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大吉
七月二十八,大吉,阳光明媚。谢府,谢南笙天还没亮就被嬤嬤从床上捞起来,扶著坐在铜镜前。
谢南笙眼下有点青黑,她昨晚其实睡得並不好,有喜悦亦有担心。
“姑娘皮肤好,脸上无甚瑕疵,只需稍稍挽面即可。”
细绳一端在妆娘手里扯著,另一端咬在妆娘的嘴里,凑近谢南笙脸上细小的绒毛。
有一点点疼痛,但是感觉不是很明显。
很快,妆娘放下绳子,婢女替谢南笙洗脸,跟先前的无甚差別。
两个妆娘围著谢南笙,开始上妆。
藺如之带著嬤嬤走进来,温柔地看著半掩桃的谢南笙,心里一阵酸涩。
本是大喜的日子,可心里却空了一块。
藺如之心中满是不舍,她一点一点养大的娇娇儿,今日就要成为他人新妇。
此后归家,归的不是谢家,而是傅家,她再不能日日看著她的娇娇,只愿南笙到傅家后,万事顺遂。
“母亲。”
谢南笙在铜镜中看著眼眶泛红的藺如之,轻轻唤了一声,压抑著那点难耐的情绪。
藺如之上前在谢南笙的身旁坐下,眸子似含了一层水。
“人比娇,娘的娇娇真美。”
谢南笙眼眶略有酸涩,努力扯出一抹笑。
“都是母亲的功劳,是母亲將女儿生得这般好看。”
藺如之嘴角勾出笑,慈爱地拉著谢南笙的手。
“小嘴真甜,就知道哄母亲高兴。”
“母亲,南笙认真的,不信母亲问屋中的嬤嬤。”
嬤嬤都是人精,又怎会看不出大姑娘有意调动气氛,一个两个都跟著附和,藺如之心中的闷被衝散了些许。
妆娘已经替谢南笙上好妆。
谢南笙看著铜镜中粉面红唇的女子,眉如远黛,额上鈿,眼尾描了瓣,平添了两分嫵媚。
藺如之看著谢南笙,十分满意,她的娇娇就该如此。
“大姑娘真美,活像话本里的精灵。”
藺如之重金请进府的妆娘,漂亮话跟不要钱一样,不停往外倒。
谢南笙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大姑娘该换嫁衣了,还未梳头。”
谢南笙看著屋中的两套嫁衣,一套是礼部送来的,按照她的身量修改过,凤冠霞帔。
另一套是藺如之让丝轩的绣娘赶製,时间虽然仓促,可成品却不粗糙,每一处都是藺如之点头才开始下一步,一针一线都用心。
藺如之看著谢南笙。
“南笙,挑你自己喜欢的。”
谢南笙指向礼部送来那一套,没有过多解释,藺如之也没有不高兴,她的娇娇配得上最好的嫁衣,南笙的喜欢最为要紧。
“嬤嬤,將另外一套嫁衣收好。”
谢南笙拉著藺如之,撒娇开口。
“母亲,我想亲自收著。”
藺如之伸手颳了一下谢南笙的鼻子。
“好,母亲都依你。”
刚换好衣裳,谢清若跟赵嫻静走进来,二人被谢南笙晃了神。
尤其是谢清若,眼底涌起一抹晦色,指尖掐著掌心,心中燃著一团名为嫉妒的火焰。
赵嫻静的手轻轻扯了一下谢清若的袖子。
“好一个沉鱼落雁,我跟清若都看呆了。”
赵嫻静瞥了一眼一旁掛著的嫁衣,看向谢南笙。
“礼部送来的嫁衣,一针一线都是极华丽,穿在南笙身上,正正合適,我都能想到那些世家千金艷羡的目光。”
赵嫻静心里也有些五味杂陈,不管是礼部送来的嫁衣,还是藺如之另外准备的嫁衣,都是一顶一的好。
心中忍不住嘆气,看了一眼一旁的谢清若。
谢清若脸上维持著得体的笑,心里已经酸得冒泡。
人跟人,不能比,等她出嫁,不会有谢南笙一般的待遇,嫁衣凤冠都不如谢南笙,因为二房不如大房。
谢清若紧抿双唇,所以父亲牺牲她,她其实也能理解,谁想一辈子被人压在脚下?
“二婶,我会不好意思的。”
谢南笙佯装出羞涩的模样,脸颊抹了点胭脂,跟羞恼的緋红差不多。
“二婶知道,新娘子都如此。”
赵嫻静上前拉著谢南笙的手,仔细替谢南笙整理衣裳,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
“你比清若大半岁,二婶看著你们二人长大,如今你要嫁人了,二婶还真有点捨不得。”
谢南笙眼底含笑,伸手握著赵嫻静的手。
“二婶,我也捨不得你们。”
“好孩子,到了傅家,若是受了委屈,一定不要瞒著我们。”
谢南笙点头。
谢清若压下心头的嫉妒,上前在谢南笙的身边坐下,亦如从前姐妹二人相处的样子。
梳妆戴好凤冠,只待吉时,新郎上门迎亲。
“姐姐,世子会亲自过来吗?”
谢清若小声开口,毕竟屋中的人都知道世子病弱,就算有心未必有力折腾一趟。
藺如之喜悦的心情被谢清若这一问,扫去了些许。
“妹妹,世子就算不来,也绝不会委屈了我。”
谢南笙捏了捏藺如之的手心。
“母亲,世子定会安排妥当,母亲不必掛心。”
谢清若的话被轻轻推了回来,她倒是不在意,只是谢南笙肯定的话语,让她很不舒服。
她,总是如此自信。
“姐姐,我进来了。”
谢临川在门外扯著嗓子喊,他早就等候在院中,只是嬤嬤说姐姐在梳妆,故而他才没有出声。
“进。”
谢临川推开门走进来,穿著一身浅色衣袍,眉眼有几分谢行舟的模样。
谢南笙看著谢临川,她眼下才发觉,弟弟跟大哥是如此相像。
自从父兄过世后,谢临川仿若成长了不少,性子比之前沉稳不少,再无之前的跳脱,夫子说临川近来的课业已经不用他操心,也能静下心听课。
谢南笙敛去眼底的心疼,她重新回来,被迫成长,临川何尝不是?
如果父兄都在,谢家门楣有人撑起,他可以做一辈子逍遥自在的谢家三公子,上有父亲庇佑,下有兄长指点,他本该可以恣意一生。
是谢鹤鸣毁了这一切。
“姐姐。”
思绪回笼,谢南笙温柔地看著谢临川。
“姐姐,我可以时常过府去找姐夫吗?”
姐夫二字,莫名让谢南笙红了耳廓。
“你想找世子?”
谢临川点头,露出牙,眉眼中皆是自豪。
“姐夫才问学识,夫子都称讚不已,我想过府跟姐夫探討一下,若能得姐夫指点一二,那便是极好。”
“可以,世子定会欢喜。”
“那太好了,等会姐夫过来,我就不为难他了,让他记得我的好。”
屋中的人都被逗笑,小小年纪,都学会『卖人情』了。
“好。”
谢临川围著谢南笙转了一圈。
“姐姐真好看,姐夫一定会喜欢。”
谢南笙的脸颊真真切切染上緋红,轻轻拍了谢临川一下。
“不许胡说。”
谢南笙的闺房一片欢声笑语。
安国侯府,傅知砚驀地吐了一口鲜血,眼色比大红的嫁衣黯淡些许。
秦年一脸著急,苏珩一脸愤怒,忍不住破口大骂。
“端王真阴险,居然將药下在老夫人准备的东西里。”
傅知砚小心谨慎,不敢碰別的东西,唯独碰了傅老夫人让人送来的玉佩。
傅知砚用帕子擦了血,声音冷然。
“秦年,去將药拿过来。”
苏珩立即出声阻止,他知道傅知砚口中的药是什么。
“阿砚,你不要命了,我去帮你把人迎回来。”
苏珩盯著秦年,难得有如此严肃的时候。
“秦年,不许去。”
“阿砚,就听我一次,南笙一定会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