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老师傅傻眼了
李向前没接王师傅那带著火气的话茬。他直接伸出手,“王师傅,工具借我用用。”
王师傅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鬆开了还握著的扳手。
李向前也不客气,走到工具台旁,挑拣了几样趁手的扳手、螺丝刀。
动作乾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
他走到那台停摆的空气压缩机前,蹲下身。
【咔噠】,【咔噠】。
螺丝鬆动的声音清晰响起。
陈工和王师傅都凑了过来,连那两个年轻学徒也探头探脑地围观。
拆卸气缸盖需要些力气,还要注意顺序和角度,避免损伤密封面。
李向前的手很稳,动作不快,却带著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很快,厚重的金属盖子被取下,露出了里面的气阀组件。
李向前小心地將整个组件从缸体里抽了出来。
那根惹祸的活塞杆暴露在眾人面前。
王师傅凑近了,眯起浑浊的老眼。
活塞杆表面,靠近中间的位置,確实有一圈不太均匀的磨损痕跡,在机油的映衬下,呈现出暗淡的金属光泽。
磨损不深,但足够致命。
“就是这玩意儿?”王师傅嘟囔了一句,语气里的怀疑还没完全消散。
“磨成这样,窜动起来肯定不顺当。”
陈工推了推眼镜,凑得更近些。
“这磨损了,怕是只能换新的了吧?”他看向王师傅,“但这型號太老了,咱们厂里早就没备件了,外面也不好找。”
这是实话。老设备的通病,坏了没处修,只能等报废。
李向前拿起那根活塞杆,举到眼前,对著车间顶棚昏暗的灯光转了转。
他又用指腹轻轻滑过磨损的区域,感受著那细微的不平整。
【破障之眼】的分析瞬间完成。
【可通过精密研磨去除磨损层,並调整配合间隙。预计修復后寿命提升800小时以上。】
修復是可行的。
他放下活塞杆,环视了一下车间。
“王师傅,车间有磨床吗?”他问,“或者,台式砂轮机也行。”
王师傅抬手指了指车间角落。
那里放著一台半人高的绿色台式砂轮机,机身上落满了灰尘和铁屑,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平时大概只用来打磨些粗笨的铁器。
“就那个,能用。”王师傅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
他不认为这年轻人能用这玩意儿修好精密的活塞杆。
李向前走了过去。
他拍了拍砂轮机上的灰,检查了一下砂轮的平整度。
砂轮有些不平,边缘也崩掉了一些小口子,显然是长期使用,缺乏维护造成的。
他从工具箱里找出一把金刚銼,小心地修整著砂轮的表面。
王师傅一直站在旁边,双手抱在胸前,一言不发地看著。
他的表情有些复杂,既有好奇,也有审视,似乎在等著看李向前出丑。
砂轮机的嗡鸣声响起。
李向前打开机器,试了试转速和平衡。
確定没什么问题后,他关掉机器,深吸一口气。
只见李向前双手拿著那根其貌不扬的活塞杆,以一种极其稳定且精准的角度,轻轻靠上高速旋转的砂轮边缘。
【滋……】
刺耳的摩擦声瞬间响起,伴隨著四溅的火星。
李向前眼神专注,神情沉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手腕微微颤动,活塞杆在他的手中匀速旋转、平移,发出均匀的滋滋声。
没有游標卡尺,没有千分尺,没有任何精密的测量工具。
全凭手感和【破障之眼】的实时反馈!
王师傅的眼睛瞪大了。
他死死地盯著李向前的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能看出来,李向前的动作看似隨意,实则蕴含著极高的技巧和控制力。
那种稳定,那种精准,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
那是无数次实践,无数次失败,最终沉淀下来的肌肉记忆!
火星飞舞,铁屑纷落。
短短几分钟后,李向前关掉了砂轮机。
车间里恢復了安静。
他將打磨后的活塞杆递给王师傅。
“您看看。”
王师傅接过活塞杆,入手还有些微烫。
他凑到灯光下,仔细地观察著。
原本粗糙的磨损痕跡,已经消失不见。
整个杆体光滑如新,泛著淡淡的金属光泽。
直径似乎均匀地小了一圈,但配合精度要求极高的圆度和直线度,却保持得非常好!
王师傅的手指轻轻抚摸著活塞杆的表面,感受著那种细腻的触感。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手艺,简直神了!
他抬起头,看向李向前的眼神,彻底变了。
“你……你这……”王师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適的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干了一辈子,见过不少好手艺,但像李向前这样,能把砂轮机玩出这种样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这已经不是技术,而是艺术了!
李向前没理会王师傅复杂的情绪,他俯身捡起地上的油石。
那是一种灰色的、细长的条石,浸在旁边的煤油罐里。他捞起油石,在破布上擦了擦。
接著,他拿起刚才拆下的气阀其他几个金属部件,主要是阀片和阀座。
手指捏著小小的阀片,將其平放在油石表面,手腕带动小臂,开始进行轻柔而均匀的研磨。
【沙沙……沙沙……】
细密的摩擦声在车间里迴荡。
王师傅和陈工交换了一个复杂的表情。
研磨去毛刺,这是钳工的基本功。可李向前这手活,透著一股子老练和精准,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
尤其是那份从容,仿佛手里拿著的不是冰冷的铁疙瘩,而是温润的玉石。
王师傅喉咙动了动,把原本想说的“这活儿我也会”给咽了回去。
他会,可做不到这么稳,这么……赏心悦目。
几个配合面都处理完毕,毛刺和轻微的划痕消失无踪。
李向前用乾净的布仔细擦拭掉所有部件上的油污和铁屑,然后开始组装。
手指灵巧地动作,將修復好的活塞杆、阀片、弹簧等零件一一归位。
【咔噠】,【咔噠】。
细微的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
很快,一个完整的气阀重新出现在眾人面前。
“装回去试试吧。”李向前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王师傅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对旁边还愣著的徒弟挥手。
“愣著干嘛?装回去!小心点!”
两个年轻学徒手忙脚乱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气阀组件,按照拆卸的反向顺序,开始往压缩机气缸上安装。
王师傅在一旁紧张地盯著,嘴里不停地嘱咐:“对准了!螺丝要按对角线顺序拧紧!別拧歪了!”
陈工也屏住了呼吸,推了推眼镜。
这台压缩机关係到涂搪车间的生產,要是真能修好,那可是解决了厂里一个大麻烦。
安装完毕。
王师傅亲自上前检查了一遍,確认无误后,才退后两步。
他看向李向前,又看了看那台机器,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期待。
“开机!”
一个徒弟按下启动按钮。
【嗡——】
压缩机启动了。
这一次,声音明显不一样了。
之前的启动带著些沉闷和杂音,而现在,声音变得轻快、顺畅,透著一股健康的活力。
机器平稳地运转起来,震动也小了很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车间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台运转的机器上。
五分钟……
十分钟……
十五分钟……
压缩机的机壳温度逐渐升高,开始变得烫手。
这正是之前最容易出故障的温度区间。
王师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气阀的位置。
陈工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然而,预想中的【咔啦】异响並没有出现。
压缩机依旧平稳地运转著,发出均匀而有力的【嗡嗡】声,源源不断地產生著压缩空气。
“成了!”王师傅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快步衝到压缩机旁,伸手摸了摸气缸盖,滚烫。
但机器运转得毫无凝滯感!
“真成了!真他娘的成了!”王师傅兴奋地搓著手,看向李向前的表情彻底变了。
那里面再也没有半分怀疑,只剩下纯粹的震惊和敬佩,甚至隱隱带著一丝狂热。
“神了!小李师傅!你这手艺……简直神了!”他语无伦次地讚嘆著,“绝了!真的绝了!比我们厂那几个八级钳工都厉害!他们捣鼓了好几天都没弄明白!”
这评价极高。八级工,在任何工厂都是技术权威的象徵。
陈工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连连点头,看向李向前的表情充满了不可思议。
“小李师傅,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佩服,佩服!”
困扰他们多日的难题,竟然被这个年轻人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了。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技术的认知。
就在这时,车间门口光线一暗,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约莫五十岁上下,穿著一身熨烫妥帖的蓝色干部服,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著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
正是红旗搪瓷厂的厂长,周同和。
“怎么样了?老王,机器修好了?”周厂长声音洪亮,目光扫过车间,最后落在围著压缩机的几人身上。“听说前进厂的小李师傅来了?”
王师傅一见厂长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他激动得有些结巴,指著李向前,又指著那台运转顺畅的压缩机。
“厂长!您来了!修好了!彻底修好了!”
王师傅拉著周厂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从李向前如何一眼看出问题,到如何用砂轮机“神乎其技”地修復活塞杆,再到机器现在运转如常,添油加醋又无比真诚地敘述了一遍。
他越说越兴奋,唾沫横飞,仿佛打了一场大胜仗。
周厂长起初还带著些许疑问,但听著王师傅细节详尽、语气兴奋的描述,看著旁边陈工不断点头確认,再看看那台確实在平稳运行的压缩机,脸上的表情逐渐从平静转为惊讶,最后化为浓厚的兴趣。
他看向站在一旁、神色平静的李向前,目光灼灼。
这年轻人,太不简单了!
前进五金厂?一个街道小厂,竟然藏著这等技术高手?
“小李师傅!”周厂长快步走到李向前面前,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主动伸出双手。
“果然名不虚传!年纪轻轻,技术如此了得!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他用力握住李向前的手,上下摇晃著,態度与之前陈工的平淡、王师傅的质疑截然不同。
“王师傅刚才都跟我说了,你这手绝活,真是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
周厂长鬆开手,但热情不减。
“实不相瞒,小李师傅,我们红旗搪瓷厂,现在正处在困难时期。”他语气一转,带著几分恳切。
“设备老化严重,技术力量也有些跟不上时代发展了。很多老设备,就像这台压缩机一样,三天两头出毛病,配件还找不到,严重影响生產。”
他嘆了口气,指了指烧结窑的方向。
“就说我们那搪瓷烧结吧,废品率一直降不下来,特別是烧高档出口產品的时候,次品、废品能占到两三成!还有几个关键设备,比如那几台大功率的衝压机、隧道窑,能耗大得惊人,电费、燃料费居高不下,厂里成本压力巨大……”
周厂长看著李向前,眼中充满了期待。
“您刚才露的这一手,只是牛刀小试,已经让我们嘆为观止。我们厂还有很多这样的老大难问题,都是硬骨头,我们自己啃不动。”
他往前凑近一步,声音压低了一些,显得更加真诚。
“小李师傅,您看……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厂进行更深入的技术合作?帮我们诊断诊断设备,优化优化工艺,或者……给我们提供一些技术支持?”
合作的橄欖枝,终於郑重地拋了出来。
周厂长紧紧盯著李向前,等待著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