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到家?, 裴輿清一如既往跟着程思遠钻到自己?家?，打?开电脑剪视频。程思遠坐在他身边，没看视频也没看裴輿清, 目光到处乱飘，终于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 鼓起勇气说：“那个, 我爸不同?意迁祖坟。”
裴輿清并不气馁, 他也知道这是大事，当然不可能他一提，程爸爸马上就能同?意。但没关係, 他还会?再提的，到时候多?做一些准备，他记得之前合作过的某个明星说起过某个看风水很厉害的大师，可以问一下, 找大师找个风水更好的地方, 也算是自己?给程家?祖先的一些小心意。
——现在太晚了，这些可以明天慢慢说。现在当务之急是，程思遠一路上想了这么久，到底要对自己?说什么？
认识这么久, 他也知道程思遠的性格, 逆来顺受很少主动提要求, 这种需要想一路才能开口的话，对程思远来说一定很重要。
从来没主动提出要求的程思远将要郑重对自己?说的第一件事，裴輿清想, 就算他这时候说要自己?死了，用自己?的尸体?去换祖坟里?老祖宗的骨灰，自己?也愿意。
这么说有点夸张, 但大概就是这样。毕竟程思远太有分寸了，这么有分寸的程思远提出的要求，不管是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裴舆清问：“然后呢？”
程思远被裴舆清这么一问，越发紧张。
他情不自禁的想，裴舆清为什么看上去这么严肃，明明之前他都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的，他现在这样，是不是因为爸爸不让迁祖坟，所以在不开心？
程思远不想裴舆清不开心，因为他遇到裴舆清之后真的很开心，他也想让让自己?开心的裴舆清开心。
他紧张的嗓子都幹了，滚了滚喉结，声音虚弱：“那我们……”
他一时没说出话来。
裴舆清看出他的紧张，把电脑放到一边，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程思远接过水抿了两口，看看裴舆清，还是紧张，又?低头抿了两口。
裴舆清看着他这个样子，觉得他像啄水的小鸟，可愛极了。
等到程思远不喝了，他接过杯子放到一边，问：“那我们怎么了？”
剛剛喝了这么多?水，程思远还是觉得嗓子幹涩，他实在很不会?表达自己?的诉求，所以哪怕想了这么久，再一开口，还是疑问句，还是把最终做决定的权利交到别人?手上：“那我们是不是……”
裴舆清洗耳恭听。
程思远：“就不用假装戀愛了？”
裴舆清听到这么一句话，心说你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他的生活才是没有退路没有方向也没有色彩的冬日的草原，看上去广阔无垠，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他遇到春天，能生长?出新的生命。但这么多?年，他確实没有这个运气。
拒絕父母规划的道路后他完全失去和父母的联係，靠兴趣赚到钱，但其?实只?是把自己?的兴趣连着自己?一起丢进不停旋转的发动机里?，成?为成?就表面光线的燃料。如果?没遇到程思远，他大概也只?是给自己?休个假，继续在冬日毫无生机的草原上挖掘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但他遇到程思远了。
阴差阳错。
程思远给他空旷的草原走出一条开满鲜花的小路。
虽然很难说不是被他诓骗来的。
但现在，程思远好像看清他的谎言，想要和他一刀两断。
怎么可能不和他假装戀愛，不假装戀愛幹什么？当邻居？还一直用着对方的身体?，就这么眼巴巴看着程思远的□□和程思远可爱柔软的灵魂，但始终无法下嘴？
嘎巴一下死了算了。
不过好在，程思远真的太乖顺了，他并不是在通知自己?，他不要和自己?假装谈戀爱了。而是在询问，问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假装恋爱了。
自己?还有说话的机会?，这让裴舆清无声鬆了口气，同?时又?觉得程思远这么乖自己?还哄骗他，实在是太恶劣了。
他问：“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程思远只?是铺垫，他很清楚自己?在铺垫什么。只?要裴舆清随便说点什么，自己?就可以引出下一句话。
但下一句话要说什么呢，自己?到底要怎么和裴舆清说呢。明明从路上开始就在想了，但想到现在，程思远还是没想到，他实在是没办法，这时候跟个找不到路的蜜蜂一样，遇到问题第一反应还是去找爸爸媽媽。但之前遇到问题，爸媽总是会?帮他处理好一切问题，现在他用着裴舆清的身体?，又?在计划这样的事情，也没办法寻求爸媽的帮助，想来想去，居然只?能求助裴舆清。
他用请求的目光看裴舆清。
但心虚又愧疚的裴舆清没看他。
裴舆清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刻意用轻松的语气打趣：“老公，不是答应好了要和我假装恋爱到很久很久之后吗，怎么现在要丢下我自己?了呢。”
程思远看着他手里的杯子，嘴唇动了动。
那是他刚刚喝水的杯子。
他在裴舆清客厅的水吧区找到的，从他和裴舆清换了身体?、走进裴舆清家?开始，一直都在用那个杯子。他不爱喝水，剛剛裴舆清给他倒了一杯，他喝了一大半，还剩下一层底子。可裴舆清不仅用他的杯子，甚至都还没把他剩下的那一层剩水倒掉。
裴舆清怎么……
怎么这样。
程思远感觉自己?的嗓子又?开始干了，他小声提醒：“那是我刚刚用过的杯子。”
裴舆清当然知道。
他还知道杯子里?有程思远喝剩下的水。他的视线在程思嘴唇上定了一下，又?抿了口水。
那怎么了。
他又?亲不到程思远，喝点水怎么了。程思远实在嫌弃，可以以后不用这个杯子，把这个杯子给他用。
程思远好像被他的视线灼烧到，刚刚喝过水的嘴唇也干燥起来，他忍不住舔了下。
裴舆清移开视线，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他假装轻鬆，再在假装轻松的基础上做作：“老公，现在要和我分这么清嗎。”
程思远哽住，他妥协，有点脸红：“那，那你用吧。”
他等裴舆清接下来的话，但裴舆清什么都不说了。
裴舆清没回答他是不是就不用假装恋爱的问题，也没再追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就像裴舆清不会?对他的小事大惊小怪让他感觉轻松一样，他认真问出来的问题，也被裴舆清轻描淡写放到一边了。
于是程思远就发现裴舆清优点背后的缺点了。
程思远默默接受了裴舆清的缺点，就像他接受爸妈过度关心背后的束缚一样。
但他真的想了很久，也是真的很想和裴舆清重新开始。
所以他还是鼓起勇气，又?问了一遍：“可以嗎？”
被程思远问了两遍，裴舆清已然能够確认程思远的坚定程度，他不能再忽视这个问题，卑鄙的哄骗：“可是都已经见过你家?人?了，他们问起来怎么办？”
程思远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因为爸爸不同?意迁祖坟，所以他们可以不用假装恋爱，也因为不能迁祖坟，所以他还是要用裴舆清的身体?，他依旧和裴舆清绑定在一起，他们不用假装恋爱，因为他们可以真的恋爱。
他没有不想和裴舆清恋爱，他只?是不想和裴舆清只?是在假装恋爱。
这样他们还是恋人?关係，不用向任何?人?解释其?中的弯弯绕绕，因为他自己?都很难厘清这些弯弯绕绕。
现在面对裴舆清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露出很明显的思索表情，试圖把自己?复杂但严密的逻辑梳理清楚，告诉裴舆清。
但裴舆清又?轻描淡写把他的答案放下了。
“老公，我们不能放弃，难道你想一直用我的身体?嗎？”
程思远：“我想啊。”
裴舆清的身体?很好啊，高高壮壮有肌肉，而且还作为他的恋人?，能看到爸爸妈妈，根本没有缺点。
裴舆清得到这个答案，欲言又?止。
他还是说：“我想换回来。”
“我们接着这样，再试着说服咱爸。”
程思远轻轻说：“好吧。”
——他没有说“好哦”“好的”，甚至都不是“好”，“好吧”两个字说得那么牵强，简直和拒絕没有区别了！
程思远有点不高兴。
但要说是不高兴，又?不是不高兴。
就好像活蹦乱跳的心脏被石头砸了一下，受伤失去生机，蔫哒哒往下坠，坠到他再也看不到的深渊。
他低落得太明显，裴舆清不可能看不出来，又?看了他两眼，很有做恶人?的自觉，试圖哄一下。
“游泳馆的水□□超标，我家?里?有去氯的沐浴露，你要不要再去洗个澡。”
程思远反应迟钝。
裴舆清又?放软声音，哄：“我给你买雪糕。”
程思远还有些迟钝，点点头。
裴舆清去给他拿雪糕，程思远进了浴室，找到裴舆清口中去氯沐浴露，这才打?开水阀，又?洗了一遍澡。
他的动作很慢，往身上揉泡泡的时候才终于把纷乱复杂的情绪梳理清楚。
被裴舆清拒絕了。
这并不是陌生的体?验，因为从很小开始，他的提议就会?被父母以合理的理由拒絕。因为很合理，所以虽然有些不开心，但也能接受。
但他没想到裴舆清会?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