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399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咸晴的脚步越来越近,低著头的她並没有第一时间就发现黎诚。
直到瞧见石子在墙上撞了好几下,最后落到瘫坐著的那人脚边,这才发现前头居然躺著个人。
那人低著头,一时看不清面容,只是身上的衣服似乎有些眼熟。
“那个————”咸晴没有多想,上前两步,刚想喊两句,就看清了这人苍白的脸庞。
她瞳孔猛地一缩,认出这是那个每天都堵在自己家门口,跟著自己到电车站,纠缠自己的混混。
谢宏。
那个每天都来烦自己的混蛋。
咸晴忙把担心的话咽回肚子里,小心翼翼后退两步,然后快步朝著另一侧跑去。
怎、怎么会是他?他是被人砍了吗?活该!这种混混,就该被砍死!
咸晴这样想著,裙摆纷飞,快步往前跑著,似是要远离谢宏。
黎诚稍微鬆了口气,对嘛,是自己多想了。
像咸晴这样的乖乖女,还被自己纠缠了这么久,看见自己这样躺在路边,肯定不会想著惹事的。
那道士装神弄鬼,嚇自己一跳。
可他却又通过声吶瞧见咸晴跑出去好几步,慢慢放缓了脚步,又回头看了这边一眼,
看见黎诚小腹上一片血红,又犹豫著慢慢往回走。
黎诚心想你他妈圣母啊?救了谢宏这种人渣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別说医药费了,你家里被道上人砸了他都不会理你的啊!
可即使黎诚心里想了那么多,还是阻挡不了咸晴又一步步小心翼翼走了回来,蹲下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了推黎诚的肩膀。
“谢先生?”
这是黎诚第一次听见咸晴说话,软软糯糯的,和小狗一样。
黎诚没反应,继续装晕。
他是真不想和这女的搭上任何关係,一是增加自已的偽装成本,二是或许会害了这家人。
黎诚当然可以直接起身不装了,然后换个地方躺著。
但是这样又给自己留下了破绽一一之前看见自己躺在这里的人够多了,要是自己突然换了个位置,那不是证明其实自己伤得没那么严重?
现在的黎诚左右为难,只好祈祷这傻女人別閒得蛋疼,来救自己这个烦人的苍蝇。
可咸晴终究还是善良,她抿了抿嘴,看著黎诚小腹处大片的血渍,知道黎诚如果不及时急救一定会死。
最后还是取出个人终端,拨通了大明官方医馆的急救电话。
黎诚心底默默嘆了口气一一得,看来一会过山虎是找不到自己了。
咸晴在那边和电话小声地说著什么,最后等了十来分钟,诊所的急救车就到了这里。
咸晴鬆了口气,虽然这个傢伙很烦人,但她还是不忍心看著谢宏死在路边。
绝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情感之类的,只是单纯因为像不忍心小猫小狗死在外头的那种同情心。
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车上下来的诊所的人喊住了她:“咸小姐!请等等。”
“矣?”
戴著口罩的医生快步走过来,对咸晴道:“咸小姐,您是发现伤员的人吧?
“对————.对。”咸晴双手捏著书包,小心翼翼地说:“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医生指了指被抬上担架放进车里的黎诚,温和地说:“这位先生伤得很严重,而且还中毒了,我们需要一个见证人,证明我们的治疗过程没有问题。”
“不会要我垫钱吧?”咸晴还是很警觉的,她能顺手救救谢宏,可绝做不出帮谢宏付医药费的事来。
“根据前段日子二皇子提出的《医护协助补正法案》,规定路人帮助身受重伤的陌生人时,没有帮忙垫付医疗费的义务。”
“只是需要您確认他是有我们在进行治疗。”这医生耐心地解释:“如果他醒了以后,没办法还债的话,我们会把他送去强制劳动还债。”
“哦,哦。”咸晴点了点头,可还是有些犹豫:“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但是我家里还在等我回家——.”
“不打紧的,我们只需要您確认他的確是送到了我们诊所,由我们进行治疗就可以了。”医生毗牙一笑:“这样,他才知道该还钱给哪家诊所,对不对?”
“我问问家里。”
“请便。”
黎诚心底嘆了口气,不动声色將身后的声吶收回私人空间里。
那边咸晴和家里打了个电话,嗯嗯啊啊聊了一阵,只说自己在路上遇见了个受了重伤的人,要帮著送去医院,会回来得稍微晚一些。
家里人虽然有些担心,但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只叮嘱咸晴要小心些,
就这样,咸晴和昏迷的“谢宏”一起,坐上了往医院的车。
大概不到三十分钟,过山虎就带著几个小弟追到了这里,瞧见了电线桿上的血跡。
红蛇也在这群小弟之中,如果没有他,过山虎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就確定谢宏会去哪里。
根据红蛇所说,谢宏这个人死倔死倔的,遇见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回家,就算中了毒,大概率也会往家这边的小医馆走。
黎诚就是知道这个细节,才確信过山虎一定会比李谨勛更快地找到自己。
只可惜半路杀出来个咸晴,让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簧。
有人指了指地上那些医生拆开散落的止血绷带包装:“虎哥,看样子应该是被好心人送去医院了。”
过山虎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没死就好,李谨勛应该也在找他,你们从最近的医院找过去,如果找到他了,就把他送到最好的包间,钱什么的我来出。”
“是。”
“时也,命也。”
隔壁小巷中传来道人戏謔的声音,却无一人能听到:“缘分生死自有天定,人算巧算不如——天算。”
咸晴搓著衣角,稍微有些惶恐。
“你是说要用这些药吗?”
咸晴看著这些药底下的零,有些目眩:“可、可这不会太贵了吗?”
“咸小姐,反正又不是你还,你只需要见证我们用了这些药就可以了。”医生耸了耸肩:“而且,如果用的药不够好,未来有后遗症该怎么办啊,这位先生的后半辈子可就都毁了。”
“这.”
医生见咸晴犹豫,又道:“钱哪有命重要?如果您迟迟不下决定的话,那我们就只有眼睁睁看著他死了。”
医生耸耸肩:“如果这位先生醒著的话,应该也会点头的吧。”
咸晴终於被说服了,她抿了抿嘴,又问道:“这些都是必用的药吗?”
“是的。”
“你没有骗我吧?”
“我怎么会故意骗人呢?”医生指了指后头的锦旗,正色道:“医者仁心啊。”
咸晴本能觉得不对,还在犹豫,外头忽得衝进来一个人,焦急地喊道:“医生,刚送过来的那个病人肾部开始衰竭,已经开始尿血了!”
“什么?!”
医生凝眉看向咸晴,故意大声道:“先、先给他打一针诺姆林替针剂,钱我先垫著而后他又看向咸晴,声音稍微有些颤抖:“咸小姐,再不做决定,他就要死了!”
咸晴终於狠下心来,点了点头:“好。”
“如果他醒著,应该也会同意的吧—”咸晴心里想著:“毕竟钱还可以赚,还有什么是比命还重要的呢?”
可她不知道一一对於底层人来说,不仅有,还有很多。
“准备手术!”
医生得到咸晴的认可,將白大褂披上,快步往手术室走去,面上却带著难以察觉的微笑。
行走江湖,医生是最不好惹的职业之一。
一个优秀的医生也必然是一个优秀的下毒手。
岳凌冬就是一个医生。
他不会燃素武学,只是熟读医典,还留学过美国,对外科手术颇有造诣。
医生想要搞钱,再容易不过一一从药上做文章。
说什么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早是翻页的旧黄历,在现在,一个优秀的医生只看赚不赚钱。
而岳凌冬很赚钱。
所以他就是一个很优秀的医生。
急诊救人,用药用最好的药,从不弄虚作假一一他很尊重大明法律。
但若你没钱偿还,大明法律可就不站在你那一边了。
大明律法规定,在施救途中,一切必要的损耗都將记在被救者的头上,若被救的人无力偿还,还可以劳动代付。
这条出自东林党的律法本是想要扭转社会逐渐冷漠的风气,可却带来了相当糟糕的漏洞。
“必要的损耗”由谁来界定?
也是由医生岳凌冬从事这行十几年,早知道业界有一条相当互毒而且暴利的產业链。
一部分人劫持大明官方医馆的通讯一一这对大明官方医馆来说反而是个好事,因为每天联繫他们的人数不胜数,他们压根没空琢磨究竟有谁打进来有谁没打进来。
这也就是为何咸晴明明拨打的是官方的號码,却接通了他们。
然后开始治疗,用成本很低,但產量小导致售价极高的特效药进行治疗一一他们有一条小型的药品生產线,足以自给自足。
治疗也的確是治疗,可医疗帐单就不怎么好看了。
这样复杂的流程也带来了极高的稳定性,一切都是极度合理合规的流程,大明律法挑不出任何毛病。
除了劫持通讯稍微可能有点问题以外,不会有任何漏洞,毕竟所有人都是自己人,都分了钱的。
如果被治疗者能拿出这笔钱,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若是不行,那被治疗者就將以强制劳动偿还债务一一岳凌冬知道,就连私人矿场都是他们的。
进了矿场,生死可就由不得你了。
活著要给我工作,而死了也有死了的用处,最近器官卖得那么贵,死了或许还能更值钱。
至於咸晴?
《医护协助补正法案》中规定,在医生用药的时候,需要將使用的药品交由第三方確定(若情况紧急,第三方並非医生,则要说明药剂用途,价格)。
这法规更合岳凌冬的心意了,被治疗的倒霉蛋第一反应绝对是迁怒救他的人,纵使救他的那个人也是被骗的受害者。
顶多就是负债的人出来报復救他的人唄,和我医院有什么关係?
我医院可是救了你的命呢!一切合理合规,没半点问题黎诚感觉到柳叶刀在自己伤口处滑动,一点一点切割著受伤的部位,再轻柔地涂上药膏。
整场手术只持续了二十多分钟,黎诚的身体就被彻底治好了。
如果忽略那些药的价格的话,这效果確实不错。
黎诚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假装迷迷糊糊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了慢慢摘下口罩的医生。
医生咧嘴一笑,示意他看一旁坐立不安的咸晴:“这位小姐可是您的救命恩人呢。”
黎诚装著虚弱的模样,看了看低著头的咸晴,朝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可在咸晴连头都不敢抬,忙站起身,结结巴巴道:“我、我可以走了吗?”
“请便。”
咸晴立刻抱著包,往门外跑去。
与此同时,黎诚接过医生递给他的帐单,微不可查挑了挑眉,看著那些昂贵的价格,
心中千迴百转。
不过两三分钟,他就明白髮生了什么,不禁有些好笑。
这大胸女学生不仅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还给自己送到什么破地方了?
不过这倒好处理,这种灰產和黑帮必然有著联繫,只要过山虎来走一趟,自己应该也能走脱。
而另一边咸晴刚跑了没几步,就迎头撞上门口走进来的男人,被撞得头晕眼的她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操!晦气!”
她抬头一看,一个半边脸都塌了下来的男人似是正在气头上,看也不看,抬脚就朝她脸上端来。
若是这一脚端严实了,咸晴少说头上要开个口子。
黎诚余光一直关注著咸晴,猛地喝道:“你妈!你敢!”
嚇得一旁的医生岳凌冬身体一颤。
那人听见熟悉的声音,果然停下动作扭头看过来,咸晴也因得躲过一劫。
便看见麻药渐渐过效,从轮椅上缓缓站起来的黎诚。
那人面上露出夹杂著惊喜愤怒和挣狞的笑,寒声道:“老子还在想你个狗娘养的去哪里了,原来落到我们手里了。”
他狞笑著抽出腰间双短棍,大步朝黎诚这边走过来。
正是廖瑞。
黎诚不必想,就知道这诊所后头的黑帮靠山是谁一妈的,治病治到银川会的名下產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