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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大夫处理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将那件素衣处理完,辞盈得以看见谢怀瑾的裸|体。记忆中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这么毫无遮拦地看见谢怀瑾的身体。
    他向来如玉,人如玉,脸如玉,手如玉,身如玉。
    如今,这玉已经不止斑驳,而是碎裂成了粉末,浅淡的青色,风一吹,就如柳絮一般沉入水底,再也无法见到天日。
    辞盈无法形容,面前只有血肉模糊的一片。
    从脖颈到脚踝,那些人似乎只给谢怀瑾留了一张脸,其他地方都是斑驳交错的血痕。她的眼眸凝在心脏那一处,那日那柄乌黑的匕首当着她的面插入谢怀瑾的胸膛,她好像能想到后来那蒙面人也只是无所谓地拔出,派人草草处理了伤口就将谢怀瑾丢进了大牢。
    大夫最后处理心脏那一处,却又无从下手。
    辞盈看着,心脏那一块的血迹都成了淡淡的痂,里面掺杂着些揉不出的棉絮。大夫又将其割开,放血,昏睡中的人蹙眉了一瞬,却很快归于平静,大夫长叹了一声,手中的动作更快速了些。
    辞盈心颤抖着,手颤抖着,眼睛也在颤抖着。
    余光中大夫在吩咐墨愉要快去寻一个停靠的地方,因为病人正在高热,经不起马车的颠簸,将谢怀瑾短暂地留给了辞盈。
    责怪愈深,沉默越深。
    辞盈的眼眸缓慢地停在谢怀瑾的手腕处,那里的纱布又被大夫换了一遭,上了药粉,血好像暂时是止住了,辞盈摩挲着衣袖中那枚碎瓷片,娇弱的手指尖抵在尖口处,感受到疼痛时她垂下了眸。
    她没有再看谢怀瑾,吩咐一旁的暗卫照料好,掀开车帘出去了。
    外面漆黑一片,朱光驾着马,见到她出来轻声问:“公子怎么样了?”
    辞盈在朱光身边坐下,同朱光一起看着前方,轻声道:“高烧明日午时之前能退下的话,应该不会有大事。”
    朱光驾驶着马车,余光中看见辞盈低下了头。
    她其实很少见到辞盈如此挫败,连头都抬不起来,上一次是因为公子,这一次还是因为公子,却又完全不同。朱光组织着语言,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同辞盈一起看见了公子腕间的伤痕,她比辞盈更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公子手腕间的伤口再深一分,按照公子身上这般严重的伤势,就有可能救不回来。
    一直到马车停下,辞盈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等墨愉将谢怀瑾安置好,辞盈寻了上来,她安静地恍若一副画,直直地看着墨愉。
    不等辞盈开口,墨愉已经说:“我不知。”
    辞盈轻声道:“我还未说什么。”
    墨愉无声沉默了一瞬,还是摇头:“我不知。”
    辞盈真的恨透了这些把她当傻子的人,谢怀瑾一个,墨愉一个,她出声威胁道:“他尚在昏睡中,按照你说的,谢家所有人现在都要听我号令,你也是。”
    “墨愉,我命令你。”辞盈脸色很冷,还未说完却被墨愉打断了,漆黑的天色,外面下着雨,一身黑色锦衣的青年垂着眸,他没有看面前盛怒的辞盈,只侧头望向内间的方向。
    这时辞盈才发现墨愉的脸色同样苍白,她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感觉,在看见谢怀瑾手腕上的伤口和染血的碎瓷片后,身体里勉强将她撑起来的一股气渐而散去,让她几乎想扶着墙坐下来。
    朱光从她身后出来将她扶住,辞盈不再看向墨愉,只说自己有些累了。她推门回到了谢怀瑾所在的房间,青年仍在昏迷,额头上覆着一片白帕子用来散去热气,柔软的被褥将那些伤口都遮住,只露出那一张好看的脸。
    辞盈恍惚觉得一切没有发生,她半垂着眸看着谢怀瑾,细小的汗珠一直从青年额间滑落,她伸出手拿起了他额头那方帕子,蹲下身在凉水里面拧了拧,再起身将帕子重新盖回去。
    她不该对他有分毫内疚。
    再来一千次一万次她仍旧会喊出李生的名字,但她看着谢怀瑾的侧脸,心中有什么渐而崩塌,她伸手很轻地为他掖好被褥,一声“恨”在心间说的平淡如水。
    她眼前漫天都是血色,于是恨都变得浅薄。
    她没有力气再坐在这个房间,起身出去,听烛二汇报说宇文舒的人正在追捕他们。烛二继续说道:“这里暂时还算安全,但我们得早日离开漠北,等燕家军的精英部队回来,他们不一定能藏得住。”
    这到底是在漠北,在宇文舒的地盘,走的每一步都要慎重些,如若再被找到,虽然还有谈判的余地,但还是太过凶险了。
    辞盈同烛二商量起他们回去的路线,由一些人将人引开,然后她们从山间的一条路回去,安插在安淮的人这时就能用得上了,寻一些不会出乱子的人,让他们安排人在山的那头接应。
    烛二一一记下,最后说“是”。
    安排好一切,天已经亮了。
    辞盈睡不着,她记挂着大夫那句话,谢怀瑾身上的伤太重了,特别是胸口那一处,熬了这些日已是不易,如今陡然昏睡过去,怕是大事不妙,身上又泛着高烧,似乎也有了几日,若是日午之前不能退烧醒来,怕是性命垂危。
    辞盈明白大夫都会有把病情夸大的毛病,但她还是不由担心,即便她自己不想承认,但她的确不能看着谢怀瑾就这么去死。
    清晨时,朱光送来早膳,辞盈勉强用了一些。
    朱光的脸色也不太好,想来也是一晚上没睡。
    一起用膳的时候,朱光说:“辞盈,如果公子死了,你还回长安吗?”
    问题尖锐到辞盈久久咽不下嘴中一口粥,半晌之后她轻声道:“嗯,他如果死了,谢家的事情总得有一个人去收拾,我是他的夫人。”
    辞盈这话说的甚至算平静,她垂着眸,一口一口吃着碗中的粥。
    “旁系和长老们打作一团,最后受苦的还是府中的人。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是旁系还是长老们谁上位成为了谢家新的家主,亦或者根本分不出就此分崩离析,谢家都会迎来一波清洗,说清洗只是两个字,下面却都是人命。”辞盈说着说着,就安静了下来。
    朱光看出辞盈的心思不在此,轻声道:“要去看看公子吗?”
    今天已经没有下雨,外面天色不错,还出了太阳,辞盈看着,却看见了满目纷飞的雪,她是从昨天才明白,她原来是接受不了谢怀瑾的死亡的,起码,辞盈手颤抖着放下碗筷,他不应该这般死。
    朱光跟着辞盈一起去了,进到屋中发现墨愉早已守在一边。
    床榻上的人很安静,惨白的一张脸却依旧风姿绰约,那双好看的凤眸安静地闭着,睡姿端正。
    辞盈只看了一眼,就走到了窗边。
    房间内没有人说话,只有大夫来回踱步的声音,辞盈看着日头一点一点上,太阳眼见着就要爬到头顶,但谢怀瑾始终没有动静,就如她进来看的那一眼那样安静。
    太阳越爬越高,辞盈没忍住回身看了一眼谢怀瑾所在的地方,青年面色苍白,那双眼没有一丝睁开的痕迹。
    有什么东西将辞盈的心狠狠攥紧,她恍惚间看见谢怀瑾睁开了眼,但眨眼的一瞬,床上却又只剩下谢怀瑾闭着眼睛的身影。
    大夫的叹气声越发大,辞盈眼眸垂下来,手按住自己的眼睛,她希望着有奇迹发生,但没有,一直到太阳要落下去,谢怀瑾仍在昏睡着。
    房间内的安静变成了寂静,辞盈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真正到了这种时候她反而“冷静”了下来,走到门外轻声同烛二吩咐过几日回去的事情。
    交代完一切后,烛二沉默问:“如若公子死了,尸骨该如何处理”
    辞盈手指动了一下,原来已经到了黄昏,她要吩咐的话还没出,里面突然传来了朱光的声音:“公子!”
    辞盈回身,越过重重的人影,就那么看见了谢怀瑾那双眼睛。
    知道谢怀瑾醒过来了,她反而有些站不住,暗中用手撑住后面的桌子,轻声对烛二道:“不用了。”
    人群又将那双眼掩住,辞盈坐在院中的板凳上,没有第一时间进去。
    她看着自己发软的腿,手一点一点攥紧,又缓慢地松开。
    这些年,无数的人和事隔在她和谢怀瑾中间,爱、恨,或者释然,有关辞盈和谢怀瑾的故事,早就成为了一笔烂账。
    后面,大夫进去又出来,一碗又一碗药端进去,辞盈始终坐在院外,长廊尽头处开着什么花,绚烂的一片,辞盈眼眸变得模糊,她用帕子擦了一下脸,一点一点走到长廊尽头。
    她摘了一朵花,紫色的,很小的一朵,她揪下来一片花瓣放入嘴中,在吃到根部的时候尝到了一点甜味,但唇中仍旧被苦涩裹住,辞盈在长廊下坐下来,眼前又浮现谢怀瑾那双眼睛。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出入的人和药才停下来,辞盈望向门口,始终坐在长廊处没有进去。
    房间内。
    墨愉同谢怀瑾汇报着一路的事情,低声道:“长安那边夫人让人瞒住了,漠北这边料想宇文舒也不敢将消息放出去,按照夫人的安排从和安淮接近的山离开漠北,到了安淮就安全了。”
    “嗯。”谢怀瑾没有力气,只望向门外。
    墨愉低声道:“我去请夫人进来。”
    房间内安静了一瞬,但在墨愉转身的时候,身后传来青年病弱的声音:“不用了,天色晚了,让她好生休息吧。”
    墨愉只能应下,出门时将房门带上时,里面传来了青年压抑住的咳嗽声。
    大夫交代的话语回荡在墨愉脑海间,他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间,沉默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朱光从柱子后面出现,坐到墨愉身边,轻声道:“师父,看在我将公子救回来的份上,可以原谅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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