶员安置在一旁后，不出意料，耳麦里传来了蝙蝠侠的不悦斥责：
    “他……在哪？”
    迪克早就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但对方声音里裹著的虚弱感，还是让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天吶，蝙蝠，你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你確定他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我要……结果！”
    通讯器內，蝙蝠侠的声音带著少有的怒气，但被剧烈的咳嗽撕得支离破碎。
    迪克甚至能听见，血沫从他口中喷溅的黏腻声响。
    “抱歉……是我学艺不精，只能確定他確实跳进了海里……但在海水中，我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就好像融化了一样，连同衣服一起，消失的彻彻底底。”
    迪克颇有些失落地说著。
    突然，“咚！咚！咚！”的恐怖脚步声响起。
    迪克抬头。
    只看到一堵肌肉堆砌的“高山”正向他碾压而来。
    “沃泽法克？！贝恩？！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他赶紧射出鉤索，勉强將其躲开。
    却和另一座“高山”撞了个满怀：
    “怎么还有一个？！呃！！！”
    某处仓库的屋顶上，蝙蝠侠正背靠著生锈的排风扇，接受著芭芭拉的简单涂药、包扎、治疗。
    “我已经叫阿福赶过来了，你必须好好休息！”
    芭芭拉的手指灵巧翻飞，把医用绷带打出了一个完美的外科结。
    出乎意料的，蝙蝠侠这次一下都没有乱动。
    他似乎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特別反应小组马上就要到了！放心！我跟夜翼能拖到那时候的！”
    似乎看出了蝙蝠侠的异常，芭芭拉主动为他打气到。
    直到她起身离开，张开披风，飞入战场……蝙蝠侠这才发现，原来她也受伤了。
    头罩目镜上，地图显示——特別反应小组还有至少二十分钟才能赶到这里。
    蝙蝠战机、蝙蝠车，都还处於报废的状態。
    只靠两个孩子，能撑住吗？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著可能性。
    不远处，直升机残骸的火光，在他的眼瞳中跳动。
    海面上，一片片黏稠的蛋液，仍在泛著扭曲萤光。
    他突然觉得好累。
    他突然觉得——自己所努力付出的一切，似乎並没有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好。
    一切的一切，都在变差。
    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觉得这理所应当。
    每个人都在做自己认为的“正確的事”。
    事情就这样不可挽回地走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而自己，就像在洪水中逆行的船夫。
    拼命努力的划桨，却只能眼看著小船越行越退……
    蝙蝠侠的手，往万能腰带的后方摸索著。
    在最隱秘的暗格里，深藏著一个他最不愿使用的道具——
    一面向这座城市投降认输的白旗——
    那是一枚小巧精致的高频音波发射器。
    上面鐫刻著，一个代表“希望”的s形標誌。
    然而，此时此刻，在蝙蝠侠的眼里，那却是最疼痛刺骨的绝望……
    他紧握著那枚发射器，仔细端详了许久。
    耳边，突然传来了苏岁的声音：
    “你確定要按下它吗？”
    就像昨晚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样，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