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烟

    约翰打工的旅馆的确很小。
    地理位置偏僻，离中心的街道有很长一段距离，优点是卫生条件不错，价格低廉，比较清净。
    老板是个和蔼的胖子，声音雄厚有力，大掌拍在约翰肩上总让人担心约翰就此散架了。
    “约翰终于招到顾客了。”老板从柜台端来两杯酒，笑眯眯地说，“谢谢你们关照约翰那小子，他是我的小侄子，自从他母亲离世后他就这副样子了。”
    “两杯酒?”亚纱看了看杯里晃荡的酒液。
    老板笑容爽朗，“你们不是两个人吗？”
    楼下约翰紧张地抓挠着皮肤，苍白的脸上布满红痕。
    “……“亚纱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等到老板离开，乐美安终于从篮子里解放出来，脑袋下的触肢蹦蹦跳跳，率先冲向房间里唯一的镜子，他又开始不停地抱怨，“这里真是又臭又难闻，如果你缺钱，我可以付钱请你住别墅。”
    “确定不是卖你的钩子?”亚纱打量起四周的环境，袖里的匕首让她安心，七弦琴系在腰间，塔兰复活的花似乎很害怕乐美安，一直老实缩在口袋里装死。
    目前她还不清楚七弦琴的作用。
    乐美安也没用过，但他对这把琴很重视，亚纱逼问了他几次都没结果，于是贴身携带，从不离身。
    “老板送了我们两杯酒。”
    房间摆设简单，打扫的很干净，和普通旅馆没有什么区别，乐美安游历人类社会多年，凭借美貌骗吃骗喝，吃的睡的都要最好，实在看不上这种破旅馆。
    他对着镜子顾影自怜，根本分不出心思给亚纱，“住在这里我一定会过敏，呃，真是难闻又恶心的气味，这里是不是养了水产，一股腥味!我对鱼虾过敏!”
    亚纱抓起桌上的酒杯，泼到他身上。
    透明冰冷的酒液滑过乐美安妖异的脸庞，他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水渍，呕吐起来，“呕——烂掉的鱼肉味。”
    亚纱闻了闻另一杯酒，只有纯粹的酒香味。
    “这里不对劲。”心里警铃大作，亚纱看向乐美安，“他们似乎知道你的存在。”
    乐美安满不在乎，“大概是个吃人的怪物，我们又不靠眼睛认人，如果遇见它我一定要让龙把它烤干，鱼腥味太恶心了!”
    “它不需要遵守无垢者的协议吗？”
    “无垢者的协议?”乐美安咯咯笑起来，“我的傻瓜亚纱，协议内容是不得大范围猎杀人类，不得豢养洗脑人类，不得在人类面前暴露身份，吃几个平民怎么算破戒呢？”
    他笑起来的时候桃心粉的眼瞳会微微眯起，流露出自然纯粹的恶意，“你还不明白吗？帝国早就把你们这些可怜的乡巴佬卖给我们了。”
    亚纱不由自主后退两步，大腿抵上柔软的床铺，心里发寒。
    她不可置信的模样取悦到了乐美安，他不介意多说点，“人类的时代早就过去了，龙横行霸道这么久，教会管不了它，无垢者被困在王城有心无力，帝国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们这些傻瓜卖给我们换取表面上的和平。”
    “如果你需要安慰，可以等我身体长出来，那时候我有几把好好喂你，绝对不比龙差。”乐美安逮到机会就开始推销自己，亚纱压根没心情理他，只觉得荒谬的要命，“所以他们是默许的?”
    “不然他们能怎么样呢？教会可不会在乎每年有多少人被吃掉，他们捕杀怪物是效仿莉缇森追求永生的做法，无垢者现在还在因为金刀之变被关在王城里出不来。”
    “金刀之变?”
    “简单来说，每一对王都是亲兄妹，她们是夫妻也是共掌权力的王，为了保持血脉纯净，她们必须发誓对彼此的忠诚。但上一对王里的妹妹受不了这样畸形的血脉传承，在生下天生患有疾病的大王子后和仆人私通，并生下了私生子。
    教会那群老头差点气昏厥过去，他们认为妹妹玷污了莉缇森血脉的神圣，联合哥哥秘密处死了妹妹与那个私生子。妹妹临死前用金子做的刀刃刺伤了哥哥，上一对王就这样双双殒命，还没来得及诞下大王子的妹妹，所以大王子根本无法结婚继承王位。
    教会害怕他效仿母亲玷污神圣血脉，严禁他出王城一步，接触其它女性。”
    乐美安提起无垢者表情有些唏嘘，“我觉得你也用不着恨无垢者，他也没什么办法，没有妹妹，继承不了王位，教会又总是给他使绊子，上一个百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病在床上起不来，作为一个人类能拖这么久已经算奇迹了。”
    亚纱立刻在脑子里脑补出一个白发苍苍，瘦骨嶙峋，长相崎岖，被辖制关押在王宫里的老头。
    她不知作何感想，无力还是愤怒，总归是没用，这个世界的混乱不是她可以改变的，但心里对教会的厌恶极速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