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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第216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刘昭雪深知跟五毒教合作,乃是与虎谋皮。
    然而她眼下所处的环境,已经不允许她在等待其他时机了。
    除非她愿意跟姑姑刘香凝一样,接受她父亲的安排。
    ——跟其他世家大族联姻,或者乾脆嫁入皇室。
    可刘昭雪不愿。
    所以她只能趁著还没有婚配前,任由自己的野心膨胀。
    要么成仁,排除万难,成为荆州刘家的掌权者。
    要么身陨……
    死则死矣,总好过她顶著荆州第一美人的称呼去当联姻工具。
    刘昭雪早有觉悟。
    只是眼下她谋划刚刚展开,蜀州情况不明,她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尤其这段时间荆州刘家来到蜀州,接连折损大房两位公子,足以证明萧家在蜀州的能量。
    前次刘敬不提,一位不受刘家重视的庶子,能力心性手腕都要差上许多。
    可刘文不同。
    他不但是刘家大房二公子,其母也是荆州大族出身,手中钱財资源人员都不缺。
    並且他还算有点小聪明,武道天赋也不弱。
    此番刘文意外死在蜀州,也让刘昭雪第一次感受到事情超出她的掌控。
    为此她给自己定下三个规矩。
    不能贪功冒进,避免直接与萧家发生衝突,以及提防五毒教坏事。
    刘敬初来乍到就是冒进,指使明月楼劫掠萧家药材,死得其所。
    刘文就是与萧家直接衝突,才会死在铁壁镇外,还连累三叔刘洪受圣上降罪。
    刘昭雪想著这些,低声提醒道:“儘量不要节外生枝,小心为上。”
    燕拂沙咧嘴一笑,易容后的粗狂脸上露出些狠厉,道:“放心,大业未成,我不会做蠢事。”
    “我指的是扫尾乾净,別牵连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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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昭雪说完,便带著亲隨转身离开。
    燕拂沙看著她走远,眼神闪过一抹深沉,旋即便朝一侧角落打了个手势。
    “跟过去,盯紧她。”
    待两名身穿长衫,打扮成普通儒生的人领命离开后,燕拂沙方才旁若无人的挤进人群里。
    原本他只想小试牛刀,试探试探那位萧家赘婿。
    但是在看到山族那丫头后,他改主意了。
    “山婆婆,数十年血海深仇,就从你那孙女开始吧。”
    另一边的刘昭雪清楚五毒教和山族的仇怨,自然猜到燕拂沙的打算。
    即便她想阻止,也有心无力。
    毕竟她眼下还要仰仗五毒教那些邪魔外道行事。
    正当刘昭雪神游物外时,驀地听到一声唤:“昭雪。”
    她循声看去,脸上异样神色顿收,恭敬行礼:“三叔。”
    来人正是蜀州左布政使刘洪。
    此刻他虽是一身蓝衣便服,但硬朗身材撑起,自有一番威严气度。
    左右看了看,刘洪朝刘昭雪招招手,笑著说道:
    “趁著诗会没开始,咱们先去那处展馆瞧瞧。”
    刘昭雪眼中闪过一抹讶然,顾不得询问能否进入那处展馆,应声跟在他身侧。
    两名孔武有力的护卫紧隨其后。
    另有几名亲隨则护在周围,隱约挡住刘洪、刘昭雪两人的身影。
    没多久。
    一行人来到毗邻书院藏书楼的展馆所在。
    门口早有一位身穿淡蓝色长衫的儒雅中年人在此等候。
    瞧见刘洪身影,那人远远迎过来,拱手行礼道:“刘大人。”
    刘洪单手一抬,笑著说:“凌川先生无需客气,我进去看一眼就出来。”
    听到他的话,刘昭雪看向面前之人,心中一动,已然知道他的身份。
    凌川先生,朱凌川,蜀州大族朱家之人。
    虽说这位凌川先生名声不显,但他的兄长朱皓,乃是蜀州都指挥使司的副指挥使,主管蜀州盐铁经营等职。
    想著,她微微欠身:“昭雪拜见凌川先生。”
    凌川先生朝她点点头,便让开身体,抬手一指说道:
    “今日诗会,往来人员眾多,为免有人打扰刘大人雅兴,我就不跟著进去了。”
    刘洪见他神色认真,便也不去劝说,只招呼刘昭雪一人隨行。
    待两人进去,凌川先生隨手关上大门,双手插在袖口一动不动的站在是门外。
    其余护卫则是自觉地守在四方要道。
    展馆內。
    门窗紧闭,灯火不显,略显昏暗。
    刘昭雪身怀武道,自是没受到影响。
    刘洪却是微微皱眉,示意她去点燃一盏油灯。
    刘昭雪依言行事,用火摺子点亮油灯,端在手里站在他身旁,打量著这间宽敞的展馆。
    布置略显简单,四面环绕之下,仅有数十个盛放字帖捲轴的托盘,且都有红布盖上。
    从那些红布中,还能隱约看到一点光亮,像是字跡笔画。
    刘洪扫视一圈,没有理会周围散落的字帖,径直来到正对门的那幅字帖前。
    一手掀开。
    意境顿时浮现而出——
    有金色大字升腾,有山峦起伏,城池立於山巔,也有一艘扁舟悠然漂远。
    刘洪仰头看著那首诗句,和一幅幅景象,面色沉静。
    刘昭雪却没有他那样平静。
    儘管她这两日已经听过很多有关这首《雨后有感》的传闻,但是都不如此刻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尤其是末尾处的落款——陈逸,陈轻舟。
    一笔一画行云流水,璀璨夺目。
    使得目睹全貌的刘昭雪对陈逸本就莫名的忌惮和怀疑更深几分。
    这时,刘洪头也不回的问道:“昭雪,说说这字如何?”
    刘昭雪回过神来,略一思索道:“好,极好。”
    圆满境界的新体字,用一个“好”字形容显得有些贫瘠。
    可刘昭雪不明白三叔问这话的用意,因而回答的相对谨慎。
    刘洪轻笑一声,说道:“好字,的確是一幅好字。”
    “这新的字体合乎天地,方寸之间饱满有力,可见写字之人钻研之深。”
    “加之意境縹緲……”
    刘洪侧头看著刘昭雪,似笑非笑的问:“面对这般波澜壮阔的意境,你想到了什么?”
    刘昭雪心中一凛,佯装思索的说:“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刘洪闻言不置可否的回过头,直视著著那幅字帖,不再言语。
    刘昭雪以眼角打量他,心中突然浮现些不好的预感。
    仿佛被什么霸道东西盯上一般。
    窒息,凝重……
    她光洁额头上浮现一层细密汗水,便连握著油灯的手都有些许抖动。
    光火晃动间。
    刘洪平静的开口道:“书道意境,只和一个人的心性有关。”
    “霸道之人写霸道之字,自由之人写自由字,规矩之人写规矩字,大抵如是。”
    “这陈轻舟书道浑然天成,可也不难看出他的心性。”
    “他的心性首重『率性而为』,笔画由心可大可小,说明他不喜受规矩束缚。”
    “再说这诗……乘风破浪的確有。”
    “可我看到的確实雨后彩虹,是破浪前行后的风波平静。”
    刘洪顿了顿,问道:“你不觉得这写的很像萧家前些日子发生的事?”
    刘昭雪微一愣,“三叔指得是三镇粮仓被袭?”
    刘洪转头看向她,语气冷淡:“老夫指的是你,刘文,刘敬,还有大房!”
    刘昭雪面色大变,“我……”
    刘洪抬手打断道:“你想做什么,老夫心知肚明。”
    “无非就是不甘心受家族摆布,成为你父亲的棋子。”
    “你想摆脱,老夫能够理解,可你不该算计文儿啊。”
    “三叔,为何这般怀疑昭雪?”
    “逢春楼。”
    听到这三个字,刘昭雪心中一沉,三叔竟然知道。
    刘洪继续说道:“那日在逢春楼里,你邀约萧婉儿,又装作不经意的透露给你二哥,製造一场看似合理的意外。”
    “若非那事,老夫以为文儿不会鋌而走险,跑去铁壁镇外。”
    刘昭雪连忙否认道:“昭雪並无此意,昭雪只想帮二哥达成心愿。”
    刘洪不为所动,一边用红布盖上那幅字帖,一边道:
    “老夫不想知道你是何用意,这次找你来,只告诉你一句话。”
    “若是不想跟文儿一样下场,就別在蜀州待著,回荆州吧。”
    “三叔……”
    “老夫担不起你这声三叔。”
    “刘家大房数人,先后前来蜀州,所为何事,老夫比谁都清楚。”
    说到这里,刘洪面露讥讽,“可你捫心自问,你父亲,老夫的好大兄有那个本事吗?”
    “看看他都做了什么?教出的儿女都是狼子野心,教出的妹妹只会吹枕边风,他自己则只会窝在荆州。”
    “你说,他是想坐看云捲云舒呢,还是想坐在棋盘前落子?”
    见状,刘昭雪沉默下来。
    她已经想明白三叔说这些话的缘由。
    归根到底,就是她和刘文等人插手蜀州太多事,害得三叔被圣上降罪。
    “昭雪,受教了。”
    刘洪暼了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去,“你最好记牢了。”
    “老夫不想再给你大房之人收尸!”
    刘昭雪目送他走远,默默行了个礼。
    她本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被三叔看透。
    但是仔细想想,她倒也能够接受。
    毕竟她这位三叔,刘洪,说是刘家三房主事,实际上只等同於一个游离在荆州之外的旁支。
    否则她父亲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来蜀州。
    除了谋划萧家外,三房刘洪也是她父亲图谋之一。
    只是如今看来,她父亲的谋划又要落空了。
    想到这里,刘昭雪最后看了一眼那首被红布盖住的《雨后有感》,便熄灭油灯离开展馆。
    三叔说的都对。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又怎能轻易放手?
    ……
    偶遇刘昭雪是意外,也不算意外。
    她出身荆州刘家,又是蜀州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刘洪的亲侄女,的確能拥有前来参加贵云书院的请帖。
    因而,陈逸並未多想,带著萧婉儿等人来到岳明先生所在的宅院。
    閒聊几句,他弄清楚岳明先生叫他前来的用意,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院长,今日无非来得人多些,您不用这般在意吧?”
    岳明先生面露赧然,乾笑道:“老夫平日里自然不是这样,可……可今时不同往日。”
    “此次诗会,不仅有咱们蜀州的世家名门,还有其余各州书院来客。”
    “若被蜀州的学子夺得诗魁倒也罢了。”
    “可若是让那些外地来的人抢了去,岂不是凭白弱了咱们贵云书院的名头?”
    陈逸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院长,左右不过只是一场诗会,谁得『诗魁』得就是了,都是他们的本事。”
    “再者说,我出身也並非蜀州,而是江南府。”
    “若我得了『诗魁』,恐怕也难以服眾吧?”
    “这……倒也是。”
    岳明先生当然清楚这一点。
    奈何他好不容易等到能够將贵云书院发扬壮大的机会,便想著尽善尽美些。
    不过看陈逸不露口风的样子,岳明先生也只好作罢。
    接著他从桌上拿过一封信,递给陈逸道:“金陵书院的居易先生刚寄过来几封书信。”
    “其中一封特意写给你的。”
    陈逸上前接过,正要打开看看,就听岳明先生继续道:
    “诗会就要开始了,等回去再看书信不迟。”
    陈逸下意识的捏了捏信封,见里面似乎除了信还有些別的东西,便顺势塞进衣领內收好。
    他对那位名义上的老师居易先生了解不多,倒是猜不到对方特意在这时候寄来书信的缘由。
    所幸只是半天光景,他还等得起。
    没多停留。
    几人联袂出了宅院,在天光黯淡中,沿著一条由灯笼照亮的石板路前往诗会所在。
    这时候,前来参加诗会的人大都已经到齐,將那座特意布置出来的学斋,挤得满满当当。
    核心位置自然是刘洪、杨燁等蜀州要员,旁边还有数名名望颇高的大儒。
    岳明先生、卓英先生、凌川先生,以及岳麓书院的章平先生等等眾人。
    跟他们相比,刘巳这位蜀州知府都只能坐在边角位置。
    更不消说,陈云帆、李怀古等人了。
    陈逸扫视一圈,没有跟岳明先生一同坐在上首的位置,而是带著萧婉儿等人,来到陈云帆身侧落座。
    沈画棠则带著小蝶去了另外一侧的学斋,跟一帮子丫鬟、下人待在一起。
    寒暄几句,打过招呼。
    陈云帆凑近些道:“你怎么把这虎丫头也带过来了?她今日不会再给人下毒吧?”
    许是因为上次书院诗会,他被裴琯璃用迷药毒倒的事情印象太过深刻,以至於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尤其他得知裴琯璃身份后,多少也有几分忌惮。
    陈逸哑然失笑,“兄长,你还担心这个?”
    他可是清楚陈云帆武道修为藏得有多深,自然不相信陈云帆会害怕裴琯璃。
    “怎会不担心?”
    “那丫头连老侯爷的寿宴,她都敢去下毒,实在无法无天……”
    陈云帆眼角扫见裴琯璃看过来,连忙坐正身子,咳嗽道:
    “今日书院请了不少魁前来,逸弟,可別错过了好景好曲啊。”
    陈逸微愣,旋即注意到萧婉儿等人的目光,便回道:“兄长说笑了。”
    “怎会说笑?我……”
    没等陈云帆说完,崔清梧悄悄拉了他一下,朝周遭告饶一声,拉著他小声说些閒话。
    萧婉儿看著面露无辜的陈逸,莞尔一笑,说道:
    “听说先前给你下过拜帖的几位魁今日也有到场,你的確该好好看好好听。”
    陈逸暗自嘀咕一句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穀子的事了。
    腹誹之余,他便也看到了周遭境况——陈云帆和崔清梧卿卿我我,李怀古和云娘你儂我儂,萧无戈和裴琯璃……
    他俩眼睛都快不知道看哪里了,四下里打量,显然对一切都觉得新鲜。
    想了想,陈逸只好跟萧婉儿凑一对。
    “大姐,可还习惯?”
    萧婉儿下意识的拢了拢身前的大氅,半张脸缩在白的绒毛之下,轻轻嗯了一声,“尚好。”
    她多少有些不习惯。
    先前她只听闻过诗会,並未见识过。
    今日前来,她才发现这种场合併不適合她。
    不认识的人太多,需要讲很多客套话。
    她还要注意仪態身份,忍受偶尔传来的低声非议以及一些无礼的目光。
    这些都让她无法適从。
    若非有陈逸等人坐在身侧,估摸著她已经找个理由先行离开了。
    陈逸看出一二来,笑著宽慰几句,便说起一些趣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只不过,陈逸这边低调閒聊,其余地方却是热闹不少。
    贵云书院的学子围坐在一起,世家大族也有小圈子聚集,其他州府来客同样如此。
    彼此之间互不搭界,但是各自说笑间,话题竟有些许重合。
    “近日蜀州的乱子不少,著实令天下人耻笑。”
    “是啊,谁能想到袭击三镇的凶手並非蛮族、婆湿娑国之人,而是来自……”
    一名长脸的年轻儒生朝高台上的刘洪所在呶呶嘴道:“那一位。”
    马观坐在一群人中间,闻言打断道:“元林兄,少说几句,免得被几位先生听到。”
    “他做得出,我等为何说不得?”
    “背后议论不是君子所为。”
    “若是元林兄有意,不妨登上台去当著刘大人的面高谈阔论。”
    长脸儒生指著马观:“你……”
    他私下里说说还行,真让他站在刘洪这位蜀州布政使大人面前,他怕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之人见状打个圆场,“先生们都看著呢。”
    “好了,说些其他的吧……”
    而在另外一桌上,岳麓书院的裴照野也正在跟人爭辩。
    “谁稀罕他收我?”
    “天底下书道圆满,乃至圣境之人不知多少,我不拜在陈轻舟门下,也有其他名师。”
    一名跟他年龄相仿的青衣儒生咧嘴质问:“那你为何还会当场拜师?”
    “谁拜他了?”
    “难道不是?贵云书院的几位先生都可作证。”
    “听说轻舟先生还说『教不了你』,哈哈,可是真的?”
    “岂有此理!”
    裴照野气得脸色通红,梗著脖子说:“今日乃是中秋诗会,以诗会友,又不是书道。”
    那名青衣儒生哦了一声,“这么说来,裴兄准备在诗词上跟轻舟先生爭高下?”
    “比就比!”
    许是他的声音大了些,陈逸想听不到都难。
    只是他正与萧婉儿聊些閒话,懒得理会周遭传来的议论。
    没多久。
    诗会如期进行。
    魁登场,曲子、舞蹈、流水的宴席,气氛倒也称得上“雅致”。
    酒过三巡,岳明先生致词之后,跟周遭几位先生商议著出了一题:
    “以明月为题,庆贺中秋。”
    算是应时应景的一个诗题,也让不少早有准备的读书人面上一喜。
    便连陈云帆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逸弟,稍后为兄先写,你可別爭先。”
    陈逸笑著点头,他不写都没关係,何况是个先后顺序。
    只不过当他环顾身侧时,脸上驀地露出些疑惑:“裴琯璃去哪儿了?”
    萧无戈眼睛盯著舞台上的姑娘们,下意识的回答道:“琯璃姐姐说要去茅房。”
    萧婉儿轻拍他一下,嗔怪道:“注意礼数,不要说粗俗字眼。”
    陈逸闻言想了想,起身道:“你们稍坐,我出去瞧瞧。”
    他总归有些不放心,也不好让那虎丫头在这里下毒。
    “逸弟速去速回,为兄写完就轮到你了。”
    “晓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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