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裴应的紫竹笛
骆寧每次回娘家,心情都很好。萧怀灃又赶过去接她。
夫妻俩陪著祖母用了晚膳,这才回家。
“……蒋王府那个郡主可能会下手,也许她会挑阿宥的婚礼时候。”骆寧说。
萧怀灃:“我派人盯著他们。这是盛京城,不是他们的封地,岂能叫她为非作歹?”
“她这次登门,想要早日把蒋王府请封世子的呈文批下来,我拒绝了她,还挑拨了几句。”骆寧说。
骆寧的用意,是逼得萧黛不信任何人。
萧黛若真怪骆寧,她会抓住机会害骆寧,顺便报復骆寧挑拨中提到的那些人。
但她身后有蒋王府、裴氏甚至暗中帮衬她的郑太后。
萧黛狗急跳墙,连带著她身后所有人都难以乾净,每个人都会被她溅一身泥。
可萧黛並没有独自谋划一件事的能力。依这位郡主自负又自作聪明的能耐,她会给骆寧一些惊喜。
骆寧虽然看不上萧黛的能力,却也没有掉以轻心。
“……申国公的罪状已经在收集了。先毁掉郑氏声望,再把罪名递上来。
不过,朝臣选拔至少得半年。哪怕这次你成功了,我们也没办法立马拿下郑氏。”萧怀灃说。
骆寧:“王爷,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咱们不急。”
现在才春天,而他们还年轻。
门阀望族已经走到了冬日,他们不过是垂死挣扎。
萧怀灃揽住了她。
骆寧突然说:“我可以去见见裴应吗?”
萧怀灃沉默。
骆寧:“也许你误会了,我与他並没有过私情。当年我在乎的也只是冯夫人。”
那是“闺中密友”之情。
萧怀灃:“你想做什么?”
“利用他一次。”骆寧说。
说著,骆寧就心口一紧。也许,她已经把韶阳的阳光涂抹了阴霾。
“主帅”要懂取捨。
骆寧想起当年太皇太后的选择。她不仅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也对不起自己的孩子,可她仍要做出她认为对的抉择。
骆寧亦然。
“可以。”良久,萧怀灃才说,“阿寧,我不想你陷入两难境地,我知你不愿。”
“『腕骨强劲』,不单单是危急时候的手段,也有暴风骤雨中的抉择。”骆寧说。
她要尝试。
那么,先將她的过去做一个选择。
一个不利於她、也不利於裴应、两方都输却不得不做的决定。
骆寧没有告诉过萧怀灃,她的箱笼底下,还藏了一根紫竹笛。
那是她当年送给冯夫人,而后裴应归还她的。
那根笛子,是她对韶阳最后的留念,骆寧死也放不了手。
抓得越紧,越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如今,她打算放下了。
她想翻出这根笛子,把前世应该发生的事,提前推到它的位置上。
於她而言,往前迈了一大步。
这天回到雍王府,骆寧和萧怀灃各自沉默著,洗漱后睡下,他將她搂在怀里。
窗外蛩吟不息,天气的確是暖和了。
骆寧良久才睡熟。
萧怀灃翌日就叮嘱宋暮,叫他安排好人,看著蒋王府別苑的一举一动,要盯得更紧。
四月初的某一日,萧黛和萧弘登门去裴家做客时,骆寧也去了,她想见裴家老太爷。
门房上很诧异,却领了她进去。
骆寧坐在明堂等候,丫鬟给她上了茶。
很快,裴应出来了。
他修长挺拔,一袭青色长袍矜贵优雅。目光落在她脸上,而后低垂了视线,向她见礼。
“王妃。”
“公子,竟是你出来待客?”骆寧似乎微愣,笑著问。
她的意思是,哪怕老太爷不肯见她,也是裴家某位夫人或者少奶奶出来招待她。
“蒋王府的客人来了,婶母正陪著;我祖父恐怕不能见你了,他病了好些日子。前日夜里,太医来请脉,叫我们准备棺木。”裴应说。
裴家老太爷已经生了好几年的病,最近半年几乎不能下床。好在儿孙孝顺,家中奴僕眾多,伺候得精细。
饶是如此,也很受罪。
躺得太久,身上生了褥疮,裴应寧可他去了,少些折磨。
七十多岁的老者,去世是喜丧。
裴应没有太痛苦。他希望祖父可以解脱,从人世这具无可挽救的躯体里离去,荣登极乐。
“……这,我不知情。今天冒昧登门,打扰了。”骆寧说。
“无妨。”裴应道。
他坐在骆寧旁边的太师椅上,丫鬟也给他上茶。
他问骆寧找他祖父做什么。
“……我得了一幅《牧马图》,传说是张大家真跡。我弟弟一直仰慕他。想送我弟弟做贺礼,却又不確定是真是假。
我听人说,裴老太爷珍藏了五幅张大家的名画,其中《纵马踏雪》图最有名,他应该能辨认真假。
因是送礼,我生怕是仿品,想拿来给老太爷鑑別。”骆寧说。
裴应:“《牧马图》一直流落在外面,前几年传闻在盛京城,我祖父去找,没寻到。
我也时常看张大家的画,听祖父说过无数回。王妃若是方便,给我瞧瞧。”
骆寧喊了在门口候著的丫鬟秋兰。
秋兰拿进来一个包袱,里面是画筒。
打开筒塞,里面是一幅保养极其精细的名画。
“素绢,这是《牧马图》的画布,这点不假。”裴应细细看,然后指了一处,“尾部毛髮处,会勾勒光影,这也是张大家的习惯。
这幅画,九成是真的。王妃若还不放心,再请几名古董画商鑑別真偽。比起我祖父,画商目光更毒辣,他们见过太多假的。”
骆寧听了,静静笑了笑。
“多谢。公子的鑑赏,八九不离十,这幅应该是真跡。这是旁人送王爷的,料想也不敢拿仿品来糊弄王爷。”
裴应低垂视线。
他默默嘆了口气。
骆寧叫秋兰把画重新收起来,她重新坐下,端起茶慢慢啜饮。
裴应也喝茶,没有再开口。
骆寧突然拿出一根紫竹笛,放在案几上。
裴应瞳仁猛然一缩。
笛子是骆寧在韶阳送给他的那根,他知道。
送还这么久,他心中那一块还是空荡荡的,似挖去一块肉,他的心在汩汩冒血。
不曾癒合。
他时常会把伤疤挖开,不让它癒合。
他忘不了。
那是红尘里他最牵掛的一件事。
骆寧推过去:“公子,当年赠予你的,我换了个络子。我想,它属於你。”
裴应看向她。
很意外。
骆寧回视他:“我有一句劝言,希望公子別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