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明明是她
天亮之后,离城雨过天晴。泥泞的小路上,一双穿著黑色鋥亮的皮鞋的脚从车上下来。
泥水溅脏了皮鞋,男人却毫不在意,他抬眸,脸色异常平静地看著深入丛林的小路。
一串凌乱的脚步沿著泥路,消失在丛林周边。
那辆车上有三个人,地上不同的鞋印属於不同的三个人。
他们逃进林子里了。
一整夜的雨后,丛林里被一层浓雾笼罩著,这个季节,丛林里不乏毒蛇毒虫,丛林深处的瘴气会要了人半条命。
同时丛林地势险要,无法进行地毯式搜索。
快天亮的时候,他开枪打中他们三人中的一个。
如果是保鏢,另外两个人不会连命都不顾也要保护对方。
要杀沈怡静灭口的人,绝对是心狠手辣之辈。
所以中枪的那个人就是幕后之人,才会让保鏢豁出性命保护。
“聿少,您看!”忽然保鏢从泥地里捡起一个东西,擦乾净之后递到盛聿面前。
是一枚袖扣。
盛聿微微蹙眉,是盛家人的东西。
盛家有专门服装设计团队,包括配饰也有专门的设计,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盛聿伸手拿起那枚袖扣,翻了一面看袖扣的內侧。
印著一个字母:w
盛家里,名字的字母有w的,是他的二叔盛宏伟。
盛聿的脑海中浮现出戴著无边框眼镜,笑起来戴著一股精明的中年男人的脸。
盛宏伟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夜的雨,如果袖扣早就掉在这里应该会陷入泥地里,整个都会被泥土裹满。
可事实上却不是。
从刚才的情况的来看,这枚袖扣並没有沾染上太多的泥土。
说明,它是刚掉在这里不久。
盛宏伟。
盛聿的手指慢慢將那枚袖扣拢在手心里。
现在已经很少人知道了,盛宏伟是一名建筑设计师。
母亲留给他的温泉山庄,盛宏伟就是主设计人之一。
太阳从云层后出来,阳光照在地上的水坑,反著光,刺眼。
盛聿点了一支烟,“加派人手追踪,提前在丛林出口埋伏。”
这里是边境,无人机被禁止飞行,否则通过无人机要寻找他们几个人应该会容易很多。
盛聿回到车上,將手心里的那枚袖扣拋出车窗,他静静地抽著烟,整张脸陷在被车窗外的芭蕉叶投射下来的阴影中。
他掐了烟闭上眼睛。
昨晚,那个小院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匆匆一瞥,其他没有看见,但他在门口看到一副对联,像是主人閒暇时隨意写的字。
但那么丑的字,就像烙印一样鐫刻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当初陆怀湛夹在日记本里的宣纸,是她写的毛笔字。
一手的狗爬字。
盛聿抬起手捏了捏眉心,胸腔却急剧起伏。
万一是她。
还不等他大脑做出反应,他的手已经握住方向盘,保鏢听见车子启动的声音,又看到盛聿不太好的脸色,和他隱约有些颤抖的手,状况不太好。
“聿少?”
盛聿低著头,额角青筋凸起,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终於,他鬆开手,低哑道:“你来开。”
保鏢坐上车,看了一眼副驾驶座的男人,犹豫著要不要开口让聿少去医院看看,別是之前的枪伤还没完全好,一夜的奔波身体出现问题了。
然而副驾驶座的男人丝毫不在意地说:“沿著昨晚的路原路返回,一个地方都不要错。”
车子驶离丛林范围。
隨著时间的推移,阳光越来越灿烂,在六月这样的季节,温度也隨之不断升高。
经过一晚上大雨浸润的地面,也渐渐干了。
当车子开进离城热闹的古街,已经將近中午时间了。
昨晚经过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而且还下著雨,並不如白天看得那么热闹。
这会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车轮几乎是碾著地面慢慢行驶。
今天是周末,人很多。
车子缓缓行驶在街头。
盛聿半闔著眼,前面是红灯,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將车窗降下来点了一支烟。
一对年轻的男女从车旁经过,女人没好气地说:“她还是个孩子,是祖国的朵,你跟她爭风吃醋?”
男人听了不乐意,“反正你不能厚此薄彼,她是祖国的朵,我还是民族的现在时,她重要我不重要?”
女人白了男人一眼,却是被他一番话气笑了,挽著男人的胳膊柔声哄著。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盛聿点菸的手却是一僵,整条手臂都麻了一样。
脑海中闪过当初他和祝鳶的对话。
祝鳶的表情要比那个女人更灵动得多,漂亮的小脸蛋上写满了无语。
而他比那个男人霸道得多,也无赖得多,缠著她,在马场的休息室里强要她。
过往的一幕幕,盛聿疼得心臟抽了一下。
就在他不耐烦地抬眸看了一眼红灯,他的余光瞥见一道从车头前面走过去的身影。
女人穿著一条半袖的碎连衣裙,撑著下巴阳伞,半袖下的一节手臂没有被伞遮住,暴露在阳光下,皮肤白得发光。
路上人多,女人走得很慢,遇到拥挤的时候,她將伞往上抬起来,露出一张戴著口罩的脸。
不知道是口罩太大,还是女人的脸太小,口罩边缘几乎卡到了女人的下眼眶。
一双黑白分明,却灵动温柔的眼睛。
绿灯亮了。
车子前行的瞬间,副驾驶座的男人突然拉开车门。
嚇得保鏢急剎车,一身冷汗骤然袭来,保鏢的心臟一阵阵地剧烈收缩,嚇得眼前发黑。
盛聿脚步凌乱地衝出车,不顾身后其他车催促的喇叭声。
他追上从斑马线走过去的那群人。
人群散开,有往古街走的,也有往其他地方去的。
盛聿追上去,站在人群中,眼圈渐渐泛红。
那么多人他都看在眼里,唯独刚才那道身影,他却好像怎么也认不出来了。
不可能看错。
他抱过无数次,亲吻过无数次,梦里见过无数次的人,他怎么可能认错?
明明是她。
他的鳶鳶!
忽然,盛聿停下脚步。
他站在烈日下,浑身冰凉,脸色剎那间的发白。
他一路追著那辆车来离城,对方敢来离城,说明这里有人,而他究竟是在明还是在暗?
而此刻周围又有多少双眼睛盯著他的一举一动?
当初差点失去她的后怕,像海浪不断拍打著他的心臟。