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第二年的春天, 神殿终于建成，一家三口从灵殿搬入神殿。
    这一年，涂灵城又扩建了一倍，并因为源源不断投奔而来的人,城市仍在继续扩建之中,假以时日,将会成为这片大陆上远近闻名的超级大城。
    因建城的速度实在跟不上投奔而来的人, 阿罗选择在涂灵城附近建立城镇，分流人口, 由涂灵城管辖。
    驻守在涂灵城一带的灵师们越来越多，灵师的数量超过任何一座大城。
    不过这些都比不上有神明驻守这事更让人族归心。
    涂灵城已经成为人族的信仰之地,世人将涂灵城视为神明之城,这是被神明庇护的圣地,就连那些国主也不敢放肆,默许涂灵城的自主和独立,不受任何势力辖制。
    这一年，三岁的司凌决定外出游历, 斩妖除魔，诛尽世间恶邪。
    临渊垂眸看着还没到他腰身高的闺女,忍不住问：“你是认真的？”
    “当然啊！”司凌瞪大眼睛, 一双像紫葡萄般漂亮的大眼睛满是认真, “我哪里看起来不像是认真的？”
    临渊伸出手, 一根手指头按在她的额头，“你以为自己现在几岁？”
    三岁的小崽子居然说要一个人出门游历，斩妖除魔什么的，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就算她的心性是成人，也要看自己的身体多少岁。
    “这并不影响。”司凌说道, “你们都知道，我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当个小孩子被爹娘宠着很好啦，但让她真的像个孩子什么都不干，每天憨吃憨玩，无所事事……这时间一长，难免憋闷得厉害。
    按照正常孩子的成长阶段，三岁应该开蒙，然后学习技能，像灵师的孩子，这种时候开始修习灵力，练习术法。
    可她并不需要开蒙和学习，修炼灵力之类的也不需要，这些她早就会了。
    临渊明白了，这孩子现在闲得慌，所以想找点事干。
    他沉吟片刻，说道：“你想去历练也可以，我让胤河他们陪你一起。”
    “不要！”司凌一脸拒绝，“我一个人也可以，不需要那些魔族陪着。”
    她受不了一群蛇精病的魔族整天围着自己少主长、少主短的，生怕自己回归诸天大世界后，会被他们影响得跟着蛇精病了怎么办？
    重天他们会笑死她的。
    “反对无效！”临渊镇压了她的反对，“要么你继续在神殿待着，十岁后再出门历练，要么让胤河他们陪着你。”
    见她满脸不服气，他继续道：“你能自己做饭吗？你能一个人赶车吗？你能自己穿衣洗漱吗？”
    这短手短脚的，能干什么？
    司凌的神色一顿，穿衣洗漱的话，自然没问题，虽然是小孩子的身体，但她确实是成年人，从她会走路开始，就不让人给她穿衣洗漱，都是自己来。
    但赶车和做饭的话……
    她承认，手太短，赶不了车，而且早就习惯饭来张口，很少自己做饭。
    晚上，沉雾非回来，听说闺女想出门历练的事。
    她倒是不反对，不过和临渊一样，必须要有人跟着，不然一个三岁的孩子无法放心。
    没人照顾，肯定会吃不好、住不好，要是休息不好估计长不大。
    连她娘都开口了，司凌只好妥协：“好吧好吧，那就让胤河跟着，不过等我五岁后，他们就不能再跟了。”
    临渊和沈雾非对视一眼，不置可否。
    到时候再说吧。
    翌日，沉雾非和临渊亲自送闺女出城。
    “记得每天给我一只灵蝶报平安。”沉雾非叮嘱道，“有危险就躲进贝壳空间里，不要逞强，我收到消息会第一时间过去。”
    司凌乖乖地点头，虽然觉得自己不会有危险，但听她娘的准没错，谁让她是妈宝女呢。
    临渊袖手站在一旁，没有叮嘱什么。
    自己的闺女自己清楚，虽然现在是个小孩子，但这个世界能伤到她的人并不多，那几万年可不是白活的。
    要是连个小世界的生灵都能伤到她，那就返回诸天大世界去重修。
    叮嘱完女儿，沉雾非朝牵着独角魔魇候在一旁的胤河说：“司凌就麻烦你了。”
    胤河恭敬地道：“神明大人放心，属下会照顾好少主的！”
    沉雾非蹲下身，为孩子整了整衣襟，面容温和，说道：“去罢，我们在这里等你，玩累了就回来。”
    司凌有些脸红，“真的不是去玩，我是去干正经事的！”
    看她娘含笑的面容，她挠了下脸，踮起脚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临渊见状，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
    司凌撇了撇嘴，朝他走过去，在他弯身时，也踮起脚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便宜爹是这种德行，果然以前那种严肃可靠的大家长的形象，只是给他们这些晚辈看的，在老婆面前，便宜爹就有些不正经。
    和父母道别完，司凌朝胤河走过去，在他要抱自己上魔魇时，她严肃地拒绝了：“我自己上去！”
    胤河天尊看着三岁的人族幼崽，又看看高大的魔魇，有些为难。
    这时，就见一阵风托起她，让她稳稳地坐在魔魇的背上，不由有些惊讶。
    司凌微微抬起下巴，虽然她是矮了点，但不代表她没办法，不过是魔魇，她分分钟就能征服它。
    “爹、娘，我走啦，有空回来看你们。”司凌朝父母道别，拍了拍身下的魔魇，魔魇飞起，离开了涂灵城。
    胤河天尊和几名魔族战士随行在侧，也跟着离开。
    沉雾非和临渊站在那里，目送他们离去，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走吧。”临渊握着她的手往回走，声音悠然，“那孩子是个闲不住的，她是个很通透的孩子，一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虽然没有诸天大世界的记忆，不过孩子实在太好懂了，从她透露的些许信息中知道不少，可能也有她不在他们面前刻意隐藏的原因。
    沉雾非突然想到什么，面露笑意，看着他道：“其实她受你的影响很大。”
    虽然女儿嘴里总会嘀咕着便宜爹，骂着蛇精病魔族，偶尔还喜欢坑爹，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被无限偏爱的底气。因为她知道不管自己做什么，她爹都会宠着她、护着她，让她有足够的底气面对危险的世界。
    想必，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岁月里，父女俩经历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让他们能无条件地信任彼此、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
    挺好的。
    临渊垂眸而笑，望着前方攀爬在墙头上生机勃勃的灵鸢花，“或许吧，养孩子也是一种乐趣。”
    虽然孩子是在他的刻意算计下降生的，但不代表他不爱她。
    所以他提前给她铺好路，安排好指引者，让她能一路走到自己面前。
    沉雾非想到这三年养孩子的过程，确实挺有趣的。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女儿是个可爱又有趣的孩子，让养孩子这件事变得愉快起来，让人甘之如饴。
    女儿刚离开，又有些想她。
    “想她的话，咱们可以去找她。”临渊说道，“她不会跑太远，她也会想你。”
    孩子眷恋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那孩子一生中从未见过母亲，这辈子能以小孩子的身份在母亲身边长大，肯定舍不得娘亲。
    沉雾非嗯一声，笑道：“等我忙完学院的事，就抽个空去看看她。”
    司凌在外游历了两年。
    这两年时间，她在大陆到处跑，去过高原雪山，走过惊涛怒海，攀过悬崖绝壁，赏过大漠风光……
    当然，更多的还是去行侠仗义去了，遇到袭击人的妖魔，直接干掉，遇到横行的山贼匪寇，强迫契约，然后丢到涂灵城去搞建设。
    时间一长，她的名声渐渐地在大陆传开。
    妖魔畏她如鬼神，恨不得远远避开她，横行的匪寇也生怕干坏事时遇到她，被她揣了老巢，丢去干苦力活，一生不得解脱。
    只有那些百姓十分欢迎她，称她为神女。
    “什么神女啊，这称呼听着真是尴尬。”司凌十分羞耻。
    “怎么会？少主就是神女！”胤河天尊振振有词，“您是神明大人的后代，是魔王的后裔，身份高贵，他们称呼您是神女应该的。”
    在场的魔族战士纷纷附和，魔王的孩子怎么不是神女了？在他们心里，少主就是天上的神女下凡。
    司凌看着这些魔族，决定不和脑残粉争辩。
    脑残粉不会以个人的意愿为转移，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魔族对天魔有一种本能的崇拜，对天魔的后裔，那也不逞多让。
    简而言之，她习惯了、淡定了，懒得折腾了。
    一只灵蝶飞来，司凌坐在石墩上，从灵蝶中取过信件。
    是她娘寄过来的人，这两年母女俩雷打不动地每隔三天通一次信，她喜欢将沿途的所见所闻记下寄给她娘，她娘则会说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让彼此渐渐地了解对方。
    正看着信，突然前方有什么东西降临，响起一阵轰隆声，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一种极其强大恐怖的力量弥漫。
    在场的魔族悚然而惊，迅速聚拢在司凌身边，形成保护之势。
    胤河天尊看着前方，神色凝重地说：“少主，我们先撤离，此地危险。”
    那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能感觉到那股恐怖的存在，实在太强了，像是要撕毁一切的力量。
    这是一种陌生而强大的力量。
    司凌的脸色有些古怪，不仅没有走，反而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少主！”
    “放心，不会有事的！”司凌利索地跳下石墩，飞快地朝前奔去。
    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胤河天尊心中微惊，顾不得其他，赶紧跟上。
    随着那股恐怖的力量越来越近，他们来到一个被砸出的大坑前，看到坑里躺着一个小孩。
    “咦？小孩？”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孩子，身上没有人族的气息，但也不是妖魔，居然无法确认他是什么种族。
    正疑惑着，就见司凌惊喜地跳下去，来到坑中的男孩面前，然后一巴掌朝男孩的脑袋呼过去，一边不客气地说：“醒醒啊！”
    在她的折腾下，坑里的男孩醒了过来。
    当那男孩子坐起身时，看清楚他的脸，在场的魔族顿时愕然。
    这这这……这张脸分明就和他们陛下极为相似，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他们陛下的孩子。
    当然不可能，这孩子身上的气息太怪异了，绝非陛下的后裔！
    司凌则叉着腰，无语地道：“重天，你怎么在这里？”
    男孩摸了摸脑袋，哼了一声，傲慢地说：“还不是小凌子你一直不回诸天大陆，我们只好来找你。”
    “我们？”司凌瞪圆了眼睛，“还有谁？”
    重天没有回答，他站起身，然后比了比她的身高，吃惊地说：“你这是什么鬼模样？怎么变成个小矮子了？”
    司凌有些生气，“我现在才五岁呢，以后会长高的，可不像你，都几万年了，居然还没长高！”
    “我也会长高的！”重天生气地蹦跳起来，“磐魂兽的生长期以万年算，再过万年，我就能长高了！”
    两个孩子当即吵起来，你一声我一声，明明只有两个娃，却吵得像有五百只鸭子似的。
    胤河天尊等人茫然地看着他们。
    原来是认识的吗？不过少主现在看起来挺活泼的，终于有点小孩子的感觉了。
    几日后，司凌带着重天回到涂灵城的神殿。
    临渊负手而立，打量被闺女带回来的臭小子，确认这臭小子是个还没成年的兽，不是抢走闺女的臭男人后，便不再关注。
    沉雾非有些惊讶，一眼便看穿男孩的真身：“磐魂兽？”
    “咦，娘你知道磐魂兽？”司凌惊讶地问。
    沉雾非嗯一声，“在上古时期，磐魂兽这个种族挺……活跃的，到处都能听到他们相关的消息。”
    司凌一脸了然，“是到处都能听到他们作死的消息吧？”
    磐魂兽在上古时期就已经被灭族，灭族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种族实在太喜欢搞事，拉了不少仇恨。
    重天能活下来，还是因为小小年纪就被封印，后来被她意外解除封印，才得以现世。
    知道这个叫重天的磐魂兽是闺女在诸天大世界的小伙伴后，沉雾非自然招待一番。
    “原来你是担心司凌，所以才会进入三千世界吗？”她摸了摸重天的脑袋，清冷的神色变得柔和，“谢谢，辛苦了。”
    看到磐魂兽化形的脸，她的神色有些古怪，忍不住转头看向临渊。
    天魔这张得天独厚的脸果然很受欢迎，就连骄傲的磐魂兽化形后，都选择以他的容貌化形，看着十分漂亮。
    临渊对此接受良好，平淡地说：“这是司凌养的，应该是舍不得司凌，要和她当家人。”
    反正不管孩子长得再像自己，那也不会超过自己，他才是正主。
    他的脸是独一无二的，非非喜欢是正常的。
    “是吗？那很好啊！”沉雾非心情愉悦，很高兴女儿也有生死相交的同伴。
    重天看看她，又看了看旁边的大魔王，一脸乖巧。
    转头他小声地和司凌说：“小凌子，你娘复活了，原来是这样的，果然是上古的仙人，和那些上古仙人一样。”
    司凌觉得他说了句废话，她娘本来就是上古仙人，当然和上古仙人一样。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上古仙人，居然被你那魔帝爹给拱了……她眼睛真的没问题吗？”重天觉得小凌子总是不会抓重点。
    司凌也小声地说：“你这话别在我爹面前说，小心他削你。”
    重天哼一声，“你不多嘴，他就不会知道。”
    有了一起玩耍的同伴，司凌更爱往外跑，再次和父母辞别，带着重天去找妖王，实现当初的承诺。
    她的年纪还小，没办法和妖王打，不过重天可不一样。
    磐魂兽嘛，再小也是魂兽，不用计较那么多。
    被他们找上门的妖王一脸迷糊，满脸不可思议地说：“你要让我和这小矮子打？”
    难道在她心里，自己是这么没有节操的妖怪吗？就算他再爱打架，也不会对小孩子出手。
    司凌道：“他只是看着像小孩子，并不是真的小孩子，而且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重天也是一脸自信，叉着腰，张狂无比：“你就是和小凌子约架的大妖怪吗？我帮她打了！”
    说着，他将刻意收敛的气息释放。
    妖王原本还因为他没成年拒绝，这会儿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眼睛变得妖瞳，兴奋起来，当即也不管什么节操不节操，打一架再说。
    这一架打得昏天暗地，山崩地裂，最后以妖王失败告终。
    妖王躺在地上，哈哈大笑，十分畅快，对他们说：“不错不错，果然非常值得期待，你们一家都挺奇怪的。”
    司凌蹲在一旁嗑瓜子，疑惑地问：“怎么奇怪法？”
    “自然是……你们的来历。”妖王坐起身，不在意地将身上破烂的金罗大氅脱下来扔到一旁，“我知道你们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司凌和重天纷纷看他，然后无所谓地哦一声。
    妖王再次畅快地大笑，原来这世间之大，天外有天，或许是他穷极一生都到不了的地方，却也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井底之蛙。
    沉雾非和临渊知道司凌带重天去找妖王约架后，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没想到，当他们回来时，又带了个人回来。
    这是一个头发黑白相间的少年，个子挺拔，容貌俊朗，最吸引人的是那一身化不开的寒意，那双乌黑的眸子隐有紫芒闪烁，冷冽又魔魅，十分矛盾。
    临渊的脸瞬间就黑下来，不知怎么的，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
    只一眼，沉雾非就确定，这是一个堕魔的灵修，却又被什么系着一丝清明。
    再看闺女乖巧地被他抱着，一双手亲昵地揽着他的脖子，少年身上的寒意因她而有所收敛时，不禁恍然。
    原来是闺女的道侣，外孙司昂他爹。
    沉雾非问：“你叫什么名字？”
    “司寒。”少年很有礼貌，将怀里的司凌放下，向他们行礼，“见过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临渊的脸已经黑得不行，拒不接受这声“岳父大人”。
    沉雾非早有心理准备，倒是接受良好，问道：“你怎么也来了？可是诸天大世界出什么事？”
    司寒沉默片刻，说道：“岳母大人放心，不曾出事，只是想过来拜见你们。”
    司凌高高兴兴地说：“大哥，我娘很好的，你不用担心。”
    司寒嗯一声，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看她难得孩子气的模样，眼里露出笑意。
    临渊面无表情，声音听起来很冷：“小子，许久不见，咱们切磋一下。”
    “爹，我大哥现在还小呢！”司凌抗议。
    她大哥现在这副十几岁少年的模样，明显就是受小世界的压制，估计实力也会被压制得厉害，无法和因为转世轮回，被小世界承认的魔王爹比。
    临渊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只是这笑容看起来有些恐怖。
    “没关系，我会手下留情的。”他温声说，“毕竟当爹的，看到还未成年的闺女突然带回一个臭男人，多少会有些在意，需要确认一下这小子能不能配得上我闺女，不是吗？”
    司凌：“……”你别仗着轮回时没有记忆，就理直气壮地说是第一次见面，明明以前就打过了。
    虽然心里吐槽得不行，但她大哥也同意，只好由他们到外面打架。
    沉雾非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笑道：“这是司昂的爹啊，看样子人很不错，没有彻底堕魔。”
    “那是当然！”司凌一脸得意，“大哥的意志非常出众，绝不允许自己堕魔，成为无法控制的疯子。”
    灵修堕魔和天生的魔族不同，很容易就会堕落成嗜血杀戮的疯子。
    但她大哥坚持住了。
    外头响起轰隆隆的声响，显然那一人一魔打得正激烈。
    沉雾非带着两个孩子坐到灵鸢花树下喝茶赏花，清风徐来，满庭花香，岁月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