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京中来信
第108章 京中来信奏摺上的消息,无异於给景顺帝打了一剂强心针。
虽然奏摺上,吴州省布政使司董之涣在上面大肆吹嘘省里的功劳,但他能有个屁的功劳。
倒是上面所写的伍仁县,如果奏摺上面所说的是真的话,那这个小小知县,却是一个能干实事的人。
“念!”
他將奏摺递给了閆敬忠。
“吴州布政使司奏为剿贼大捷事,臣吴州布政使司左布政使董之涣谨奏:圣天子临御,威加海內,宵小遁形。仰赖陛下神武,庙算如神,本省文武同心,剿抚並用···...”
景顺帝扣了扶手一下,发出轻微响声,大伴立即停下。
“读后面!”
“是!”
閆敬忠连忙越过董之涣吹嘘的文字,开始读后面:“今有伍仁县,练弓兵营奋勇杀贼,於洛水之畔大破流寇孙义玖部。
阵斩贼首二千四百余级,生擒贼眾一万四千余人,並俘获贼酋孙义玖。
此役,县兵仅折损十余人,而贼寇授首,地方得安,实乃陛下洪福所庇,亦见本省练兵、备械之效::
奏摺读完,朝堂上顿时譁然。
实在是这奏摺上的內容太过匪夷所思。
如果这是真的,他们真成了陛下口中那些吃乾饭的了。
“陛下,董之涣向来喜欢夸大其词·:
夏吉话说一半,就见到陛下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看,连忙止住了言语。
而且,他忽然想起了伍仁县。
伍仁县的知县安昕,是景顺十四年的进士,正好是他的学生!
之所以他有印象,是因为这位学生特別大方,这大半年来给他送了不少钱来,且如今也是西林社中不大不小的一个“名人”。
景顺帝沉默片刻,他此时太需要一场胜利。
这段时间,接连而来的战报,开口都是贏,战果都是无,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明確战果的奏摺送来,他当然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徐阁老。”
景顺帝看向了徐观湘:“朕记得,你在吴州省治疫的时候,就曾和这位伍仁知县有过接触?
你说说,这位知县可是那种夸夸其谈之辈?”
徐观湘出列说道:“臣在去扬州之前,听说伍仁县治疫效果卓绝,便专程前往,当地果然身处疫区却鲜少疫病。
老臣与安昕攀谈日夜,便是到了扬州以后,也与其书信沟通。
安昕此人,绝非夸夸其谈之辈。
如奏摺之上內容乃安昕所书,臣愿意相信!
况且,贼首孙义玖不日押送京城,这总不能是假的。”
他对於安昕的印象极佳,此时也不吝讚美,
景顺帝的脸上也重新浮现出笑意:“那就查,遣一队锦衣卫前去调查,想来不用半个月的功夫,也就查清楚了。”
因为这一纸奏摺,退朝的时候,景顺帝的脸上还带著几分笑容,心情颇为不错的回了后宫吃丹修炼去了。
而夏吉没有去值房,而是出了宫,坐上的八抬大轿回府去了。
看著迎上来的管家,他隨口问道:“最近有没有吴北伍仁县那边的消息?”
“有啊,老爷,昨天的时候,伍仁知县安昕还托人送来了一封信,隨信送来了五千两银子。”
“这个安昕、安景明,我记得他在京的时候,是一个不太出挑的性格,下去当了一年官,真是开窍了。”
夏吉忍不住感慨说道。
他对於“安昕”的印象不深,只在几次公开的见面中见过对方几次。
但今日,对方可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却在朝堂上大大的露脸了一次,將他这个座师都压了一头。
管家不知道老爷为什么提到这个七品小官,但还是机灵的吩附一个小廝,连忙將伍仁县的来信取来。
夏吉看完,忍不住脸上笑道:“这个景明啊,真是::
话说一半,他又止住。
安昕的信中,说了他对付皖北贼寇的一些做法,对於火器则有所保留。
但从一些细节之中,夏吉觉得今日朝堂上的奏摺內容,应该是所言非虚。
最后,安昕在信件中谋求云台知府位子的话,让他知道了对方这次为何这么大方的送来了五千两纹银。
“不过,似乎也並无不可::
他放下手里的信。
这个安昕,是自己的学生,自己推举他起势,自然就会天然的打上自己的標籤,对於自己在朝堂上大有好处。
而且,他现在觉得,这个当年被自己忽视的学生,似乎也是一个能让西林党更加壮大的中坚力量。
位於不远处的城西胡同里,一个约莫三十多岁,做文人打扮的男人,在一个拇指宽的纸条上写下了上百个小字,走出屋子招来一只信鸽,给它绑在腿上,又餵了些米粒和水后,往天上一拋,信鸽便飞上天穹。
白色的信鸽划过天际,掠过山川河流,城池阡陌,傍晚时分飞到了伍仁县,俯衝而下很快落在了县衙的一个院子里,“咕咕咕咕”叫了几声,万师爷推开门走了出来。
一看鸽子,万泽文就知道这是从京城飞回来的信鸽,他藉助屋檐下的横棍上跳下来的信鸽,从它的腿上拆下信件。
看了一眼后,朝著后衙主宅走去,路上正好碰到提著饭回来的桃子。
“万师爷。”
桃子施礼喊道。
“桃子姑娘,老爷在吗?”
万泽文问道。
“在的。”
桃子回道。
一进院子,万泽文就看到县尊正在慢吞吞的打著太极。
“老爷,京城来信。”
万泽文稟报导。
“你那位绍兴老乡寄来的?”
安昕一边打著太极,一边问道。
万泽文前段时间,联繫到一位蜗居京城的老乡,对方辅佐的东家年初被免官罢职,流三千里,
导致他也失去了工作,正好被万泽文联繫成了伍仁县在京的坐京,如此伍仁县在京城也有了自己的“驻京办”。
又通过黄家的关係,联繫上了黄郎中,虽然只是正五品,但也有著上朝的资格,有著自己的消息网。
“今天早朝,收到了咱们大败皖北流贼的奏摺,陛下看完以后,非常高兴。”
万泽文將信件內容匯报导。
旁边桃子和葛绣也听到了。
桃子捂住了小嘴,她从没想过,自己一个贫家女,一个妓子,有一天竟然也能听到朝堂上的消息。
“投给夏尚书的信,他可收了?”
安昕打完最后一招当头炮后收功。
“已经收了。”
万泽文回道。
安昕在石桌前坐下,招呼万泽文:“过来一起吃点,今日从醉仙楼送来了果酒,一起尝尝。”
他让桃子拿来酒瓶,倒出浅红色的酒液,大约十几度,喝起来不辛辣,略有香味和甜味,饮下后有明显回甘。
“希望能得偿所愿吧。”
安昕抬头朝著天空看去。
万泽文以为他在举头望明月,实际上他是在观察伍仁县的气运如今,皖北流贼一事解决以后,玄色雾气越发浓厚,甚至形成了一片大地,原本於玄雾中沉浮的三足兽耳鼎就稳稳的佇立在上面,剩下的四道裂口也已经弥补。
虽然他来到伍仁县只有八个多月,但隨著三足兽耳鼎变得完好无缺,他也想著谋求更高的职位了。
这次给夏吉写信,倒不是一定要当上云台知府,而是先给夏吉表达一下自己的上进心,以及自己的爭取目標,以待日后倒出空缺的时候,对方能及时的想起自己,不至於时机到时白白的错过机会。
至於能不能趁著这次大胜的功劳当上云台知府,他既不清楚,也不心急。
毕竟八个月就升官,整个大燕这样的先例也不多。
吃饭吃到一半,忽然颳起了风。
一进入五月,伍仁的雨水就多了起来。
洛河也慢慢进入到了汛期。
桃子和葛绣,连忙將饭菜挪到了屋檐下,不过一会儿,几个豆大的雨点后,一场雨就落了下来,打在头顶的灰瓦上,打在院子的青砖上,打在那两棵桂树上,一时间水珠溅射升起一股水雾,风一吹夹著水汽扑面而来,顿时浑身清凉。
连廊里走进来一个人影,身著浅绿裙装,手里还撑著一把油纸伞,裊娜走来。
“君儿来了。”
安昕一看到武丽君,心情一下有点雀跃。
放下手里的酒杯。
对面万泽文也是个识趣的人,喝完杯中酒后,也站了起来,笑道:“老爷,学生记起还有些事未处理,先行告退。”
武丽君朝著万泽文笑笑,目送他沿著连廊离开。
“哥哥,刚进衙门,就下起了雨,不过这几日闷热,这会儿天气倒是凉快了一些。”
武丽君任由安昕拉住了她的手,引她在屋檐下坐下。
唤桃子来撤了桌上的饭菜,换上了几碟果脯、糕点,又给她倒了一杯果酒:“醉仙楼的新品,
尝尝。”
武丽君这段时间,一直在东阳府奔忙。
之前童氏武馆在东阳那边的铺子,被她重新装修后,青云商行的布帛、丝绢也运过去开业了。
“君儿这段时间憔悴不少,在东阳那边一切可否顺利?”
安昕开口问道。
“东阳府確实繁华,我们的布帛质优价廉,在那边很受欢迎。”
武丽君说起了东阳府的一些见闻:“哥哥,在东阳府有好多异族人,他们的模样好生嚇人!有的红髮蓝瞳,有的黄髮绿瞳,犹如话本中的夜叉!
不过这些异族人购买布匹,丝绸,瓷器,都是一船一船的买,个个腰缠万贯!“
说起白银的时候,武丽君有些眼红的样子。
安昕端著酒杯饮用。
大燕朝虽然海禁,但禁的是老百姓,而不是世家大族。
朝堂上支持海禁的也大都是出自世家大族,为了垄断海贸生意而共同进退,便是有人提出开海,也被这些人迅速压下去,让海禁成为了他们的挡箭牌。
这个时间点,按照歷史上的进度,美洲已经开始大开发,並被欧洲那群殖民者发现了大量的银矿,大量白银开採出来流往欧洲,又进入到中国来购买丝绸、瓷器、茶叶等。
“这些生意是不是都被人垄断了?”
安昕见武丽君那眼红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
她以青玉髮簪盘了个简单的墮马髻,但又不同於普通的墮马髻,既有著女性的端庄,又带著少女的俏皮,再搭配她那有点婴儿肥的脸蛋,更增添了几分可爱。
享受著安昕的摸摸,她眯著眼睛,更像是一只小猫咪。
警长沿看墙根跑了过来,后腿一跳就蹦到了她的腿上,武丽君伸手摸了摸警长油光水滑的毛毛:“警长倒是又胖了不少。”
“它没什么心思,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衙里的老鼠都抓不到,当然胖了。”
“喵鸣~”
似乎听懂了似的,警长朝著安昕不满的叫了一声,然后扭动了一下浑圆的身躯,脑袋拱在武丽君的怀里,睡了。
“哥哥,这些生意基本上都被东阳府的一些人,还有一些类似黄家这样的人家给垄断了。”
武丽君说道。
“不只是海贸生意被人垄断了吧?我听说东阳的生意人很排外?布行开业的第一天,就被人上门给砸了?”
武丽君自然不可能是自己去的,安昕也派了人保护她,以及维护他在东阳府的生意。
之前虽然一直忙著诸多事情,但也收到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刚刚开业的青云布行就被人砸了一次,不过没有涉及到人员伤亡,安昕又正忙著一摊子事,就没有太在意这些。
武丽君点了点头:“那些泼皮说咱们青云布行不懂规矩,没有拜码头就擅自开业,把店给砸了我已经报了官,又在当地请了鏢局的人看守店铺。
不过,当地官府受理以后,至今都还没有开堂审理,倒是一些青皮常常来店里骚扰顾客,请的鏢师也只负责保护店里,並不愿意管那些在店外骚扰顾客的青皮,很影响布行的生意。”
“看来此事背后必有主使之人,且主使者颇有能量,想来当地官府也未必公道。你可以著人调查一下,东阳府当地的布帛、丝绢、绸缎生意,都是谁在做,抽丝剥茧必能找到背后主使之人。”
安昕非常敏锐的觉察到,这一连串的事情必然有內在的联繫,找到主使的人,才能对症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