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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陈元娘听着,吓得在日头底下打了个激灵。
    那喜滋滋的老妇正是先前偷她家菘菜,后来又听墙角的隔壁老妇,老妇娘家姓孙,大家都喊她孙婆婆。
    若说元娘的阿奶泼辣,好歹也是遇到不公的事才发作,而孙婆婆这腌臜老妇就纯粹是恶心人了,手脚不干净不说,还爱挑拨是非,最爱仗着年纪欺负老实人。
    而她的侄儿就是元娘挖野菜时数过的孙老汉的小儿子,虽然有份好皮囊,但家里没有田地,他自己又是出了名的闲汉,全靠在脚店酒肆里给人跑腿买吃食挣点散碎铜子。
    别说现在,就是过往陈家一穷二白的时候,元娘都看不上他。
    做他的娘子,谁晓得哪日会不会因缺钱,把人送去给富户玩弄,这些可都是有先例的。想起小姐妹的八卦,元娘的脸一白,旋即又自豪展眉,她阿奶可不是会被人随随便便忽悠的!
    正想着呢,元娘就听到熟悉的咒骂声,“做你八辈祖宗的春秋大梦,什么腌臜玩意,不掂掂自己的斤两也敢肖想我的孙女,呸,再敢登门坏我家的风水,我非扒了你的筋,下贱的老娼妇!”
    不仅是骂,王婆婆手里还拿着竹枝扎成的扫帚,使劲往孙婆婆跟她侄儿身上招呼,把人家吃饭用的俊俏脸蛋给打得都是红点划痕,一个劲的挡着头脸向后踉跄退去。
    她阿奶的凶悍一如往昔。
    陈元娘骄傲的想。
    而孙婆婆的侄儿也不敢反抗,他倒不是怕王婆婆一个老妇,而是陈家茅屋前可站着好几个带刀的壮汉呢,只瞧人家精悍的胸膛,就知道全是练家子。此刻他们都盯着他,倘若他敢还手,打人的恐怕就不是王婆婆了。
    做闲汉的,最要紧的是有眼色。
    他只好灰溜溜的跟着丢人的姑母一块被扫地出门,赊账买的茶果也被扫落在地,滚在泥沙里。
    这下真是亏大了。
    彻底被扫出门的孙家姑侄二人真好撞见元娘,孙婆婆的侄儿眼睛立即亮了。
    好一个小美人!
    他目光对着陈元娘上下巡视,是毫不掩饰的打量与觊觎。
    还不等他做什么呢,阿奶挡在了元娘面前,一边叉腰指着人继续骂,一边分了点心神侧头责怪孙女,“还不进去?都等着米下锅呢。”
    陈元娘立刻拎起米袋往后头做饭的棚子里去,彻底远离了这出闹剧。
    等元娘把米放进陶锅里煮的时候,王婆婆已然得胜归来。
    她扫了扫身上并不存在灰,哼唧一声道:“就这点斤两也敢上门来讨打。”
    把人打得抱头鼠窜,得胜归来的王婆婆又开始来回走动视察饭做的如何了。
    “怎就下了米?”王婆婆不满意的蹙眉,接着便去今日送来的竹筐里头挑了条约两斤的腊肉。魏家不愧是大户,送来的是羊肉做的腊肉,诸多肉类里,羊肉是贵者食的,猪肉次之,牛肉最贱,但官府禁杀耕牛,也不大好买到。
    王婆婆把腊肉过水洗了洗,接着就开始切片,多年节俭养就的刀工,肉片得薄如蝉翼,但竟把一整条腊肉全切了,一半的肉都被扔进陶锅里,就着半熟的米饭闷煮。
    她擦了擦案板,正准备把洗过肉的水给倒了,可把一旁看着的元娘给急坏了。
    陈元娘急得直跺脚,“阿奶,那水里还飘着油花呢,怎么能倒了,用来煮野菜多好哇!”
    王婆婆懒得理她,只准备去挖点萝匐做菜。
    哪知道元娘不依不饶,王婆婆不得不用粗糙厚茧的指头点她脑门,“蠢东西,家中如今还缺一盆洗肉的水不成,真舍不得你自个留着当宝贝似的喝,别烦我。”
    陈元娘摸着脑门不解其意,阿奶怎么能变得如此之快,这些简省的法子不还是阿奶教她的吗?
    倒是坐着烧火的岑娘子上前温柔的替元娘揉起头,细声细语的解释,“此一时彼一时,元娘,你要习惯。从前……是家里对不住你,往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再和过去一般的做派,怕是要遭人看轻。”
    面色蜡黄,宛若真正农妇,却依旧有些沉静气质的岑娘子轻轻叹气,细心的捋着女儿的发丝,温和叮嘱,“你阿奶是最有成算的了,她说如何做,你只管听着,不必多想。”
    元娘虽然还是不能理解家里的“奢靡”行径,但对阿娘还是全心全意信赖的,而且阿奶最是精明,她听话点头,只是忍不住抢过木桶,主动揽了浇水的活。
    岑娘子看着元娘风风火火的背影,忍不住失笑摇头,眉眼慈和。
    她和夫婿都是沉静的性子,元娘怕是像到了婆母呢。
    但也很好,世事变化无常,纵使是女子,也该要有些脾气才好,她自己软弱无主见,吃尽了苦头,若非婆母,一家人早被豺狼恶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她被三从四德锢住了,却不由得期盼元娘莫要太温顺,欺负人总好过被欺负。
    见到元娘开朗灿烂的笑容后,岑娘子收回目光,又走近小儿子。
    “累了吧?喝碗水歇歇。”看着小儿子放下柴刀,接过碗仰头喝水,岑娘子扯住袖子为他轻轻擦拭额头上的汗。
    劈柴这样的事,对陈括苍这样七八岁的小儿来说还是太过勉力。但他聪明,又有准头,头一下砍中木柴正中,好歹让柴刀夹在了木头里,接着只要朝着底下的石头多用力劈一劈,总能把木柴劈开,就是多费些功夫罢了。
    而且也不是每一根木柴都十分粗壮的,大多还是掉落的柴枝,只要砍成段就行。
    但他人太小了,劈两三根,便要擦擦汗,喘口气。而且有时免不得误伤到,他手背上有许多道痊愈的浅白疤痕,其中不少就是劈柴时伤到的。
    然而就用着这笨拙的法子,微小的力气,日积月累,劈出了一墙的木柴,堆得整整齐齐。
    岑娘子心疼他,忍不住道:“家里柴够多了,不劈了吧?”
    喝过水,歇了会儿,已缓过劲的陈括苍摇了摇头。他明明是七八岁小儿的稚嫩面容,眼神却像大人一样,说话很条理,“就剩一些了,我劈完吧,总要有始有终。”
    哪怕都用不到了。
    他的眼神落在码得整整齐齐的木柴墙上,心中暗暗道。
    与元娘不同,这又是个犟性子,与夫婿有些相像,岑娘子在心中轻叹。她的心又开始悬起来,夫婿就是因这凡事究到底的犟性子出了事的,若括苍一生做农夫,她不必为此担忧,可如今家中有钱了,若他他日有幸高中,是否又会重蹈覆辙呢?
    偏偏她也不能因夫婿的事,就拘着小儿子,不让他进学。多难得的机遇啊,总不能因噎废食,误了他的前程。
    岑娘子怀着满腹心事,又继续低头默默烧火了。
    另一边,元娘还在浇水。
    她还不是随意给菜苗浇水,而是小心翼翼的一边浇,一边在心里头默念,“这可是有油星的水,菜啊菜啊,一定要长得比别人家更肥更壮,最好还能带肉味,要是那样就最好了!”
    呜呜,她光是想想那味道就忍不住流口水了。
    瞟到孙女托着莹润小脸,弯起眉,对菜苗痴痴笑的模样,王婆婆禁不住嫌弃撇嘴。没见过世面的蠢丫头,一桶带油星的水都能美成这样,往后还有的是好日子过呢。
    不过,不说往后的好日子如何,元娘臆想中带着肉味的菜倒是很快尝上了。
    王婆婆除了往晶莹的白米饭里头加了腊肉和菘菜干一块闷,还做了道萝匐炖羊肉。
    那羊肉自然就是先前切好剩下的腊肉,咸香咸香的,因为肉里头的水分流失,肉质紧实不说,连羊膻味都淡了不少,与萝匐一块放在陶锅里头炖煮,汤汁都是奶白色的,汤面浮起油花的光泽,看得人食指大动。
    而萝匐吸饱肉汤汁,吃起来软烂*,咬一口渐出的汁水都是羊肉香。
    元娘吃的每一口都要嚼很多下,把腊肉里的咸香味嚼得透透的才舍得咽下,再配着口感极好的粒粒分明的米饭,她愉悦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世上!
    怎么会有肉这么好吃的食物存在!!
    要是能每日都吃上肉就好了,可是,肉好贵,尤其是羊肉,她去县里赶集卖东西的时候经过肉铺偷偷瞧过,一斤羊肉要180文,贵得光是叫她看一眼写价的木牌都觉得心口疼。
    元娘收回不该有的念头,珍惜的把最后一口饭和腊肉吃完,一粒米一滴汤汁都没剩。
    不仅是元娘,就连那些走南闯北的镖师都吃了个痛快,没怎么剩。王婆婆的手艺的确不错,但主要是羊肉昂贵的缘故,在汴京,若非贵人,可少有人家能吃得起羊肉,他们自然也是,大多还是吃价贱的牛肉解馋。
    得了主人家的恩惠,这些镖师们比先前要更尽心。
    因为下午陆续来了许多提亲的人,不仅是本村的,甚至有隔壁村子的人,但大多不是什么好人家,几乎都是听闻元娘家忽然有钱了,想着提亲能分一杯羹,让她带着厚厚的嫁资贴补自己家的。
    但凡有点家底都不会这么不要脸。
    毕竟元娘可是刚被退婚,总归要等上一段时日,否则吃相便太难看了。
    而这些不要脸的人家,可不讲究什么礼义廉耻,甚至有带了几个兄弟一块上门的,大有逼婚威慑的意思。好在王婆婆有先见之明,不知用了什么借口,从魏家婆子那借来了这几个镖师,见那些地痞无赖不对,直接把人扔了出去,都不需王婆婆再费力气。
    见有镖师们护着,家里不会出事,王婆婆进了趟屋子,不知拿了什么,又将装了所有赔礼的屋门给锁上了,然后便出了门,天色将暗了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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